黑色幸福的天堂----misaya

唐天很熟悉这里。
径直地走到靠近篮筐的窗户旁边，从擦得很干净的玻璃中看过去，没怎么费力气就找到了正在练习投篮的艾夜的身影。他旁边是易行和顾枫，三个人有说有笑。习惯性地点上烟才发现没带打火机，只好郁闷地用香烟敲着墙壁发呆。他的目光从来没有从艾夜的身影上离开。

那天艾夜出了事儿，唐天虽然动了真怒却没有丢掉冷静。他先打走了金毛那些人，然后抱着艾夜直奔医院。到医院之后上上下下地跑，又是拿药，又是拍片子，交费，等真正把人安顿下来。看着艾夜躺在白净的床上，脸色惨白，虽然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却也呼吸平稳的时候，唐天却默默地离开了。
已经压抑了太长时间的怒火已经到了不发泄便无法继续生活的地步，心痛的感觉好像被人割断了喉咙，无法汲取氧气一般的痛苦。他捂着自己的脖子，但仍然无法阻止空气从破口处宣泄而出，肺部无法得到氧气的难过，让他整个人也颤抖了起来。
刹那间的恍惚，他对艾夜所有的承诺便已经不能封印住体内叫嚣的野兽了。短短的几天里，那日曾经和金毛一起殴打艾夜的人全都被他找上门，亲自修理了一番，下手狠毒让人痛不欲生却刚好避开了重要部位--让他们不会因此发生生命危险。
金毛看着手下那帮人悲惨的样子，感到恐慌便跑到梁坤那儿去祈求庇护。虽然对这种人反感，但毕竟是自己的手下，梁坤带人堵了唐天一次。那时候唐天已经辍学了，带着几个原来的手下。双方碰上的时候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梁坤人多却都是软脚虾，象征性地叫了几声算警告，便匆匆离开了。
可唐天知道金毛、梁坤这种人是不可能轻易罢休的。就像艾夜说的，这泥塘一旦伸进了腿便只有越陷越深一条路--再不能轻易出来了。况且罪魁祸首还没有得到惩罚，唐天也不愿意放弃。
左思右想之后，他终于决定找程辉。
所有的烦躁在看到艾夜的笑脸那一刻消失不见，唐天内心纠结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却终究无法那么轻易地按照那个"应该"去做。
人都是有感情的生物，那些情思结网，无法轻易地割舍和放弃，即便受伤也希望能放手地追求一番理想中的梦境。幼稚，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篮球蹦蹦跳跳地向唐天这边跑来，下意识地闪身将自己隐藏在灰墙后面。顾枫看着那消失的半张脸若有所思，篮球被拍得老高。
三月末的时候，唐天罩着的一个游戏机场子出了乱子。
当时唐天正在城东那个音像店闲逛，漫无目的地看着货架上的CD封套，一遍又一遍地用目光扫过那些脸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对选CD真的没什么见识，从前都是艾夜说某某的专辑好他才买，现在自己看只有手足无措一种感觉。
随便抽了两张碟拿去款台交钱，口袋里的手机便轰隆隆地振了起来。
"怎么了？"从来电显示看到是阿滕的电话，他知道这个人如果没有特别大的事情是不会打电话的。
听筒里的声音很嘈杂，信号好像也不太好，对方的声音怎么也辨别不清楚。唐天想他多半是在地下吧？过了一会儿，声音才清楚了一点。
"天哥，天庆的场子出了点乱子，"阿滕气喘吁吁地说道。
唐天一边交钱拿收据，一边问："有人来找麻烦？几个人？"
"就一个人，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妈的！去那边打......"阿滕的声音断断续续，唐天不用问也知道事情相当严重了。
不然阿滕根本不会给他电话。
一个人？
他皱着眉头推门出去，春寒料峭的天气让他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脖子。
天庆的场子里都有哪些人物唐天可是很清楚地，只有一个人便闹得这么大，唐天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好奇。
好在这个城市并不大，唐天只花了二十分钟便到了现场。阿滕带着满脸的不满跑过来迎他，"天哥，是个学生仔，不是很壮，想不到这么厉害。不过现在已经把他按住了。"
学生？
"你们都他妈是吃白饭的！"
阿滕默不吭声地接受了他的喝斥，领着唐天就往游戏机场的地下走。沿路上随处可见破碎的机器和玻璃器皿碎片。
本来这种事情不应该叫唐天的。就算他把场子砸了，也不过是一个学生，不扯上帮派，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儿。
疑惑中，唐天也沉默着向休息室走去。
走进休息室的门口，唐天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被捆着双手强迫趴在地上的学生。那人身上S中学的校服让他的心里面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
"终于出来了！？"那人看到唐天走进来，抬起头倔强而怨恨地看着他，"你这个无耻！恶心！变态的同性恋！"

唐天听了这愤怒的吼叫声，不由得一惊。
"真么回事儿！"他厉声问道。熟悉他的手下都听得出来，他是有些发怒了。于是一个个全都，默不作声--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挨打。
最终还是要阿滕来应。
"他同学被天庆的一个手下看上了，强带了过来。"
"在这里？"
阿滕点点头。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滕深吸了一口气，"那人报了天哥你的名字。他是S中学的，恐怕是知道你......"
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唐天转了个椅子过来坐下，翘着腿就开始抽烟。这段时间，他的烟瘾越来越大，一天三四包地往下干。好像一两分钟不抽就憋得慌。
唐天自己知道，那是他心里面太寂寞了。他需要发泄，却不得不将自己的锋芒隐藏起来。程辉答应帮他找机会，却迟迟拖着没有实际行动。他当然也明白其中有一个原因是梁坤那边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主儿，另外一个原因，多半就是为了让他替自己多干点事儿吧？
他明白，江湖中人就是这样。
他无奈，所以也只能默默地接受了。
"他妈的别叫了！"烦躁地将烟头扔在地上，唐天的声音虽然不大，听来却甚是可怕。吓得刚刚还大声叫嚷的那个学生一下子愣住了，再也不出一声。他狼狈地半蹲半坐在墙角，周围站着两个人。一双眼睛中的光芒到没有褪去，仍然是先前那般的怨恨。
唐天走过去蹲在他前面，拍拍他的脸颊，"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
"干什么你！"那学生到很有骨气，一挥手将唐天在他脸上作祟的手打得老远，"别他妈碰我。"
"小子你放老实点！"旁边的人看到这场面马上喝斥起来，却被唐天阻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知怎么回事儿他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就想起艾夜。
同样的倔强的眼神。
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唐天吩咐阿滕把那个被天庆的手下带来的人找来。没过一会儿，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便被扭着出现在了面前。张得相当清秀美丽，看年龄也不过十三四岁。
"哥哥！你来这儿干什么！"少年一出现便对着角落里的学生大叫。
哥哥？原来如此。
那学生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当下忘了唐天的事情，"小奇，他们有没有......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表情相当尴尬。
那个被叫做小奇的男孩很用力地摇头，然后便转过身来看着唐天。眼睛中尽是乞求的神色。
妈的，我看起来就这么可恶吗？唐天默默地想。（残：你现在是黑社会老大啦！有点觉悟好不好？天：那我把这男孩吃了你介意吗？残：BS你，这么没节操的男主角我不要！）
"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唐天被那两个人的眼神灼烧着，忍无可忍，"他是我下面一个人带来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老子就是再饥渴也不会对男人感兴趣！妈的，这么没节操的事情......"（天：你满意啦？残：嗯嗯！孺子可教！）
"你叫什么？"
"郑元。"
"高一？"唐天注意到了他校服上的标志。然后意料之中地看到对方点点头。
再抽了一根烟出来点上，吞云吐雾了两口之后，唐天叫阿滕把他们两个送走。他自己则欲提前离开。唐天越看那个少年就想艾夜越多。
今天是星期六吧？艾夜他们篮球队好像有比赛的。
"你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吧？"郑元看唐天要离开，突然开口。
愣了一下，唐天没有回答，但脚下的步子却停滞不前了。
"艾夜学长......"郑元有些迟疑，但仍然硬着头皮说下去，"你和艾夜学长为什么......为什么不在一起了！？"
"妈的，老子说过了，我不喜欢男人。"唐天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猛吸了两口烟来掩饰已经发生了变化的心情。
郑元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辩解，"我是篮球社的人，从前辈那里听说了你们的事情。"
大嘴巴！
唐天不用想也知道准是易行那个口没遮拦的家伙。
"其实你和艾夜学长是真心相爱的吧！？......我没别的意思！"看到唐天要杀人一样的眼神，他赶忙解释，"我......我......我是......"
结巴半天没说下去，唐天转过身来抬着下巴问他，"你他妈也喜欢男人？"
他自己恐怕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用了‘也'这个字。
郑元很不自在地点点头。倒是一直在旁边看的郑奇突然打破了他的尴尬，"其实唐天学长你和艾夜学长的事情一直是学校里的一段佳话呢！我哥就是因为你，才会对艾夜学长放弃的！"
"你喜欢艾夜？"
"恩。"
"那就去追好了！"
"可是，学长！艾夜学长他......"
郑元大声叫着想要阻止唐天的离开，但对方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地消失在了门口。阿滕走过来给郑元解开了受伤的束缚，带着他和郑奇往外走。沉默着。

有人来闹场子的事情很快被唐天封锁了，就是道儿上的人也不能泄露半点。可是毕竟他到的比较晚，没有当时在场处理，所以消息还是走漏了。
起码孙志毅、程辉、梁坤都知道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三个人都没有评价什么，甚至连句话也没说。三个人都一样！孙志毅悠闲地将香烟叼在最里面若有所思；程辉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面前的红木桌上面敲阿敲个不停；梁坤笑了笑，看得金毛莫名其妙。
而此时此刻的艾夜，正在篮球馆里不停地练习投篮。上一场比赛中，由于在最后一刻他的最后一球没有投中输掉了比赛。虽然所有的队友，包括教练都没有说什么，但艾夜总觉得那是他的错--三分球是他的弱项，如果他能在平时多多练习，多半S中学就可以更前进一步了。
想到自己之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艾夜更加坚定了自己练习练习再练习的决心。
"我觉得你还是劝劝他比较好，他的身体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啊！"易行看了看拼命三郎一般的艾夜相当担心。
顾枫停了他的话，却根本不去看他和艾夜，只是径自地练习自己的项目。"你以为他真的是在为那最后一个球难过内疚吗？压哨三分球，就是不打球也有点常识吧？那种东西根本就是靠运气的。我就不信他不明白！"
"那为了什么？"
"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吧？也许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不停地练习直到精疲力竭，弥补自己的错误......"顾枫难得地挺了挺手上的运球速度，"可实际上他是在掩饰自己心里面的伤口。
"只有在力气都耗尽的时候，他才能放心地将自己最柔软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表面上的坚强，他已经承受不了了。"
易行好像从来没见过顾枫这般正经的时候，愣了一下，喃喃说："我以为他已经想开了呢！"
"他是真的喜欢那个人啊！如果感情曾经那么真实的存在过，能轻易放开就是怪事咧！"
"顾枫，你有喜欢过人吗？"易行看着那人的神色，突兀地问了起来。
对方似乎被这个问题吓到了，搞怪地看着易行，然后哈哈地打笑了起来："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物，也只有别人来投怀送抱的。所谓情圣是也！"
可易行并没有被他的举动逗笑，颇为深沉地看着篮筐。"你用过真心吧！所以才能说出那些话。我总觉得虽然爱上一个人会受到伤害，但是如果没有真正爱过，才是最悲哀的事情。那样的话连伤心地感觉也体会不到了！"
这么短，不是我的错，是因为这章到这里就结束了......下面是下一章的内容啦！
忽然发现这样的世界才是我真正适合的，虽然没有你会显得很孤单，生命也不再完整。但是如果只是我的缺憾，却能看见你笑得那么开心，又有什么呢？
所以即便我在黑暗中徘徊，甚至越陷越深也心甘情愿。
用短暂的痛苦，换你一生平安。而我也将永远活在你的记忆中，那才是生命最后的一线希望。
※
再次见到唐天的时候，艾夜很不争气地在训练中扭伤了脚踝。
那是高二升上高三的寒假集训，运动起来到不会觉得很冷，只是心里面空虚的可怕。
马上就要到一年的时间了。曾经以为自己能放开，能够坦然面对，然而终于在某一天痛哭流涕，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如果真正的喜欢，又怎么能轻易放开。即便是欺骗也毫无意义，没有任何办法动摇内心深处已经认定的那个人的地位。因为时间是最好的利器--能拆穿一切一切的谎言。
艾夜想着想着，就觉得眼前那篮球架变得遥远了起来。
"夜！"易行大叫一声，艾夜也听到了，然而慌忙站住的时候还是扭到了脚踝。看着那个肿得和馒头一样的脚腕，红红亮亮的，疼痛感也那么的明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艾夜就是不觉得难过。
顾枫领着一帮人围在他旁边左看右看着急得不得了的时候，他却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看得顾枫只吐血。
"拜托你有点危机意识好不好？"
艾夜明白顾枫什么意思，可他说什么好呢？拒绝了众人要他先回家的提议，他决定在旁边看他们训练，然后和顾枫一起回家。
现在的艾夜，很讨厌一个人。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
那一天，郑元也在集训的队伍中。当艾夜扭伤脚踝，顾枫哇哇大叫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轻轻地拍着皮球，眼睛有意无意地就往这边瞥。
前些日子和唐天的相见，那个人的话还在他脑海中不停徘徊，
「你喜欢艾夜？」
「恩。」
「那就去追好了！」
可是他也清楚地记得唐天听到他的回应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也许连唐天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敏感，因为他已经将他埋在了心底。
郑元毕竟还是小一点，还是一个孩子，对自己的感情模糊而且并不敢坚持。他也有害怕，也有犹豫，看着艾夜近在眼前，即便自己是自己那么喜欢的人也不敢冲过去--甚至连说句话也不敢。
恋爱是勇敢者的游戏，胆小鬼只能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快乐。
一群人训练完毕离开球场走出学校的时候，唐天领着一帮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两方人马都不少，在校园门口对上的时候颇有点狭路相逢的味道。在旁的人看来，更像是一场酝酿之中的暴风雨。
艾夜被顾枫架着走路，在一行人的后面所以看不清楚前面发生的事情，看到前面的人停下来觉得很奇怪。
"郑元！出来！"阿腾的一声大叫。
于是篮球队的人都看着郑元，满脸的疑惑。
艾夜和顾枫此时已经看清了到底是什么情况，顾枫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艾夜在见到唐天的一刹那肩膀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关切地看了看艾夜，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自己。在心里面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局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