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水将他背着的书包打开,递到了哥哥面前,里面是几十根画了圆圈的棒棒糖。
“不用一次买这么多,哥吃不过来。”陈双拿起一根,“昌哥……”
“别说了。”陶文昌摆摆手,“不就是让我带你弟嘛,先说好,得加钱,最起码一个棒棒糖吧。”
陈双还没回答,旁边一根棒棒糖已经伸了过去。
陶文昌吃惊地看过去,只见陆水低着头,递了一根糖给自己,只不过糖棍上没有画圆圈。这是什么意思?惊讶之余陶文昌把糖拿过来,但是没有吃。虽然他没搞懂陆水的动机,可是隐隐约约总觉得……陆水有事情想要告诉他。似乎有什么……隐秘的秘密。
陈双见弟弟有人照顾,也没有多想,转身投入到训练当中。可是紧张的情绪一直都在,萦绕着他的周身,环绕在他的小腿、脚踝上,有几次甚至没跳过两米。
这不是他的实力,自己明明已经过了两米线的。
伴随在这种高压紧张之下,陈双在次日下午等到了自己的第一次队测。
“脸色很不好啊,最近没好好睡觉?”黄俊捏着成绩册问。
“还行。”陈双摇摇头,昨晚他睡了四五个小时,但是加上前期带四水尝试出来住,连续折腾几次,他脸色比谁都差。
虽然已经很冷了,但是跳高架还是支在了室外,每个人呼出一团白气。
屈南和陶文昌成绩靠前,所以位置也靠前,两个人同时回头看陈双,都替他捏把汗。陈双目前的状况他们也很熟悉,想赢的信念是必要的,但是也可以杀死一个运动员。
赛前必须要持续热身,才能最大程度保护自己。陈双不断调整呼吸,但是……总觉得找不到状态。
对于爆发性的项目而言,状态很有可能决定一切。甚至在奥运比赛上,老将都会因为某一轮不在状态而跌落神坛。
半小时后队测才开始,陈双入队时间晚,所以是最后一个。瓶颈期的折磨越来越明显了,他甚至对那个跳高架子有了一些恐惧。
万一跳得不好怎么办?万一跳不过顾文宁怎么办?万一给屈南丢人了怎么办?
重重顾虑之下,他听到黄俊在叫自己的名字。
“到!”陈双行尸走肉一样站起来,怎么大家这么快就测完了?到自己了?于是他伸手示意,跑向了助跑位置。
“完蛋。”陶文昌坐在休息区,这次他成绩不错,“我徒弟今天要完。”
“他太紧张了。”屈南也测完了,但心并没有沉下去。果不其然,陈双双目呆滞地看向前方,在听到可以起跑的命令之后,慢了两拍。
陈双觉得双腿很沉,他慢了两拍,随即马上调整脚步出发,心里默念着自己这些天的技术总结。脚下发力,身体腾空一跃。
2.05米的横杆毫无悬念地掉下来,还不是双腿收缩不及时碰到的,是直接撞上去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陈双这次的成绩不到两米。
“停!”黄俊立刻吹哨,“陈双,怎么回事?”
“教练,我……”陈双把横杆重新放好,他太想要成绩了,“我……我失误了。”
“我是教练,我能看不出你失误吗?”黄俊不太客气,“状态不对,你自己没调整好。”
“我最近……睡得不是很好。”陈双给自己找借口。
可是这个借口一眼被教练看透。“睡得不好就好好休息,训练场不是让你解释为什么没成绩的地方。”
陈双的双手慢慢往下放,孤零零地站在垫子前面。
“今天别测了,调整状态。”黄俊看了一眼旁边,陈双心不在焉,再试跳两次也不会有突破,“下去休息!”
这是教练给自己台阶下,也是彻底宣布自己这次队测作废。陈双不敢看周围的队员,更不敢猜他们是不是幸灾乐祸,转身跑回了跳高队的更衣室。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是不是应该留在二队里。
更衣室里没有人,他躲在第一排柜子的后面,靠着柜门。挫败感加上最近的疲惫感同时袭来,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现在队友们一定在笑话自己吧?顾文宁一定带头嘲笑。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更衣室的门被推开。
“陈又又?”屈南猜他躲在里面,“你在不在?回答我。”
陈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犹豫了半分钟:“在。”
在这里就好,屈南循着声音往后找。“很好,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知道回答我,做得很好。”
“我太差劲了,真的。”陈双揪住头发,“我太他妈差劲了……”
这时更衣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陈双听见了好几个人进来,应该都是结束了测试的队员。
“我就说他不行吧。”是顾文宁,“能进一队是他上次运气好,这次露馅儿了吧!”
“我还以为他多他妈厉害呢!教练还说他顶配,两米都过不去。”
“咱们学校怎么连这种货色都收了?走后门了吧?”
“哈哈哈……说不定!”
陈双捏着拳,把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他刚想要冲出去,却被屈南一把拉了回来。两个人的身体固定在原地,他像被卡住一样,被屈南压在了柜门上。
“别去看他们。”屈南将陈双紧攥的手拉高,压在头顶,控制不住地靠近了他的嘴,让他们的汗水都融为一体,“看我吧。”
一排衣柜将更衣间隔开,一边有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脱袜子换衣服,一边有人不知轻重地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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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衣室:反正我就是基佬圣地,对吧?
第84章 绿茶推理
又是一次亲吻,可是心情和上次在停车坪偷偷接吻全然不同。
耳边不再是下雨声,而是那些人不经意的嘲笑。直到这一刻,陈双才对比出自己一直不喜欢的雨声多好听。
下雨了,雨水和植物永远不会嫌弃自己,哪怕自己状况不好、起跳失误,它们无条件地接纳自己。
正如落在胎记上的这只手,屈南的手。
舌头在对方的嘴巴里互相搅动,亲吻幅度很大,也很深。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们都知道如何找角度去勾对方的舌头,去卷舔对方的牙龈。
刚刚经历完热身和测试的年轻身体迫不及待地靠在一起,挤压对方,他们甚至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要抓紧对方。
陈双的手被牢牢固定在头顶上,收不回来。刚才那些人的言语让他攥拳,现在屈南用嘴唇触碰自己,他的手掌已经软得摊开。
最起码,屈南他还没有对自己失望。
吻还在加深,比上一次凶猛得多。如果说上一次是试探,这一次就是掠夺。屈南听见了自己喘气,还听见了陈双喘不上来气,但是他一只手压住他两只手腕,另外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像那一天,自己单手捧着他的脸。
忽然,好像有人要走过来,他们同时停止动作,用自己的心跳去敲击对方的胸口。等到那人的脚步声离远,他们再继续。
干燥的嘴唇全部湿润,鼻尖冒汗,汗又碰了汗。衣柜的那一边热闹非凡,他们吵吵闹闹地更衣,东聊西聊的,这一边却亲出了水声。
汗液和止汗剂,两只不应该同时出现的气味开始融合了,再加上陈双特有的香水味,把香根草又加入进去。他们像在一片潮湿的树林里,又忽然转移,出现在更衣室的里面。
身体里的气和血也要被挤出去了,陈双吸吮住了屈南的舌尖。屈南快速地收回去,咬他的上嘴唇,咬他的下嘴唇,然后慢慢地向着下巴啄吻。
身体全湿透了,陈双好想抱他。自己搞砸了一切,在第一次队测中闹了大笑话,成绩无效,他能抓住的也只有屈南了。只是现在自己的这个姿势,只能抓住屈南的手。
能抓住手也好,陈双往前挺身,迎合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偷偷亲热。而另一边的说话声还未终止。
“他脸上那是胎记吧?”
“可不是嘛,看着真够大的!”
“怪不得以前弄那么个发型,土味小伙似的。”
“你弄你也土,不试试?”
“去你大爷的!”
这些话像针,扎得陈双不得不睁开眼。身上的汗仿佛被他们的体温蒸干了,让他看屈南都看得雾气缭绕并不清晰。只是两个人眼睛里的渴望和快乐是清晰的,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屈南又一次亲在了陈双的胎记上,张开嘴,用舌尖舔了一下。陈双一抖,手指和嘴巴同时张开,身体稍不留神就要往下滑。滚烫的呼吸交织在相互渴求的触碰里,他把舌尖挑出来,满足地舔了一下屈南的下巴。
汗咸味。
那些人爱说就说去吧,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需要你们的声音,我还在训练当中,我不能关注你们,我只需要关注屈南,反馈他,记住他。
两个人陷入了难以言喻的快感里,强忍住才不亲出什么动静。屈南还抓住陈双的手,没有人柔弱,没有人认输,同时张开指缝,允许对方的手指在自己的指尖穿梭摩擦。
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亲他,屈南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失控,但是他的大脑麻木了,渴望一个人的念头融入了他的血,随着心脏每一跳,被打入了脑细胞里。他比陈双还不镇定,还要蠢蠢欲动。
他们都快要控制不住,更衣间里什么时候空了,他们都不知道。
屈南如梦初醒,放开了陈双,倒退了一步。陈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紧张也不害怕,只是嘴唇和下巴有些红。
“对不起。”屈南将心情和思绪收拾好,可嗓音却不镇定,像个破绽百出的人,“刚才是我冲动了。”
陈双忍不住摸了摸嘴巴,虽然刚刚事发突然,可是这也间接证明自己掰弯直男初见成效。“没事,是我太情绪化,我不该把太多情绪代入比赛。”
“这……也不怪你。”屈南看到他的现状,就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日日夜夜,只不过自己训练得早,早在10岁之前就体验过了,所以现在没有压力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跳,“那咱们……走吧。他们说你的那些话,不用在意。”
“嗯,走吧。”陈双挠挠胎记,就算自己是土味小伙,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离开学校,两个人去奶茶店坐了坐,为了给陈双减压,屈南奖励他喝奶茶。“现在心情好些了么?”
陈双还在回味刚才的吻,奶茶喝到嘴里都不甜了。“好些了,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丢人……”屈南拿着奶茶的手明显一颤,“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一直是你带着我训练,一直鼓励我进一队。现在我好不容易进了,却成了垫底。”陈双吸了一口奶茶,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没有,没有。”屈南快速地摇摇头,“你只要把心态调整好,别想太多。”
他不敢看自己,一定是为刚才的事陷入自我怀疑了。陈双很想拉他的手一下,又不敢轻举妄动,手指不断在奶茶杯子上滑动。“我一定可以调整好,这次不行,12月的月底还有队测。既然走上这条路,我不会放弃。”
“是啊。”屈南目光放远,“一朝体育生,一世体育生。”
“但是,也不可能练一辈子吧,咱们都有退役的时候。但是!退役之前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要放弃我,我会努力。”陈双又敏感地察觉到屈南的低落,看来网上说的是真的,直男被占了便宜就会这样,但他又忍不住去靠近,“屈南。”
“嗯?”屈南从恍惚里清醒。
“你对我真好。”陈双看着他,“你真好。”
屈南的表情从恍惚变成惊讶,随即怔愣,很快又变成难以掩饰的兴奋,兴奋之余却不敢直视。陈双也没好意思再说话,两个人一人一杯奶茶,红着脸拼命喝。
11月的队测以失败告终,陈双也在反省自己,一个优秀的运动员不应该只会往前冲,更需要判断什么时候慢下来,这是运动保护那节课教的。时间进入12月份,他重新规划了自己的训练进度,冷风并没有让他的热情退散,反而让他喜欢上了晨练。
在寒冷中磨练,磨砺,逐渐将自己打磨成想象中的模样,过程虽然辛苦,但这也是他的必经之路。
只是让他搞不明白的是,四水每天下午都会旷课,有时候旷一节,有时候旷两节,然后独自到操场上找他。找不到他的时候,就去找陶文昌。
不仅陈双觉得奇怪,陶文昌也奇怪。经常是自己正在休息,旁边就悄悄坐了一个人来,有时候会吓他一跳。不过四水倒是不找事,每次都会给他带一个棒棒糖,但是问他什么,他从来不说。
“昨天又带你弟去出租屋住了?”时间接近12月份下旬,陶文昌披着一件薄薄的羽绒服。
“嗯。”陈双坐在旁边喝热水,明显昨天又没睡好。
“我看你这精神状态还不如四水呢。”陶文昌看了一眼旁边,陆水是时不时惊醒,可是好歹还能睡几小时。陈双为了照顾弟弟,可是一夜不睡。
“没事,我回家可以休息。”陈双揉揉眼睛,时刻关注着弟弟的一举一动。
陆水穿了一件蓝色的羽绒服,正在旁边给棒棒糖棍画圈,包里已经存了几十根。羽绒服的拉锁没有拉紧,能看到里面睡着一只白色的小小狗,大概三个多月大。
小狗睡得很熟,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中华田园犬,可是却被照顾得很好,肚子圆滚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