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坏!坏蛋!不许骂杨杨!”
“是吗?你要脸,所以你才趁别人不在的时候翻人家东西,才会吓唬个两岁的小孩,你可真够要脸的。”
“你!你个贱x!”
“你这个样子真是很难看。”杨林淡淡说道。
“难叹!难叹!”
张远知道杨林已经回到兴州是一周后,范敏想孩子了,他们准备去石驿。
这一听,别说范敏气得不行,就是他都觉得很不舒服——杨林的客气都不是疏离了,简直是防备。
“我给你讲杨林,要不是看在小飞面上我真是没心理你,你是防着我们还是怎么的?我范敏活了三十年还没被谁这么怀疑过!”
范敏坐在沙发上,小盆友在她旁边玩着她带来的礼物。
杨林看她言辞激烈却语气温和还面带笑容,精分的简直影后附身。知道她是怕吓到小盆友,又感激又想笑,“嫂子您说什么话,我哪有防您的意思?如果我连您和张哥都不信,我还能信谁?”
“那你是什么意思?关家人就这么把你送回来你也不吭声?”
“不是,您不是去欧洲玩了吗,我算着日子呢。”杨林笑眯眯。
“别煳弄我!为什么不同阿远讲?你们不是有协议吗?关家人这是违约!你说了阿远会不管你!”
“不是嫂子,”杨林组织了下语言,“关家人还可以吧,他们是观念不同,但不算是恶意吧,至少关童父子没有恶意。”
看两人都瞪他,杨林解释,“我说要走,关大山还给了我五千块钱,说是剩下的护理费和以后去石驿的包车费,没亏着我。”
说到这里又笑了下,“关童也特别不好意思,和他妈都差点吵起来了,那个闻雯也是他骂走的。”
“那你”
杨林看她只说了半句就顿住,又笑了笑,“我没所谓啊。他们怎么想怎么看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虽然那个一直觉着可亲的胖阿姨突然变脸让人很不舒服,然而也就那样了。毕竟,只有我在乎的人才伤得了我啊。
“吵起来是不是吓到小飞了?”张远问。
“飞不怕怕!”小盆友正在范敏身边玩,听到点他的名就大声说。
“对,我们小飞乖宝一点都没怕,小飞还骂那个闻雯来着,嫂子。”杨林很得意。
“啊?怎么回事?”范敏一听来了兴趣。
“乖宝,你自己给阿敏妈妈说。”
“坏姐姐骂杨杨,飞骂她!”小盆友挥动胖胳膊,表情很严肃。杨林笑着讲了具体经过。
“诶哟我的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呢!”范敏一把抱起孩子,连连亲了几下,“对,就这样!以后谁骂杨杨小飞就骂她!谁要敢打小飞,小飞就告诉阿远爸爸,阿远爸爸是警察,让他抓坏人!”
杨林和张远对视一眼,都是囧囧有神。
张远看杨林只几句话就把范敏的怒火熄灭,才发现自己的不爽也早没影了。他忽然觉得其实这人一点也不像聂川说的那么弱。
以杨林这情商,大概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人吧。而以他的智商和努力,大概只要他想,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吧。
聂川没有看错,这是个有前途的人。
“我算着嫂子是昨天回来,不过我想您还得休息两天,本来打算明天给你们打电话的。”
“嗯?”范敏挑眉。
“小飞回来一周了,就没出过这个门,我想请您和张哥带他出去玩玩。”
“咦?”
听着范敏不加掩饰的惊奇,杨林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的性格缺陷太大,小飞还是要多跟你们在一起,多接触外人对他才好。”
“哼,你也没,那么差吧,还凑合吧。”范敏勉强地肯定了一句。
张远和杨林看她别扭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到10月19号注册会计师考试的时候杨林的腿伤已经完全康复,这个效果和手术治疗相比,的确是快且没有后遗症。
但他每半个月还会去一趟石驿,唐老爷子那里的调理还在继续,他的中药之旅也没结束。
调理是有成效的,随着腿伤的痊愈,他的身体进一步好转,开始感到了轻松。学习效率也提高很多,现在他每天睡七个小时,进度却慢慢追了上来。
唯一没起色的大概就是头上的斑秃了,好在也没扩大,杨林已经不再着急。他总想着也许这是个什么启示?哪一天聂川回来它就会好起来?或者它好起来聂川就会回来?
刘鸿父亲的名字在网上依然是屏蔽的,他没有任何渠道打听消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现在已经不会各种设想然后彻夜难眠了。
杨林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聂川可能回不来了。
他也做了最充分的准备,那就是他会好好带大小盆友。
杨林报的两门注会课程是《会计》和《经济法》,考完就知道《经济法》应该问题不大,《会计》过不了。
这门课难度最大,他刷的题还最少。并且,它不是核算级别而是战略级别的课程,以他现有的财务知识,还非常欠缺。
总的来说算是预料中的事,杨林也不气馁,继续第三遍复习税务师的五门,这才是他今年的终极任务。
一千六百公里外的水乡古镇表白墙上,聂川写下了杨林的名字。
几个月来不断地写这个名字,让这两个字行云流水,非常非常漂亮,是他能写出的最漂亮的两个字。
他还不能和他们联系,但是快了,他很快就能回去了。
11月2号周六,一大早杨林先把孩子送到张家,然后搭公交去长途车站,准备去石驿。
去往石驿只有一段通了高速,其余都是三级路,大巴要开两个小时。八月份第一次去复诊是张远送的,后来他都坚持自己去,只把孩子托付给那两口子。
及至腿伤更好的时候他还带孩子往返过两次——孩子对他很依恋,每次离开都要讲很久。但今天阴冷,他舍不得孩子受冻。
家里已经通了暖,坐在车上的时候突然想起去年今日,他每天都盼着不要通暖不要通暖,好能在401多赖几天。。。。。。杨林笑起来。
然后就在车窗上看到了这个笑容,他一下子愣住。
原来这么,惨么,真够难看的,还以为你是淡定从容范儿呢。
第81章 “杨林,是我”
81、相见
虽然事先打过电话,但唐老爷子临时外出了,杨林确认过他今天下午或晚上才能回来后就去招待所订了房。
石驿每天去兴州市就两班车,末班车是中午一点的,他肯定赶不上。
八月后他就再没见过关家人和闻雯,但关童的微信一直没删,经常会聊几句。
关童培训结束后分去了邻省的一个基地。工作也没让他长大多少,杨林很喜欢听他讲单位的事,看他的各种吐槽,会给他的每一条朋友圈点赞。
这是个善良的有着少年气的朋友。
不管今天社会怎么把善良等同于白痴、犯贱,杨林都一直珍惜和感激着每一个对他露出过善意的人。
给范敏打过电话,又和小盆友视频了一会,讲好了明天才会接他,杨林拿出带来的书和习题。还有一周就要考试。
现在他不敢通宵或者压榨睡眠时间了,那么多苦药喝下去,他不能前功尽弃。
因为应激状态和腿伤,他没有实现最初每门课刷三遍,题做三套的计划。目前课是刷过三遍,但题只做了两套,他今天带来的就是习题册和错题本,这是最后的复习。
一直到下午两点才站起身,先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然后下楼吃了碗面,去往唐家。
老爷子还没回来,杨林决定明早再过来。他记得老爷子和郑大叔讲过,他精力不济,只有每天早上头脑最清楚。
买了两份手抓饼杨林又返回招待所,这就是他的晚饭和宵夜。其实现在他敢买肉买菜了,最近吃得一直挺有营养,这样凑合只是节约时间。
凌晨一点,杨林准备去睡时,手机突然亮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右手划开,“喂?”左手合上书,开始收拾桌面的纸笔。
这也是聂川走后的新习惯:他24小时不关机,孩子睡了也只是调成振动,哪怕是标记诈骗的电话他都会接,万一是聂川来电呢?
深夜,空城的寂静甚至超过了二毛厂。电话里没人说话,但似乎还有些声音,杨林停下动作,“喂您好,哪位?”
“杨林,是我。”
“!”杨林一下子呆住。
“你是在二楼东面吗?”
“?”
“我看就亮着这一个窗子,前台都黑了。”
“!”
“给我开门,杨林。”
杨林又愣了一会才跑过去把门打开,聂川已经站在门口。
他的圆寸变成了一头漂亮的碎发,发稍搭在眼角,内双的凤眼黑白分明,正直直地看向他。
杨林觉得脑子勐地空了一下,之后人就晕乎乎的,腿也软得站不稳,他下意识地扶住门框,怔怔看着对方,直到聂川抬手拥住他才回过神。
然后他退了一步,退出这个拥抱,“先,先进来吧。”
聂川进屋后把门关好,看杨林还在恍惚又心疼又难过,他双手握住他的肩,轻声说,“我回来了,杨林。”
杨林双眼渐渐有了焦距,他看着聂川,穿着他们的那件同款羽绒服,瘦了很多,脸更加立体,一头碎发也没能中和那份凛冽锋锐的帅气。
更性感了。
抬手轻轻掀开了发梢,聂川没有躲,果然,那里一道疤斜斜穿过额角。
“我今天晚上到的兴州,在张哥那儿知道你在这,我”聂川有点哽,太多的话堆积在唇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杨林没出声,眼睛一瞬不瞬的,看他半天不说话先开了口,“我没让吴阿姨卖你的家俱,结果他把领秀苑大哥的家俱全抵给那家人了,现在都在401,不过你要是想再搬回来,估计给点钱就行。”
聂川也回过神,“不用,除了柜子是我哥装修时定制的,其他都是我妈和我嫂子她们选的,我哥不喜欢欧式。”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想给小飞留个念想什么的。”
“不会,要留也不留那些家俱。”
“嗯还有,我把401的空调搬来了,可是他们把大哥的空调拆走了,那个更大。”
“没事,我们有小的就行,以后需要大的了再买。”
“嗯,你不生气就好。”
“不会。”
两人又是面面相觑,聂川平静了一下慢慢说,“那天刘鸿给我打电话,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会被袭击,事情太突然,我们都受了伤也都下了重手。”
“。。。。。。”
“他手里有他爸的自辩证据,那些人在阻止他递上去,这事最近才结束。”
杨林点点头,没作声。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以为,”聂川顿了一下才又说,“那会我以为我回不来了。”
那时他不仅受了重伤,还以为手里有了人命,也是最近才确定的没事。
“。。。。。。”
杨林一直没说话,聂川有点说不下去。
他们在一起,杨林一直是多话的那个,他以为他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杨林的沉默让他开始不安。
好一会杨林才又退了一步,脱开他的手臂,“为什么不把小飞交给我,是张哥他们比我值得信任。”
是个疑问句,但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聂川愣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当时太混乱了,一听家里的情况,我不能确定我妈借钱这事是个局还是个偶然事件。如果真是个局,小飞只有托给张远才行,你护不住他,还会连累你。”
杨林点点头。
“那会我想房子随我妈造去,如果小贷公司能给她点卖房的钱,就当给她养老了,如果不给,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杨林又点点头。
而那时我能给你的,只有卡上的一点钱了。你那么努力,真正的前程无限,不应该再让小侄子拖累你,更不能把你卷进这些危险里。
聂川张了张嘴,这样的用心面对面了他却说不出口。
等了半天聂川也没再说话,杨林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回来,告诉我这些。”说到这里轻笑一下,“这样我也知道你的确是有苦衷的,我也不算,特别贱吧。”
聂川!
杨林又笑了一下,“这点对我还是很重要的。”
“我,”聂川开始无措。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抱住这个人,但杨林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失望?拒绝?或者其他什么?他看不懂,手抬了抬却没敢搂上去。
杨林仿佛没看见似的,转身走向书桌,“不早了,你先洗洗睡吧,我再看会书。”
说完把已经合上的书重新打开,坐下看了起来。
聂川站在原地,一时间非常惊慌。
杨林一直是个元气满满的小太阳,热情体贴又活泼,这样的冷淡几乎冻伤了他,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杨林在生气。
看向书桌,他的背影比从前纤瘦很多,隔着毛衣都能看出蝴蝶骨的轮廓。再看到桌角塑料袋里剩的半块饼,聂川心中勐然一恸。
黄昏时一到兴州聂川就联系了张远,在张家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侄子。
孩子长高不少,唇红齿白的健康又漂亮,还会说长句子了,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
更让他惊喜的是小侄子没有忘记他——在离开七个月后,他仅仅把额头的碎发掀起来孩子就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