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林月眉的卧室终于传来了动静,没一会儿,卧室的门开了,林月眉拎着一个包走了出来。
苏南川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眉姨……”
少年十分的紧张,目露担忧。
然而林月眉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他的身边走过,推开门走了出去。
尖锐的高跟鞋声响在院子里,一下一下扎着苏南川的心,苏南川只感觉心中一阵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他跑过去推开屋里的门看向院子,只看见林月眉红色的裙摆扫过大门。
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高跟鞋声渐渐远去,而扎在苏南川心中的痛钝感却越来越重。
——
晚上8点,严烃扬回到了家中。
推开门,客厅里黑乎乎的一片,平时这个时间点乖乖坐在沙发上等他的苏南川,这次竟然没在。
严烃扬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也很暗,只亮着一盏台灯,而苏南川正趴在写字台上,脑袋埋在交叉叠放的臂弯里。
严烃扬眉心一挑,这是睡着了?
他轻轻的走过去,伸手想揉一把苏南川的头发。
然而手刚碰上苏南川的脑袋,苏南川突然身体一抖,噌的一下直起身体。
严烃扬险些被撞到,按住他的肩膀道:“怎么了?我吓到你了?”
苏南川好像是真的被吓了了,他转过头,看见面前站着的是严烃扬,顿时松了口气,他揉揉眼睛,声音低低的:“哥哥,你回来了。”
严烃扬:“嗯。”
严烃扬:“睡着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严烃扬重新把手放在他的脑袋顶,摸他柔软的头发。
苏南川的眼睛有点红,他不停的拿手揉,严烃扬就拉住他的手,说道:“别揉了,都揉红了。”
苏南川听话的不揉了,手也没离开严烃扬的掌心,仰着脸问他:“哥哥吃过饭了吗?”
严烃扬笑了笑:“没呢,等着回来吃你做的。”
苏南川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正好,我也没吃呢,我去煮面吧,咱们一起吃。”
严烃扬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你还没吃?几点了还没吃饭?”
苏南川边往外走边说道:“看书看着看着就不小心就睡着了,哥哥不也还没吃,还说我。”
严烃扬追出去跟他进了厨房,弹他脑门:“学会犟嘴了。”
苏南川“哎哟”一声,气鼓鼓道:“本来就是嘛,哥哥,你弹得好疼。”
严烃扬勾着嘴角:“我很轻的,有那么疼吗?”
严烃扬拉着苏南川,轻抬起他的下巴:“我看看,哟,红了,哥哥给你揉揉。”
严烃扬的手有点凉,贴在苏南川的脑门上让他心中泛起一阵一阵的颤动。
苏南川任他摆弄,他离严烃扬十分的近,能闻到严烃扬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最近他们又换了其他味道的洗衣液,这草木香温柔又清冽,倒是和严烃扬十分的贴合。
苏南川的心渐渐的暖和起来,其实严烃扬弹的根本就不疼,严烃扬对他一向动作很轻,他从来舍不得对苏南川用力,生怕他疼到生怕他哭。
但此刻,苏南川就是想让严烃扬安抚他,他像一个小孩子,难过了就想找最亲近的人求抱抱,求安慰。
苏南川心道自己有时候也挺会耍心机。可他今天实在是太难受了,从林月眉离开之后他的心就一直沉甸甸的,像是被人压在沉海里,闷得难受到无法呼吸也没人来解救。
现在严烃扬回来了,解救他的人回来了。
“哥哥……”
苏南川垂眼盯着严烃扬衣服上的一个图案。
严烃扬:“嗯。”
苏南川沉默了一下,说道:“今天下午眉姨回来了。”
严烃扬:“哦。”
苏南川:“哥哥,我觉得眉姨的男朋友不是好人。”
严烃扬眉心一挑,关于林月眉那个男朋友,他是见过一面的,没什么特别的印象,而且当时他走得匆忙,不想也不屑于跟林月眉的男人有过多来往。
严烃扬:“她男朋友又来了?”
苏南川脑中浮现林月眉的警告,咬了咬嘴唇,说道:“没有。”
严烃扬:“那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苏南川:“没有,就是,就是眉姨今天回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严烃扬呲笑了一声:“林月眉从来交不到什么好人,除了你爸爸。”
苏南川:“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她……”
严烃扬:“别想了,大人的事小孩管不了的。况且……”
严烃扬停顿了一下,他有些不太想说,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南川,小时候我和林月眉还住在淮南区最破的那条街的时候,林月眉有一次交了一个男朋友,我撞见那男的趁他不在家带其他女人回来,我告诉了林月眉,林月眉反而非常愤怒的冲我发了很大的火,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南川摇摇头。
严烃扬:“因为我戳破了她自以为的美好假象,戳中了她的自尊,让她脸面全无。她觉得愤怒,觉得我在看他笑话,那时候我才8岁……”
所以从来不明白,怎么会有林月眉这样的母亲,怎么会觉得八岁的儿子是在看她的笑话,怎么会毫不顾忌的拿起身边能拿起的东西就往他身上砸,歇斯底里的怒吼,骂他是孽障,骂他毁了她的人生……
严烃扬至今都想不明白,林月眉既然这么厌恶他,为什么还要把他生下来?
严烃扬在心中自嘲一笑,说道:“林月眉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强烈的自尊,哪怕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固执又自以为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劝得了她。等她自己认清楚了,她自己就会结束。”
苏南川沉默着不说话。
严烃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看他的额头,低声道:“好了。”
鼻息间的淡淡草木香离去,苏南川心中忽的有些不舍,他看向严烃扬,见严烃扬从冰箱里拿出来青菜、鸡蛋、火腿。
苏南川挤到水池边和严烃扬一起洗青菜,说道:“哥哥小时候是不是过得很苦?”
严烃扬张口否认:“没有。”
怎么可能不苦,林月眉从来不是一个好母亲,可有些事情也没必要让苏南川知道。那些如陷在泥潭的日日夜夜,他一个人尝过就好,苏南川应该生活在阳光之下,单纯无忧虑。
严烃扬:“好了,不说这些了。”
严烃扬把菜洗好了放到案板上,笑着看他:“菜要切吗?”
两个人忙活了一会儿,煮出来两碗青菜鸡蛋面,两个人都饿得不行了,抱着碗吸溜吸溜的吃面。
吃完了面,严烃扬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了,他揽着苏南川往院子里走,说道:“本来还想回来带你跑步了,太晚了,就在院子里走走吧。”
两人在院子里散着步。
夜晚有些凉了,严烃扬又进屋给苏南川拿了一件外套穿上。这一晚的月亮十分的圆,夜空晴朗,能看见很多星星。
远处,有谁家的狗吠了几声,又有几声猫叫,有谁家的门被砸得咣咣直响。
苏南川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哥哥,我真想快点长大。”
严烃扬揽着他的肩膀挑眉看他:“哟,小南川今晚这么感慨啊。”
苏南川:“嗯,长大了,我就能变强大了。”
严烃扬:“变强大了想干嘛?”
苏南川:“保护哥哥啊。”
严烃扬笑了,他听着稀奇,被自己养成这么大的小孩竟然说要保护他,还从来没有人说过要保护他呢。
他摸摸苏南川的脑袋,笑道:“乖,哥哥不用你保护,哥哥只想保护你。”
——
一眨眼,秋天过去,冬天到了。
申庆市这一年冬天十分的寒冷,却没有下一粒雪,空气十分的干燥。
苏南川怕冷,每晚睡觉前严烃扬都会提前把被子暖好,等他进来的时候就暖暖和和的缩在哥哥的怀里安心的睡觉。
很快,元旦一过,到了苏南川14岁的生日。
严烃扬在过生日这方面向来像个直男癌,不如苏南川会花心思。
苏南川生日这天是个周四,闹铃响了之后他就醒了,意外的发现严烃扬竟然没在身边。
苏南川穿好衣服去了客厅,看见严烃扬竟然在厨房里忙活。
苏南川惊讶道:“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严烃扬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快去洗漱。”
苏南川好奇道:“哥哥在做什么?”
严烃扬:“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苏南川钻进卫生间洗漱,出来后,看见严烃扬端着一碗面放在餐桌上。
面里窝着一个荷包蛋,几根青菜,几片胡萝卜,还有三只大虾,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简直不像是严烃扬能做出来的。
苏南川:“哇!这是长寿面吗?看上去好有食欲。”
严烃扬拉开椅子让他坐,说道:“快吃吧。”
苏南川乖乖的坐下来吃了一口,冲严烃扬竖起大拇指:“好吃。”
严烃扬嘴角勾起笑,也坐下来和他一起吃。
中午,两人是在三中食堂解决的午饭,下午放了学,严烃扬和苏南川一起出校门,严烃扬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苏南川愣了一下,说道:“我们不回家吗?”
严烃扬:“嗯,哥哥带你去吃饭。”
严烃扬带苏南川去的是一家西餐厅,苏南川没吃过西餐,以前他们路过西餐厅的时候自己提过一嘴,说有机会想吃西餐,后来知道西餐贵,便再没提过。
没想到严烃扬今天会带他来。
苏南川顿时十分忐忑,拉着严烃扬怎么也不肯进。
“哥哥,我们还是回家吧,这里很贵。”
严烃扬揽着他肩膀往里走,说道:“少废话,我带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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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疑惑
苏南川被严烃扬揽进餐厅。
餐厅装潢是欧式的, 座位顶上有一盏大大的水晶灯,苏南川一进门就被这盏灯吸引了,严烃扬拉着他往里走,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餐桌是墨绿配白的桌布,两个位置上各摆放着西餐盘与刀叉。餐桌的一侧摆放着欧式烛台, 旁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朵红艳艳的玫瑰。
苏南川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严烃扬却自然很多,他仔细的询问苏南川吃什么, 给他点了前菜、主菜、饭后甜点。
服务生一走,苏南川忐忑的望望周围安静的环境,小声道:“哥哥,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吃吗?好贵的!”
刚才他撇了一眼菜单, 光一份牛排就108, 再算上其他的……眼见着这顿饭要花掉大笔钱,苏南川就心疼。
严烃扬:“不然呢?我菜都点了。”
苏南川不安道:“要不我们退了吧,我们可以去吃煲仔饭,我好久没吃了。”
严烃扬都要被他气笑了:“闭嘴,说什么傻话,让你吃你就吃,一顿饭, 哥还是能付得起的。”
苏南川:“可是……”
严烃扬突然伸手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乖, 听话,不要想钱不钱的事,你才多大,老想这些干嘛。”
苏南川:“……”
严烃扬轻捏了下他的指尖:“再说了,哥哥有钱, 我不是经常去帮闻忠的忙吗,我帮他并不是白帮的,每次都有报酬,哥哥为了带你来这里吃饭,准备了好长时间,你乖一点,别再说那些傻话,今天你生日要开开心心的,你开心我做一切才是值得的,其他不用你操心的就别瞎想,知道吗?”
见严烃扬这样说,苏南川便没再说什么了,他虽然还是觉得这顿饭太贵了,可严烃扬的这一番话,让他的心又暖又甜又酸涩。
严烃扬的一片心意苏南川从来都无法反驳,更不会辜负,尤其是听到严烃扬说为了带他来这里吃饭准备了好久,那苏南川更不能让哥哥失望了。
哥哥要他开开心心的过生日,那他就开开心心的。
苏南川扯起嘴角笑了笑,说道:“那谢谢哥哥!”
严烃扬笑了笑,抓着苏南川的手把玩了一会儿,才收回去。
没一会儿服务生开始上菜。苏南川第一次使用刀叉有点紧张,他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严烃扬,严烃扬却比他自在很多,不紧不忙的用着刀叉,十分自然的切着牛排。
苏南川好奇的问道:“哥哥以前吃过西餐吗?”
严烃扬:“没有。”
明明都是第一次吃,这差距可有点大。
严烃扬认真的切着牛排,见苏南川问了他一句就没说话了,一抬头,就看见苏南川睁着双大眼懵懂又无辜看着他。
严烃扬笑了:“看我干嘛,怎么?是不是突然发现你哥长得特别帅啊。”
他把切好的牛排往苏南川那里推了推,又接过苏南川面前没切好的继续切。
苏南川脸一红,低头拿着叉子叉起一块牛排,说道:“没有啊,我早就发现你长得帅,才不是突然发现。”
严烃扬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一些:“小南川,想不到长大一岁,嘴更甜了。”
苏南川的脸红到了脖子。
两人从西餐厅出来时,已经晚上9点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