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怕死,但是最怕不知道怎么活!”撕心裂肺的忽然吼出来,继柳所有的勇气都在瞬间土崩瓦解,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没有天堂,没有孟婆,哥,我找不到你了………
思绪混乱的继柳完全出乎夏火的意料,想也没想的一头就朝着挡风玻璃撞了下去,夏火大惊失色,无法想象‘黑灯’这次到底磕了多少药才会有这种后劲要他做出轻生的举动来。
“你做什么?”夏火慌乱的伸手去阻拦继柳自残的行为,奋力的将情绪一度失控的继柳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不松手。
瑟缩的身子在夏火的怀中微微颤抖,扬起脸,已是泪流满面,眼前一片虚无,继柳仿佛看见了继树,悲怆地笑着呢喃:“哥……”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那一笑,就像一根刺一样的戳进夏火的眼睛里,紧紧箍着怀中细瘦的身子,夏火不懂,他到底有什么不开心,黑灯,你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你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第04章 坏男人。
夏火与黑灯俩家是世交,从祖爷爷辈那代开始就往来,到了爷爷那辈还结了远房亲家。
黑灯这家伙前身就一彻头彻尾的公子哥儿,他跟他爸——三江集团的掌舵人黑江海那真是水火不容。
黑江海让他往东他偏就往西,黑江海让他站着他必须给你躺着,凡事必保与他老子逆着来。
在江城这座海滨城市,黑灯那就一根红苗正的富二代、公子哥儿,他这人性子刚烈,做事偏激,为人倔强又骄纵。但夏火了解他,知道他其实是个内心善良、情感脆弱、害怕孤独的好孩子。
这几年玩的野了,也就越来越百无禁忌了,合理的不合理的,只要有人敢提出来就没有黑灯不敢尝试的。
黑灯好像早就活够了,成天到晚往死里作……
跟人打了赌,愿赌服输,还真就跑去大学当裸模去了?
夏火瞧着陷进被褥中的黑灯那一脸的憔悴,有些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了。
他喜欢黑灯,黑灯也知道。但不管黑灯怎么堕落、怎么下道,可他就是没弯,直的不能在直。光这一点上就让夏火认为不合乎常理,按道理说,黑灯平日里张扬跋扈,就喜欢玩刺激的挑战极限,可他偏就对男人不感冒!
他喜欢他,所以他讨厌他!
轻轻地阖上门,夏火走出卧房。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黑灯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出声,而是保持着侧卧夹着被子的姿势安静的用眼睛打量起眼前陌生的环境。
得出俩个字——有钱!
死而复生的黑灯心情很复杂,但他早已不复先前那般激动的模样,无声无息的躺在那儿,使劲使劲的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安静冥想了几个小时后的黑灯翻身下床,之前他用足了力气,脑门硬生被他自己撞出个大包来。他对这事儿重新有了一番理解,既然他都能如此诡异而莫名其妙又超乎寻常的“重生”了,那么他哥呢?也许也能!
他开门走出去,顺着木质结构的雕花楼梯走下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大厅沙发前看着报纸的夏火。
“你醒了?好点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是否需要去一趟医院?”夏火今年三十五,比黑灯年长了五岁,原本他瞧着也比黑灯要成熟稳重许多的多的多的多……
“夏火?”重生在一个比自己实际年龄大了七岁的男人身上,前身的继柳有些迷惘,他只记得之前他们在车上争执的一幕,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好像自称夏火而被他现在侵占了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名叫黑灯。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没过劲儿?”撂下手中的报纸,夏火从沙发前起身,脚下的步子很稳,俩三步就来到了黑灯的面前。
黑灯?夏火?
黑灯瞎火……
所以……
“哥?”黑灯试探着叫了一声,他已经彻底走下来,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阶梯下的地板上。
果然,夏火愣住,黑灯能喊他哥,那真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伸手,夏火去探摸黑灯的额头,想要确定这人是不是嗑药把脑子磕短路了。
不出意料的被黑灯偏头闪开,目光也依旧透露着他对他的谨慎,黑灯想了想从阶梯上走下来,沿着光洁的地板一路走向大门口:“我磕坏了脑子,不记得了一些事情。那个——”他站住脚转身,对上夏火那双黑亮的眼睛,“有零钱吗先给我拿一百,我要去个地方。”
夏火没有在意更没有当真,黑灯总是这样喜怒无常、鬼话连篇,以前也不是没有玩过这样的戏码,欺骗他老子,欺骗他全家他失了意。
又来?
故技重施…
呵……
夏火在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掏出钱夹子从里面拿出一叠粉红的票子递给黑灯。他过份的惯着他,在无形之中让黑灯对他产生某种无法割舍的依赖,把他惯得无法无天,然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受得了黑灯。
他是个坏男人……
一肚子的坏水。
夏火看着黑灯出了大厅的门,他往前又走了俩步,然后站在倘大的飘窗前向外眺望,用尖刻的目光扫描黑灯的背影,接着他笑了……
走着走着的黑灯突然站住脚,忙的从裤兜里掏出前身主人的手机,对着夏火家的门牌号码就“咔嚓咔嚓”拍下俩张照片,万一他待会无处可去他还是要再回来这里的,得把住址记下。
黑灯出了门走了很远也不见有出租车来往,愤懑的顶着头顶毒辣的太阳疾步向前。
嘀嘀——
俩声车喇叭响,黑灯停步,回头。
“黑少爷,你去哪?大少爷吩咐我把您送过去。”是夏火的司机炳叔。
黑灯现在的心情很迫切,迫切的像似要回到他自己的家去见证什么事实一样。
他上了车,没有与炳叔客套。
“能再快点吗?”炳叔把车开得很稳,黑灯并不买账,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飞回他家那破旧的筒子楼里,看看他的家还在不在,他那俩个贪财如命的爹妈还在不在。
辗转,炳叔把黑灯送到了地儿。江城这座城市贫富战线拉得很长,泾渭分明。是穷的绝不会踏入金贵地儿,富的也从不钻平民窟。
炳叔眼中那嚣张跋扈、优越感极强的黑少爷能来这儿?他懵了!
“行了,就到这儿吧,您甭跟着了。”先前搁车上,黑灯跟炳叔有一搭无一搭的也聊了一些话,差不离的把他现在的处境跟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真实身份侧面摸了个透。
未等炳叔开口,一板儿爷蹬着车镫子从他们二位面前驶过,那道口的灰……雾蒙蒙的,呛的炳叔直咳嗽。
黑灯很随意地胡撸一把头发后,转身就往弄堂里钻,哪儿还有平日里对这种地界儿的鄙夷与厌恶?
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的完全吻合,豪不突兀。他甚至知道哪里有个耗子洞,哪里的板帐棚子门儿是坏的,垃圾箱在什么位置,拔了气门芯的车轱辘拴在哪儿……
刚刚还健步如飞,越到深处越有些无法自控,脚下的步子变得细碎而凌厉,完全没了先前的气魄。
黑灯从未想到有一天故地重游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第05章 患难见真情
人去楼空。
朱丽荣跟继中国去向不明!
“你什么人?”无精打采的黄猛从楼下晃上来,自从继柳他们家出了继柳跳楼那档子大事儿后,他们这筒子楼里就跟变了天似的,高谁谁也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俩儿子都没了。
继柳那是跟他从小和稀泥玩到大的光腚娃娃,最好的铁哥们,谁成想那个缺心眼的二愣子能跳楼啊,继柳那晚还是跟他喝完酒没的,黄猛受不住这打击,总觉得他那儿愧对了继柳,他那晚要是看着把继柳拽下楼,也许后来就不会发生那血腥的惨案。
这都走了一个来月了,黄猛还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只要一合上眼,继柳倒在晨曦照耀下血泊里的一幕就会赫然在他脑中绽放,他会粗喘着惊醒,一头的冷汗。
黄猛瞪圆了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继柳家门口杵着的黑灯看,瞧他穿的人模狗样的,一瞧就知道是高门大户家的太子爷。
这种人到这来干什么??
“你什么人?干啥的?”粗个嗓子又重复了一遍问话,原本垂头丧气的黄猛,突然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站那儿来回打量黑灯。
“我…”猛然开口,黑灯竟有些发颤,“我是…”他一连我了好几句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他这人最不会的就是撒谎,每次一撒谎准会被黄猛给叫开。
情急之下,黑灯也不知道自己哪根脑线短路了,想都没想竟对眼前的好哥们黄猛脱口而出,“我是继树的男朋友,特意回来探望他。”他这具身体要比他自己的实际年龄大上很多,跟他哥继树倒是般大般。
“什么玩意?你是树哥的什么朋友?”黄猛不可置信的再次瞪圆眼睛,变幻着眼色谨慎地打量起眼前这位公子哥来,他好像听到了什么让他感到震惊加意外的字眼。
“咳咳—”人往往心虚的时候会做出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来,黑灯以俩声咳嗽来掩饰他自己心中的不安,“我叫黑灯,是继树的朋友,同事。”话锋一转,“是这里没错吧?请问他的家人呢?都去哪儿了?”
黄猛的眼神黯淡下去:“谢谢你特意过来探望,你回去吧…他们家都搬了…他弟弟也…没了……”
“咳咳…那个你不用跟我见外,他们的家的事儿继树都跟我说过一些——那你知道他们父母搬到哪里去了吗?”
“不知道,追债的讨上门来,他爸跟他妈连夜就跑了,连家都不要了,儿子的灵位也不顾了……”
“那他弟弟葬在哪儿了?”
“跟他哥的骨灰都寄存在殡仪馆了。”
他就想到了会是如此,即使他的父母亲用大儿子的命换回来一百万,也没有舍得给他哥继树买块墓地好好安葬,依旧是用最廉价的钱付费给殡葬馆每年的存放费用。
嗤……
这就是所谓的天下父母心吗?
“我跟继树就跟亲兄弟一般,你把我电话记下,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络我。”
在黄猛看来,黑灯表现的有些过于热情了,但他的表现又完全合乎常理,就像他跟继柳一样,好的穿一条裤衩,所以继柳走的时候,是他给继柳抱的遗像、摔的盆儿、抗的灵头幡、戴的孝。因为这事儿黄猛还跟他爸他妈大吵一架。
朱丽荣跟继中国在这弄堂里根本没有人品可言,他们家大儿子走的时候因为有继柳撑着,还有寥寥几人组成一个小型道别会去送继树最后一程。等继柳走的时候,朱丽荣跟继中国的人品已经差到了极致,不对事指对人,没人捧场去参加继柳的葬礼。
黄猛去了,参加了除了朱丽荣跟继中国之外,只有他一个人的葬礼,他为他哥们披麻戴孝,装了一回孙子,就是想要继柳一路走好,别的大鬼小鬼该有的,他们家继柳这只傻鬼也不能差。
生前不富贵,穷的叮当响,死了黄猛亲手给继柳扎的大房子、大别墅、大跑车、大冰箱、大彩电,样样俱全应有尽有。
都说死人的钱最好赚,这些“阴货”样样价值连城,店老板开出价码你又不好讲价。黄猛是真没钱,继柳他妈他爸是舍不得往出掏钱,所以黄猛搁家窝了俩天俩宿没合眼,拿着面糊糊给继柳糊出一套高档家具外加一些列奢侈品。
什么叫患难见真情,他这种就叫。
继柳现在换了一个身份,只有老天才晓得他是怎样忍住再见兄弟时那难言的激动,他真真怕吓坏了黄猛,所以他忍着、挨着,给黄猛跟他自己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去接受。
在黑灯再三的热情下,黄猛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对方,同时也把这位好哥们亲哥哥的哥们的手机存下,其实他打心里压根就没想过以后跟这人有交集!
不过是走走场面,敷衍了事而已。
黄猛掏钥匙进了继柳的家,他就跟留守的老仆人似的,每天都跑一趟这被弄堂里谣传晦气的屋子里头待上一阵,不然他这心总空牢牢的,原来电视里总演的那些生离死别全是真的,继柳一走,黄猛被狠闪了一下子。
黑灯原路返回,顺着外墙楼梯走到当院的时候,黑灯刻意在他跳楼那地儿驻足。日头依然很烈,似是与这全世界的人作对一般,恶狠狠地照耀着他们。
黑灯撩起眼皮抬头,万丈光芒顺着他的指缝漏下来,照亮了这阴暗潮湿的破旧弄堂,似乎也照亮了黑灯的心。
眼睛看到的世界有些迷离,黑灯的手掌撑在眉棱骨前遮着烈日的光芒,他仰着脸向上看,看眼前破败的砖瓦结构的筒子楼,看满院挂满破马张飞的衣裤,看那被油烟子糊住的窗玻璃,看那一个个冒烟的烟囱,看他当时跳落的位置,看头顶的一片的蓝天……
再也回不去了。
再见了,家……
冰冷的家。
第06章 江坝
黑灯失魂落魄地走出这片被他踩热的地皮儿,心中感慨万千,那心——忒难受。
“黑少爷,您完事了?”
“不是让你走了吗?您跟我这穷认真个什么劲儿啊,傻忒忒杵这儿一个钟头?”
炳叔笑的恭谦又慈爱:“大少爷出门前吩咐了,今儿让我全程都听黑少爷差遣。”
“成,那走吧,再送我去趟城西殡仪馆。”黑灯上了车后略感头痛,自然地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他这次真真对他那不靠谱、不着调的亲爹亲妈死了心了,最好此生不再相见,再见也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