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伊思医生检查后,确认了之前医生的推测。
“确实是病人自己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莫伊思医生看着莫老爷子,和三天来一直陪着莫盛欢的安糯。
“这是人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受到过量刺激,协调系统开启应急状态……”
莫老爷子实在听不懂,打断莫伊思医生。
“您就说,怎么能让他醒来。”
“家人多陪伴。”莫伊思医生看向安糯,“要和他多沟通,多说话,刺激他的脑神经。如果昏迷时间超过一个月,就会非常危险,如果超过三个月,基本就没有醒来的可能。”
莫老爷子思索许久,让安糯和莫伊思医生先出去,看模样是准备好好和儿子交流。
安糯把莫伊思医生送出医院,莫伊思却突然提起安林。
“你弟弟最近很焦虑,晚上总是睡不好,还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莫伊思医生很困扰,“有时间你和他谈一谈。”
“谢谢医生。”安糯深呼吸。
“还有你压力也不要太大。”莫伊思看了眼安糯肚子,“这对你们来说,很不好。”
“安林告诉您了?”安糯一惊。
“他没有说。”莫伊思医生一摊手,“是我发现,你在十分钟里,不由自主的摸了两次肚子,并且都是在我说莫盛欢病情关键点的时候。”
安糯看着莫伊思,突然意识到安林叫莫伊思是老神仙,不是没有道理。
“或许你可以用这个刺激刺激他。”莫伊思医生诚恳建议,“没有什么消息,比得上老来得子刺激。”
“莫先生他不老。”安糯弱弱反驳,“并且他……不是很想和我要孩子。”
“人啊,嘴里说的不一定就是心里想的。”莫伊思露出笑容。
“莫盛欢先生,他是一个很会克制情绪的人,我和你打一顿晚餐的赌,莫盛欢先生如果听了消息,二十四小时没醒来的话,我给你展示一下我的厨艺。
还有,昏迷时间越长,就越危险,你要尽快。”
安糯思索片刻,朝莫伊思医生坚定点了点头。
回到病房前,莫老爷子还没出来,安糯买了瓶水,坐在外面等候的椅子上,小口小口喝着。
私人厨房还没有送饭过来,安糯有点饿。
一个保温饭盒在安糯眼前晃了晃,安糯抬头,看到莫成桓提着饭盒,面带微笑。
“怎么是你?”安糯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这两天来送饭的人。
“快点吃,要不凉了。”莫成桓把饭盒放安糯手里,坐在安糯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病房。
安糯默默把饭盒放到一边,瞬间没了吃饭的兴致。
“我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一天。”莫成桓面色轻松,“有些东西,他注定承受不来,硬到手,最后也是枉然。”
安糯懒的和这人说话,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浪费。
“我猜,他把遗嘱都写好了吧?”莫成桓看向安糯笑笑,“那天晚上,我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莫盛欢手中的两杯香槟,尝不出多少气泡,说明他已经听了好久,窥得自己的命运。
“我挺佩服他的,知道自己就要死,知道自己的爱人,上一世是自己侄儿的伴侣,竟然还能那么淡定,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揽过你。”莫成桓一笑,“不愧是他。”
安糯保持沉默。
“现在呢,你的想法有没有一点动摇。”莫成桓看着安糯,压低声音,目光真诚。
“如果二叔他就这样醒不来,你不为自己想想吗,我已经尝过一次失去的滋味,我这次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珍惜,我会比他更疼爱你。”
“他会醒来。”安糯转头看向莫成桓,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离我远点,你让我恶心。”
病房门打开,莫老爷子眼圈泛红的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坐在安糯身边的孙子。
莫老爷子瞬间变了脸色。
“我来送饭。”莫成桓站起身,面不改色。
“是吗?”莫老爷子凉凉的看着莫成桓,又看了一眼安糯身边没有动一下的饭盒。
“我去看看盛欢。”安糯看到莫老爷子出来,立即起身,像是下定了什么绝心,一步步走进病房。
第109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随手关住病房门,将外面的声音隔绝,安糯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缓缓走了过去。
坐在病床边,安糯摸摸莫盛欢的额头,挑过几缕碎发。
男人像是睡着了一样,睫毛长长覆下,像一片黑色羽毛,轻轻落在寂寥无声的雪地里。
“莫先生。”安糯低身,指尖滑过莫盛欢笔挺的鼻梁,看着叔叔有些干燥的唇,拿沾水的棉签过来,棉花头轻轻擦过嘴唇,触感极其柔软。
“我知道你不想醒来,是因为我说了那样的话。”安糯抿唇,“我知道错了,我也不是真心……想要离开你。”
床上的人依旧缄默,呼吸浅浅的。
“这三天,我想了好多。我发现,表面上是你离不开我,其实是我自己,离不开你。”安糯坐在床边,牵起莫盛欢的手,眼眸低垂。
“你偷偷看过你一个人在公司开会,一个人下班,坐在车里一个人面对堵车,突然发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有些慌,因为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安糯垂着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在这个时候,语言变的苍白又无力。
“你可能发觉了……”安糯口中苦涩,“我最近又任性,情绪不稳定,饭也不好好吃。”
“我们已经好久没玩两人游戏了,都是我在拒绝你,在糊弄你。”
“家里来了好多人,一批又一批,我感觉这样的生活好累,所以……我才说分居。
但是这三天,我才发现,别说分居,就是你在我身边,静静躺着不理我,就让我足够难受。”安糯红着眼圈,牵着莫盛欢的手,轻轻放自己肚子上。
“莫先生,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问你喜不喜欢孩子。”
安糯眼里转着泪花,“是因为那时候,我发现我有了崽,我们俩的崽崽。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有好好做措施,还是会怀上,但我想要他们。”
安糯泪眼朦胧,没有看到另一边仪器上,突然变化的数据。
“那天那些莫家旁支来的时候,我好生气,他们推自己孩子过来,差点撞到我的肚子。
他们让孩子在我面前哭嚎,在我面前耍无赖,还用莫家的名声威胁我,我当时肚子好难受,我都快站不稳,只能坐在一边,用报警威胁他们……”
“我知道这些,都是我作为你伴侣应该面对的,应该处理的,但是我现在……”安糯忍不住抽抽鼻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滴在男人手背。
“莫先生,对不起,我不应该一心想着逃避,还说离婚的话。”安糯哽咽着,“我知道错了,你醒来好不好。”
安糯感觉覆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动了一下。
赶忙擦擦眼睛,安糯低头,看到莫盛欢眼睛微微睁开,苍白虚弱,无声的看着自己,又看了看自己肚子。
安糯激动的心都快跳出来,顿时破涕为笑,撩起自己衣服,牵着叔叔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肚子。
“莫先生,你没听错。”
“我有崽崽了。”
安糯看着莫盛欢眼睛一点点睁大,然后硬是强撑着,愣是坐了起来。
像是做梦一样,莫盛欢看看安糯,再看看手下的肚子,眼神有点恍惚,呼吸不稳。
莫伊思医生说的是真的。
安糯从莫盛欢眼里看到莫大的欢喜,在一点点渗透出来。
“那天我去做了检查。”安糯有些开心的凑近叔叔,在莫盛欢耳边开口。
“是对双胞胎。”
莫盛欢墨色的眸子怔怔看着安糯,像是忘记呼吸一般,眼睛一闭,直接倒了过去。
??!
安糯有些傻眼,连忙按下呼叫铃。
医生护士跑了过来,安糯语无伦次,“刚刚他醒了,然后又晕了,我……”
安糯被请出病房,看着里面忙碌的医生护士,有些无措的拿起手机,快速翻到莫伊思医生的联系方式。
“怎么?病人清醒了吗?”莫伊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醒了,但是又晕了。”安糯傻傻看着病房。
“你说什么了?”莫伊思话语间都是好奇。
“就是按您说的那样,把揣崽的事情告诉他。”安糯满眼担忧。
“把他昏倒前一句话,给我复述一下可以吗?”莫伊思琢磨着,是不是病人高兴过头了?
“我就说,我那天去做了检查,是双胞胎。”安糯认真的逐字描述。
“OMG。”莫伊思明白了,在电话那头忍不住扶额。
“你这是……双倍剂量,用药过猛了!”
安糯拿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
“放心吧。”莫伊思安慰少年,“这回他不会不想醒来了。”
挂了莫伊思医生的电话,安糯看着医生护士出来。
“病人醒来了,要见你。”
安糯连忙走进病房,看到莫盛欢靠在床头,朝自己伸出手。
安糯几乎是飙着泪花,立即扑了过去,额头上落下熟悉的亲亲,安糯抬头看向莫盛欢,眼泪汪汪。
“委屈,你了。”莫盛欢抱紧少年,像是意识到什么,手臂又放松了一点,眼中是满满的爱意。
“莫先生。”安糯在莫盛欢怀里蹭蹭,闻着让自己安心的熟悉味道,不想起身。
医生和护士默默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
安糯被莫盛欢抱起,坐在叔叔腿上,莫盛欢摸着安糯肚子,目光柔和,嘴角上扬。
“你明明就喜欢。”安糯瘪瘪嘴。
之前还说不想要。
“喜欢。”莫盛欢抬头,眉眼带着几分笑意,抱着安糯不断亲吻,像是要把人融进骨子里。
“已经三个月了。”安糯的手覆在莫盛欢的大手上,轻抚肚子,“两个崽崽可能还没我们的巴掌大。”
莫盛欢眼神温柔,抱着安糯,吻了吻少年耳根。
“这件事,莫先生你觉得能告诉爸吗?”安糯有些犹豫,老人家对孙子肯定极其重视,要是这么一说,自己学八成上不了。
“对了。”安糯突然意识到问题,“爸一听你晕倒就立即赶了过来,健步如飞,这三天都没怎么咳嗽一下!”
莫盛欢眼睛微动,专心看着少年,嗓音微哑。
“不说。”
“我也是这样觉得。”安糯靠在莫盛欢怀里,抬手开心的抱住叔叔脖颈,时不时亲一下。
莫盛欢低眼注视着少年,回应安糯的亲吻,抱着少年满眼温柔。
这次再怎样,都不会放手。
莫老爷子在路上听到莫盛欢醒来的消息,立即让车调头,一进病房,就看到莫盛欢和少年正腻歪着,看模样感情是更进一步。
年轻人啊。
莫老爷子忍不住叹气。
“盛欢,感觉怎么样?”莫老爷子上前关切询问。
病房空调开的有点低,莫盛欢摸了摸安糯的手,低头伸手把安糯鞋脱了,让少年钻进被窝,坐在自己怀里,盖上被子。
等把这些干完,才抬头看向莫老爷子。
“我,很好。”
莫老爷子看着被包在儿子怀里的安糯,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就已经够宠的了,现在还要再进一步。
“你们的事情,理顺当了就好。”莫老爷子看向安糯,“以后可再别这样,盛欢不能再被刺激。”
安糯连连点头。
“我,没事。”莫盛欢看着莫老爷子眼睛,目光淡然。
“还可以,再来几次。”
安糯抬眼看向叔叔,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孩子!”莫老爷子是万分无语,“你可以再来几次,我心脏可受不了了!”
“是吗?”莫盛欢漠然反问,墨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审视。
莫老爷子一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装病。
完了。
露馅了。
莫老爷子沉默片刻,扭头拿起空调遥控板,转移话题。
“这房间温度怎么调的这么低。”
等莫盛康家收到消息,李秘书已经在帮莫盛欢办出院。
两人出了医院,坐在车上,莫盛欢拿出自己手机,调出几栋别墅图片给安糯看。
“喜欢,哪个?”
“要买新别墅吗?”安糯有些惊讶,按叔叔的情况,突然搬家,会不会接受不了。
“嗯。”莫盛欢握着安糯一只手,表情肯定。
“我有个地方,拎包入住。”安糯笑眯眯,凑近莫盛欢耳侧。
“适合养胎。”
莫盛欢眼中一下子带起些许亮色,“好。”
安糯忍着笑,看叔叔表情,怕是自己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法设法弄下来。
莫盛欢亲自跟杨婶说要搬家,杨婶的眼神像是看到外星人一般,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要离开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还是盛欢少爷主动提出来的,杨婶隐隐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要把别墅里的东西都搬进大平层,杨婶满心疑惑的收拾东西。
大平层房间多,因为在高档小区,也比较安静,虽然比不上别墅寂静,但多了分烟火气息。
杨婶看着小区附近的超市和各种店铺,还有来来去去的人流,突然感觉有种回归人类社会的激动。
人还是要和人来往的,这些年杨婶跟着莫盛欢住在郊外,感觉自己孤僻不少,一肚子的话,只能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