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的不算晚,但已经有很多人在山口了,其中不乏专业人士架着大大小小的摄影设备,更多的是游客们高举着手机。
刚开始太阳还躲在山峰背后未出来,雪白的山脉和澄澈湛蓝的天空界限分明,相接处是没有温度的暖橙色。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温润的颜色逐渐被刺眼的金光取代,太阳仿佛占据了半个山头,山峰和白雪努力地将它托举直至当空。
一瞬间,光线似乎成了肉眼可见触手可及的实物,一缕缕一丝丝照射在皑皑白雪的峰顶上,耀眼夺目得模糊了山与天的界限。
整个过程持续时间不长,尤其是在太阳探出脑袋后,几乎是一跃而上升到了正空。霎时,大地万物都沐浴在神圣的金光下。
刘子衿身边除了一个劲儿感叹“太美了太美了”的游客外,还有虔诚地向圣山膜拜的藏民们,他们三三俩俩聚集在一起,双膝跪地嘴里念念有词。
而在陈桓眼里,阳光描摹过刘子衿的轮廓线条为他镀上了金边,甚至连瞳孔都印出了神圣的颜色。
刘子衿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地看向他时候,忽然听见耳边有声音在喊,“刘子衿——我爱你——”
陈桓单手做喇叭状靠在嘴边,克制着音量朝向对面的圣山表白。
由于在雪山上不能大声喊叫,所以陈桓的声音不响穿透力也不强,但刘子衿和紧挨着他们的人自然听见了。大家不明所以地愣了会儿,接着有几个女孩子抱团在一块儿笑容灿烂地捂嘴看过来,叽叽喳喳讨论的好生热闹。
当事人刘子衿完全在状况外,见有人看过来后打趣道:“陈总这么勇?”
别人哪知道谁是刘子衿呀,估计那群小姑娘还在讨论是哪个女孩子被男朋友在珠峰上表白,多浪漫啊。
陈桓无所谓别人的看法,不过他担心刘子衿会在意,于是宽慰他道:“周围都是陌生人,没事,除了我没人知道谁是刘子衿。”
刘子衿闻言握住了他的手,抬到跟前晃了晃,笑着说,“估计现在知道了。”
他又怎么会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第38章
忙里偷闲来了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后,再拉回到现实还是得乖乖当个社畜。
这到了下半年,眼看着离年关越来越近,不仅是小两口忙得焦头烂额,李女士也开始着急呀。她虽然不再坚持给刘子衿介绍对象,但暗戳戳的话里总要假装随口提一句。
刘子衿得空的时候给二老打电话,李女士总会变着戏法今天问,“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一块儿吃个饭,我这里两人,你那里能齐吗?”
明天说,“哎呀,妈昨晚梦到你带了个姑娘回来,斯斯文文的长得真漂亮。”
后天明嘲暗讽,“你爹和小区里大爷下棋都有对象,你呢,你的对象呢?”
刘子衿实在是拿李女士没辙,所以每次都懒得费心神,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不过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反正他们也不是三岁小孩儿了,这事迟早得知道。
于是刘子衿再次接到李女士刺探敌情的电话,干脆直接说,“有有有,您儿子也有对象,过年就给您带回来啊。”
电话那头先是安静了会儿,随后老两口跟返祖了似的,嗷嗷直叫,半晌只发出些语气词,却组织不出一句意义完整的话来。
“刘子衿!!!老娘爱你!!”李女士爆发完忽然有点紧张,手舞足蹈地和爷俩儿说,“哎呦——过年啊,这姑娘第一次来咱家要不要准备点什么,你那床还是高中的单人床得换张大的。墙上乌漆麻黑全是你小时候乱涂乱画上去的,怎么着也得重新粉刷一下。哎哎,妈都忘了问人姑娘哪儿的,多大了……”
“妈妈妈,”刘子衿在李女士问到身份证前打断她的幻想,“咱保留点神秘感行不行。”
“吁——你们这些小年轻哦……”李女士对于自己儿子名草有主这件事兴奋过头,纯粹把这些小把戏当成年轻人之间的情趣,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但挂电话前反复威胁,“过年你敢一个人回来,你看我让你进家门不。”
“成成成,遵命。”
刘子衿原先以为给李女士吃了颗定心丸,她能少操点闲心,没想到却是打了针兴奋剂。
现在天逐渐转凉了,陈桓担心刘子衿晚上睡觉爱踢被子,容易着凉,恰好他自己睡相倒挺老实。于是每天在刘子衿怀里躺了会儿,陈桓都要哄人:“子衿,枕我的胳膊。”
刘子衿懒懒地抬了下后脑勺,脑袋埋在陈桓胸口,长手长脚和树懒似的扒拉着他,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后,任由陈桓帮他掖好被子,把他搂进怀里。
不过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陈桓的胳膊也快废了。尤其今儿还是元旦,刘医生从国庆到现在就那么一天假,陈桓自然舍不得叫醒他。
但刘子衿最亲爱的老母舍得。
陈桓正准备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起床去给刘子衿做早餐,忽然床头铃声大作。
“嗯——”刘子衿哼哼唧唧还挺有起床气,“谁呀——!?”
陈桓上半身越过刘子衿去拿手机,压低声音道,“是李阿姨。”
接通后帮他拿着贴近耳朵。
刘子衿窝在陈桓怀里,声音闷闷的,拖长尾音问道:“李女士——大清早的您又有何吩咐?”
“哎呀我儿还没醒呢。”
李女士那大嗓门连陈桓都听清楚了,她很清醒。
“妈寻思着,元旦和你爸一糟老头待着也没意思。正巧这不是你也有空,就想来找找我儿子见见我儿媳,嘿嘿嘿。”
儿媳???
刘子衿眼睛倏忽一下睁得和乒乓球一般大,下意识和陈桓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稳住声线问,“您什么时候来啊?我提早上车站接您去。”
“哎呦,甭上车站,”李女士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你们小区是真大,我找半天也没见12幢在哪儿,要不你上小区门口来接就成。”
小区门口???
陈桓原先听他两的对话,脑子里噼里啪啦都把对策想好了。
以最不乐观的情况估计,假如刘女士已经到车站,那刘子衿还可以先带她在外头逛逛,而他在家里把自己生活过得痕迹打扫得干干净净。
但现在人就在小区门口,除了等死还能干什么?
刘子衿慌慌张张抓起条裤子就往身上套,他和陈桓身材差不多,除了正装是定制的外,其他都能互相穿。
陈桓见刘子衿只穿了件毛衣就匆匆往外赶,连忙一把拉住他,拿来呢大衣把人裹好,这种时候都不忘顺带着蹭了个拥抱。
刘子衿真没脾气了,无可奈何道:“陈总有什么想法?”
再理东西铁定是来不及,家里有太多一起生活的痕迹,于是陈桓打算换条道走,“不如说我家最近装修,所以在你这儿借宿了几晚。”
得,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于是刘子衿穿好鞋就立马下去接李女士。
结果还没到小区门口呢,老远就见一走在时尚最前沿的女士冲他招手。李女士穿着红色袄子蹬着大红靴子,别提多喜庆。就她这身儿不说见儿媳妇,直接穿去婚礼现场都成。
刘子衿简直哭笑不得,上前接过她的行李打趣道:“怪不得您得一个人来,这是打算开启第二春了?”
李女士难得没给刘子衿一记暴锤,反倒是面色红润满脸带笑地往刘子衿身后一个劲儿地瞅,“小伙儿,你对象呢?”
刘子衿领着她上楼,再正常不过地接了句,“这节假日,人不得回去看看父母啊。”
“嘿,看人多孝顺,你怎么就不知道回来?”
刘子衿推开家门,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整个客厅,手连讨好地帮李女士锤着肩膀,“不然到底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呢,您这不是来了吗,我也看看您。”
还没等李女士嗔怒骂他小没正形,忽然见一男人大大方方从主卧走了出来?还穿着厚厚的家居服??
门口母子两齐刷刷看傻了。
陈桓倒挺自然地拿了双拖鞋放在李女士脚下,“阿姨好。”
“哦哦,小陈好……啊。”李女士回过神弯腰换好鞋子,心里嘀嘀咕咕刘子衿也没说过和小陈住在一块儿啊,他俩为什么要住一块儿?住一块儿又为什么要睡一间房?分明还有间客房,两大男人睡一一张床不挤吗?
凭借他俩多年的默契,刘子衿和陈桓对视一眼后,忽然一拍大腿灵光乍现似的,不以为意地说,“嗐!都忘和您说了,他家里装修,所以在我这儿借宿了两晚。”
“哦……”李女士这个“哦”可谓一波三折,先是第三声表示了解了,接着又用第二声质疑,两兄弟感情这么好呢,三十岁了还得睡一张床。
陈桓立马接下刘子衿的话,把谎给撒圆了,“我听子衿说您要来玩几天,想着把客房打扫干净好让您休息,所以自作主张地把自己的东西都挪到主卧去了。”
这回李女士听明白了,原来没睡一块儿呢,这不是为了给她腾位置,还得委屈两大高个儿挤一张床。
这很合理。
但出于老母亲的直觉,这心里的怪异感总挥之不去,李女士敷衍地点点头,“哦哦好好好。”
边说边背着手参观起家里来,刘子衿和陈桓赶紧和保镖似的,走在后头一左一右跟上。
要说原先李女士刚来的时候小两口那架势的确如临大敌,但现在警报暂时解除,他俩忽然感觉像恶作剧成功似的,竟然还有那么点沾沾自喜。
于是躲在李女士的视角盲区进行无障碍眼神交流,甚至还能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紧张刺激地勾勾小手。
陈桓克制着笑意用唇语说:“子衿,你好幼稚——”
刘子衿抡起拳头在空中比划了下,“血口……”
“妈呀!”李女士正巧走进客房,忽然转头看见自己儿子一副要冲上来干架的样子,捂着心口浑身一哆嗦,“刘子衿!你嫌我活得不够长是不是!?”
“误会误会,我可不允许您咒自己啊!您得长命百岁不是,”刘子衿赶紧转移李女士的注意力,抬抬下巴示意她,“喏,陈桓帮您床都铺好了。”
“那人家当然比你想的周到……??”
什么叫铺好了?陈桓昨晚不就睡这床吗?
刘子衿完全没意识到哪儿不对,陈桓不动神色补上,“您放心,我睡的那床拿去洗了,给您换了床干净的。”
“这样啊……”李女士点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往心里去。
紧接着她又在卫生间发现了同款电动牙刷和浴巾,在书房发现了戒烟糖以及大量金融书籍,在主卧发现了十几条领带,就差拉开床头柜看见里头的润滑液和保险套了。
好家伙,这叫借住了两天?
其实陈桓原先都考虑到了,但实在碍于时间紧迫,只来得及收拾主卧这个重点灾区,以及把客房整理干净,没那三头六臂顾及到这些细细小小的角落。
当然这些还勉强可以解释为,家里装修东西没地儿放,于是能搬的都搬过来了。
但李女士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主卧的被子竟然不是乱糟糟的,卫生间竟然没有囤了好几天没洗的臭袜子,客厅里竟然没有随手乱丢的资料书籍。
最最致命的莫过于厨房,锅碗瓢盆码得整整齐齐不说,油盐酱醋俱全,冰箱里没有垃圾食品,满满当当的全是刘子衿根本不会煮且没时间烹饪的食材,这分明是天天开火才有的样子。
李女士越觉得奇怪,下意识地就越故作轻松地说服自己:嗐,小陈那孩子这么懂事,寄人篱下的当然会主动帮刘子衿做点家务,他俩高中都钻一被窝,多大点事儿啊。
果然陈桓主动请缨去买菜做饭,这一两句话拨开了点李女士头顶的乌云。
她连忙拉着刘子衿到一旁,颇有些急切地问道:“儿子,你说元旦这么大节日,妈是不是该给咱家儿媳说声快乐啊?”
刘子衿立马察觉出她的过分热情,莫名心里那块大石头竟然放下了,随口打了个马虎眼,“成啊,晚点我替您转告她。”
谁成想李女士越发迫切,“不行不行,这多没诚意,你就现在给她打通电话,妈和她说两句,简简单单的啊。”
刘子衿刚想着怎么拒绝,陈桓就及时地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打断他俩的对话,“阿姨,先吃饭吧。”
接触的越多越露马脚,于是陈桓借口下午公司有事,吃完饭就匆匆离开了。反倒是李女士被刘子衿拒绝后,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古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晚上各回各的房间后,刘子衿才卸下全身力气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哎呦——你说咱俩大老爷们掖着藏着的,何必呢,倒不如直说。”
闻言,陈桓叠衣服的动作停下了,有点惊讶地措辞道:“你是打算和阿姨坦白?”
这回轮到刘子衿疑惑了,“这不是迟早的事?”
他顿了顿,装模作样地故意拔高语调给陈桓危机感,“怎么?还是陈总对咱俩的关系没信心?”
陈桓自然以为刘子衿误会了,立马解释,“只要你不提,我就有百分百的信心。我只是担心不做点铺垫直接说的话,叔叔阿姨会不会一下接受不了,反而给你太大压力。”
刘子衿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也不继续逗陈桓,偏过头看他,意有所指地说:“我妈什么人啊,其实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第39章
按理说李女士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再加上她和刘子衿母子情深的,怎么着也得待满三天小长假再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