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哟,开会呢?”
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嗤的一笑,随手抄起猴玩偶扔给我:“赵易岚怎么迟到,扣分。”
我笑笑,上前看了看他的脸颊:“怎么还肿着?”
我站在床边正弯着腰打量,段明风忽然拉住我的领子想把我也拽到床上,因为我挡着他的视线,他不知道姑妈跟在我后面,可我知道啊!我赶忙撑在床上:“一身灰,脏。”
段明风充耳不闻,羞涩的噘起嘴。
真是要命,吓得我一面躲开,一面急中生智也扯住他的领口,亏得我力气大,硬是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我大声嚷:“姑!你看你儿子不换睡衣就往床上躺!”
段明风和姑妈面面相觑,愣了半天异口同声:“你那么凶干嘛啊?”
我:“……”
冲动是魔鬼,我脑子一热跟段明风亲嘴,后悔不迭。他就像一株外表娴静的藤蔓,给根棍子立时就热情缠了上来,到底是比我小六岁,半点不顾及家里长辈,人来疯的劲儿我都怕。
除夕夜非要跟我一起睡,又不老实,把光溜溜的腿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知道他从小睡觉就这样,但总觉得跟以前不一样。我又不是柳下惠,蹭得一肚子邪火又不敢在爷爷家造次,凌晨两三点起来翻了一套睡衣穿上,天知道我多少年没穿过睡衣了。
我头都大了,把段明风的日记从大衣里翻出来揣上,跑卫生间鹿了一发后坐在马桶上沉思。
且不论段明风是个男的,就光他是我表弟这个身份,我要跟他发生点什么那都是千刀万剐的。
可我自己也闹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段明风产生了爱意,似乎并无源头可溯,又好像水到渠成。
时隔多年打开日记本,虽然早知道段明风对我有情,看他笨拙的一字一句从疑惑到猜测再到确定,直至偏执的写出“不喜欢赵易岚对别人好”这种可怜又可爱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抬头看到卫生间的镜子,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在笑。
我再往后翻,他写到王守中出差回来给王丝甜带了礼物,但是没给他带,他写道:“我住在妈妈这里一个月了,一直记着爸爸九月二十七会回南京,特地回家见他,可他没料到我会突然回家,真是不巧。
早知这样…我就不自讨没趣了,爸爸说把给王丝甜的礼物分一些给我。
王丝甜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东西也好,爱也好,不是单单给我的,我都不要。”
俗话说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段明风缺爱,所以对爱格外严格,才会说出这些放诞不羁的言论。
世俗的人总喜欢左右逢源,亲朋满座,礼尚往来,互惠互利。因此社会推崇圆滑,将笨嘴拙舌之流视为“不识好歹”,可偏偏段明风反其道而行之,不懂他的人以为他自恃清高,其实他只是害怕被辜负而已。
我翻到最后一页日记,是他偷亲以后我不让他跟我睡一张床,他就赌气跑回王守中家的那天,我仔细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他写着:“赵易岚我知道你醒了,我就亲你了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你要是也喜欢我那最好了…不喜欢就拉倒!大不了以后我憋着。
哼!你偷看我日记被我抓住了!扯平了。”
我几乎能想象到他当时一边气呼呼的辗转反侧,一边委屈的掉金豆豆,怄得半夜爬起来翻开日记本,一边奋笔抒**感,一边算计着如何把日记本留下,又怕我太笨解不开密码,留一个全家人都能猜到的生日密码。
可我当时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掰正他,愁得不敢回南京看他,没想到他坦坦荡荡“不喜欢就拉倒”,要是我早几年看了他的日记,也许我就欣然一笑和他拉倒了。
可我好死不死的在这份暧昧里也发酵出爱意,离经叛道。
第32章
在传统习俗里,初一是不作兴让女人干活的,女人们忙了一年家务,到初一就要歇着,保姆昨日就回家去了,我和爸妈以及段明风是客,爷爷便给大家做早饭,煮了焖面和元宵,蒸了芋头配蘸料,端卧室里给奶奶吃了。至于我们这些晚辈是没这待遇的,也不敢劳动他老人家端饭吃,早饭在锅里,自己吃去。
穿戴整齐,我和爸妈要去外祖家拜年,走之前我去卧房拿外套,段明风尚在呼呼大睡,他最小,且还在上学,昨晚守岁时长辈们的红包就已经给了,用不着他早起给谁拜年。
我和他平辈,论理是不用给红包的,但我从前看他可怜,年年都会给他包个红包哄他高兴,今年也不例外。
我坐在床边扒开被子捏他脸,他冬天睡觉喜欢闷着脑袋,脸蛋热乎乎白里透红,像颗剥了壳的白煮蛋,光滑软弹一捏就红,我手指凉,一碰他他就醒了。
红包晃了晃,他睡眼惺忪的如同一只懒猫,迷迷糊糊的便要伸手来抓,我躲了几下他赌气把手缩回被子里。
“连句吉祥话也不说?”我笑,故意用凉手指作弄他,捏捏他的耳朵,摸摸他的下巴,作势往暖融融的被子里伸。
他凉得连连吸气,我仗着比他大,便瞎充长辈,唬他:“叫哥,好久没听你叫哥了,小时候哥哥…哥哥…的叫得欢,现在怎么不叫了?”
他两手捂着我的手掌贴在胸口上,睡衣领口松垮,我大半个手掌是直接贴在他皮肤上的,冷热交换,我的手已捂热了,甚至因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而觉得发烫。
他眉开眼笑的说:“我早就不拿你当哥了。”说着坐起身快速亲了我一下:“赵易岚,新年快乐。”
我下意识看向门口,还好没人,段明风脸上笑意凝固住,气氛尴尬,我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一直把他当小屁孩,觉得他不过是缺爱,所以枉顾兄弟伦常爱上我,我甚至查过诸如恋母恋父情结的资料。原来他早就考虑到了,早早的改了口,是我还蒙在鼓里。不过他如此胆大妄为实在令人堪忧,我用力把手抽了出来,红包塞枕头底下:“你再睡会儿吧,我走了。”
段明风失落的坐着,上半身暴露在冷空气中,我知道这样做会伤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可我没办法,他可以不管不顾,我不能。
我和段明风的关系陷入类似于偷情的状态,我越是小心谨慎,他越是胡作非为,有时候当着亲戚们的面做出“危险举动”来故意气我。
初五爷爷的旧友来家里做客,都是些年纪大了的老头老太,还带着一帮孙子孙女,段明风不知怎么一时兴起拿出自己的毛绒玩具来,小孩儿们围着段明风,段明风说:“叫哥哥就给。”顿时此起彼伏的一片“咕咕”,毛绒玩具遭遇哄抢。
奶奶笑说:“我们家明风没有弟弟妹妹,也想做哥哥了。”
段明风腼腆的笑笑,扭头学着那些小孩奶声奶气的喊我:“哥哥。”
我硬是被他叫出一身鸡皮疙瘩,在一群老头老太慈祥的目光下皮笑肉不笑的捏他脸:“真乖。”
他得寸进尺,亲昵的抱住我胳膊,把头搭在我肩上,一脸天真无邪,我看着他,他忽然转过脸,鼻尖擦过我下巴,差点就要碰到嘴唇。
我把他拽到房间里,狠狠踢上门。
段明风被我摁在墙上,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哥,你怎么啦?”
“段明风你能不能正常点?这么多长辈在…别发疯!”
他歪歪脑袋:“你不是喜欢兄友弟恭吗?我配合你演戏啊,不然怎么办?”
他神态自若,非常欠揍,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我一口火气憋在肚子里,不敢引燃他。
“你亲我一下吧。”他说,漂亮的柳叶眼睛里氤氲起水汽,可怜巴巴的低下头。
我皱起眉,觉得他突然提这种要求简直不可思议:“什么?”
“你弄疼我了,”他扒了扒我架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很委屈的样子:“干嘛这么凶啊…我害怕。”
他装可怜的本事一绝,我明知他可能是故意撒娇的,但还是赶忙松开胳膊,他细皮嫩肉,我怕自己没轻没重真弄伤他。
细白的脖子红了一大片,段明风泪眼朦胧的冲我笑了笑,看着怪可怜的,我正自责,他就扑上来吻我,我往后躲,他吊着我的肩膀不撒手,我被迫搂住他的腰,两人踉踉跄跄撞在书桌上。
水杯倒了,滴溜溜滚到桌沿。
他胡乱的亲,亲不到嘴唇就在我下巴和下颌骨上亲,亲了一圈口水,我恼怒的推他,他手摁在水渍里在桌面一滑,把水杯挥到了地上。
“砰——”
段明风摔在地上,手掌摁在了碎玻璃里。
他抬起鲜红的手给我瞧,脸色煞白:“哥,碎碎平安。”
第33章
段明风在医生挑玻璃的时候疼哭了,他越大脾气越古怪,有时候疯起来好像没痛感似的,手摁在玻璃上的时候硬是一声也没叫唤,姑妈吓得大喊大叫的,他还能神态自若的安慰她。有时候又怕疼得像个幼儿园小朋友,把盘子里棉花酒精和镊子都掀翻了,折腾了好半天才挑完玻璃。
下电梯到二楼取药时已经闹累了打蔫了,电梯人多,我生怕别人碰到他的手,便把他拦在角落里,段明风眼圈发红的靠在我身上,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糯糯的听起来很可怜:“是不是我病了你才肯亲近我?你这会儿怎么不避讳了,这儿可都是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电梯里静悄悄的,他一开口就有人回头看他。
我正为伤了他自责,也不知怎么辩驳,他又说:“大过年的多谢你了,肯陪我来医院,人家都说不吉利。”
这下可好,所有人都齐刷刷看他,我真是拿他没办法,他说“不吉利”是因为方才在爷爷家有个老太太嘀咕,大意说春节期间上医院是不吉利的,她丈夫做过医生,让他帮着处理一下算了,我心急如焚,没空搭理她的话,拉着段明风走了,没想到他记在心上了。
我虚捂他的嘴,低声哄他:“小祖宗你消停会儿行不行?”
他嘴唇很不高兴的鼓起来,碰到了我的掌心,嗡嗡的:“不行…”
拿完药又回头找医生签字,他不肯一个人坐着,非跟着我跑来跑去,我去地下停车场取车他也要跟着下来,右手包着纱布,他就说:“左手没手套,冷。”说着就插进我口袋里,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又无奈又好笑,掏进口袋里握着他的手,还真是凉的。
我问他:“冷吗?穿少了吧。”
他用手指抠我掌心,怨念的说:“心冷。”
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伶牙俐齿,怼得我无话可说,跟小时候低眉顺眼的样子判若两人。哦,或许是他本性如此,以前装乖骗我的。回了家长辈们关切问候,他就又是光摇头不言语了,连微笑的弧度里都微妙的隐藏着天大的委屈,叫人看了便想疼疼他。
我这个罪魁祸首被迫冲在“疼他”的第一线,给他当牛做马,他右手不能碰水,左手屁事没有,可吃饭也要我喂,非说左手也扭了,我不理他,他就帕金森一样把饭菜抖抖抖。
我哭笑不得,夹了一大块西蓝花,他最讨厌西蓝花,直往后躲,我捏开他嘴往里塞,强迫他吃了,他便记了一笔大仇,洗澡也喊我帮忙,洗发水泡沫甩得我一脸,完了惊慌且无辜的说:“诶,你怎么不躲开?我帮你冲冲。”说着拿下淋浴头滋我。
这个小坏蛋,真是越发得意忘形,我把他摁在玻璃门上正要发作他就抬起右手大叫“纱布湿了。”
淋浴头摔在地上,水花四溅,雾气氤氲。我把套头针织脱了扔进脏衣篮,**湿了的运动裤贴在大腿上,段明风的目光在我身上潦草的扫了一遍,忽然不闹了,无处安放的视线挪到我脸上。
我低头看,他***了,头上的泡沫水流得满脸都是,他闭着眼脸红透了,手足无措的立定着,像被抓奸在床似的僵硬。
“这也要我帮?”我问。
段明风身上白玉似的,被我方才抓过摁过的皮肤上透着粉红,犹如咬出汁水的蜜桃,他肩膀微微发抖,嗓音细细的反问:“不帮吗?”
我把他拽到怀里,恨得牙根痒痒:“你真是胆大包天,段明风,你当这是哪儿?”
我靠在墙上,一手搂着段明风,他嗯嗯的哼唧着,把头上的泡沫蹭在我肩窝里,到底是脸嫩,舒服了下意识羞愧的合腿。
“我小时候在你家…你也…嗯…给我撸过的,你也胆大包天。”
我想起这茬头都大了,恨不得穿越过去剁了自己的手,**踩在三脚架上,他昂着头用脸颊蹭我下巴,意图索吻,我扭开脸没弄几下他就**。
抓起淋浴头粗暴的把他冲干净,我冷着脸快速给他擦身穿衣,打开他想抱我的胳膊,门一开推他出去。
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劲才忍住翻涌的**。
他生日在初八,是十八岁成人的生日,虽不是二十整岁,但家里长辈们都很重视,提前半年就定了酒席,还让他不要拘束,乐意请多少同学和朋友都可以,位子管够。
可段明风因和我赌气,闷闷不乐的,来了几个高中和大学同学,他也不招呼人家,只顾吃菜,都是年轻的孩子,这么多陌生的大人在,都规规矩矩的不好意思闹腾,唯有那个叫陈烨的男生带头起哄,我记得他,段明风的高中同学。
他很幽默,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端着酒杯要和段明风干一个,段明风看了我一眼,我皱了皱眉,他就故意把一大杯啤酒和人干了,咕嘟咕嘟喉头直滚,好不痛快。
他图一时痛快,大家都拍手叫好,只我扫兴叫他别喝了,他不听,偏要对着干,让陈烨给他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