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朵很敏感,但这话他没说。
他微微叹了口气,很轻地说,“可以摸。”
“什么?”这下换陆潺潺愣在原地。
江逾林喉结滚了滚,向陆潺潺走进一步,稍稍低头,像是把耳朵送到他面前,声音低低的:“可以摸。”
陆潺潺的心脏忽然很有存在感地跳了起来。
他缓了缓,慢慢把手靠近江逾林的耳朵尖,很轻很轻地摸了一下。
意外的,江逾林的耳朵非常软。
看起来脾气又臭又硬油盐不进的江逾林,原来有一双很软很软的耳朵。
陆潺潺惊诧下,忍不住喃喃道,“好软啊……”
江逾林才退了色的耳朵尖又红了起来,他掩饰地咳了声,不说话。
陆潺潺却笑了笑,眼睛亮亮看向江逾林,说,“我们老家都管这个叫耙耳朵,你知道什么是耙耳朵吗?”
江逾林老实地摇头,“不知道。”
“就是,”陆潺潺想了想,通俗地解释道,“很疼老婆的那种男人。”
江逾林看了看陆潺潺嘴角的小梨涡,垂下眼轻声道,“知道了。”
第21章
江逾林家在市内某私密性较强的高档小区,三室两厅,平常的三口之家刚好合适。
可这里的三间房,只有一间被装成了卧室,剩下两间,一间健身房,一间书房。
陆潺潺窝在沙发里,手搭着胃,想问问江逾林他爸妈的事,犹豫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逾林倒了温水过来,看他眼睛滴溜溜转欲言又止的样子,没等他问,直接道:“我父母不住这儿,这里从高中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住。”
他手覆上陆潺潺上腹,“还是疼吗?”
“没有,”陆潺潺摇头,却下意识移开手让他帮忙捂着,“那……内个……”
江逾林没说话,等着陆潺潺问出来。
他家里情况是有些特殊,但只要陆潺潺想知道,他都可以告诉他。
陆潺潺咬着下唇,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道:“那,我们晚上要怎么睡?你介意和别人睡一张床吗?”
“什么?”
江逾林腹稿都打好了,陆潺潺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陆潺潺见江逾林不答,以为他介意,连忙道,“没事没事班长你千万别为难,我睡沙发就行,你家沙发还挺舒服的。”
“不是,”江逾林泄气般地笑笑,“我不介意。”
他想了想,忽然问,“你以前也和别人睡过吗?”
“当然啊。”陆潺潺眨眼。
“我小时候最喜欢带同学去家里玩了,一玩起来就不知道时间,所以他们基本都在我家里住,那重新收拾房间多麻烦,干脆直接跟我睡,反正都是男生嘛……”
陆潺潺一说就停不下来,“他们还都特别喜欢我家那个圆形大浴缸,小时候每个同学都跟我在里面打过水仗,然后每次都被我妈抓出去打屁股……”
他说着把自己逗笑了,再看江逾林,脸色却沉沉的。
陆潺潺顿了顿,拍拍江逾林,“不好笑么?”
“你还跟别人一起洗过澡?”江逾林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的力度却不自觉加大。
“这有什么……嘶!”陆潺潺抓住江逾林手腕,“疼……”
江逾林猛地卸了力道,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抱歉。”
他托着陆潺潺的背让他坐直些,另一只手在他上腹轻轻按揉,“还疼吗?”
“好些了,”陆潺潺还是攥着他的手腕,“你刚才……怎么了?”
“没事。”江逾林掩饰地垂下眼,“走神了。”
他替陆潺潺揉了会儿胃,确认他脸色确实好些了,才松手,淡淡道,“你先去洗澡吧,我给你找件没穿过的衣服,待会儿放到浴室门口。”
“好,”陆潺潺应道,“谢谢你。”
他看着江逾林去向卧室的背影,似乎没什么变化,情绪却好像忽然低沉很多。
陆潺潺揪着沙发垫的手指紧了紧,这是怎么了……
·
洗完澡后,陆潺潺穿着江逾林的短袖短裤窝进被子里。
刚刚在浴室里,他胃又拧着疼了一次,到现在都还是一阵一阵的闷痛,这种痛不强烈但磨人,就像在慢慢把人全身的力气都抽光了似的。
陆潺潺手按着胃,侧躺在被窝里一动也不想动。
江逾林收拾好后一进卧室,就看到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床头灯亮着,明显是给他留的。
他那间永远整洁到有些空旷的卧室,忽然间充满了生活气。
或许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小鼓包里的人伸出手虚虚搭着眼睛,很自然地说,“你弄好了就关灯吧,晃得我眼睛疼。”
江逾林压下心里异样的悸动,走到床边,把陆潺潺的脑袋从被子里拨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陆潺潺脸色看上去有些发白,精神头也不太好的样子。
江逾林蹲下来,捧着他的侧颊轻声问,“胃疼吗?”他话头顿了顿,又道,“是不是我刚刚太大力了……”
“没有,”陆潺潺打断,勾了勾他的手,“跟你没关系,我就是困了,你赶紧上来睡觉吧。”
见他这么说,江逾林也没再强调什么,关了灯,绕到另一侧躺下。
他虽然一个人住,却买了张两米的床,陆潺潺又缩在角落里,两人中间竟然空出好大一块。
江逾林想了想,拍拍中间的空隙,“陆潺潺,过来。”
角落里陆潺潺的脑袋往外探出一点,“为什么?”
江逾林语气平常,“我给你揉揉胃。”
那边安静了两秒,似乎在思考。
不一会儿窸窸窣窣响了一阵,陆潺潺滋溜一下滚进他怀里,声音甜甜的,“谢谢班长。”
江逾林揽着他,手掌贴到上腹,熟练地开始按揉。
他手真的很暖,陆潺潺被揉得舒服地眯起眼,声音更软了,“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呀?”
“为什么这么问?”
江逾林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陆潺潺也不禁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笑道,“就是感觉吧,但好像不太准。”
“没有,”江逾林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背,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没有不高兴。”
这种抚拍明显对陆潺潺很受用,他乖乖地窝在江逾林怀里,“那你今天的体验算很好吗?我看你坐过山车的时候笑得超级开心。”
“我笑了吗?”他自己竟然没感觉。
“笑了呀,”陆潺潺小小打了个哈欠,“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笑得更大。”
空气安静下来。
陆潺潺见江逾林不说话了,以为他又不好意思,便补充道,“没关系呀,不要害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真的吗?”江逾林嘴角勾了起来。
陆潺潺轻轻点头,黏黏糊糊地“嗯”了一声,胃部的不适在江逾林的按揉中逐渐舒缓下来,困意就开始席卷。
但陆潺潺心里总觉得还惦记着什么事,没法直接睡过去。
他想了想,攥着江逾林放在自己胃上的手,强打起精神说,“你什么时候来我老家玩吧,我带你到处走走。”
“晚上你也住我家,虽然你肯定不会打水仗,但我们可以把浴缸当温泉泡,边泡边看电视……”
陆潺潺声音越来越小,像困迷糊了似的,但还在坚持不懈地说着,“但不能再看恐怖片了,你一看就睡着……”
如果说江逾林心里还有什么些微小的不悦,那在陆潺潺呓语般的念叨半天后,也早就被熨得平平整整。
他搂着陆潺潺温热的身体,声音低低的,“不许反悔。”
说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
江逾林低头一看,这人早就埋在他肩头睡熟了。
他微微叹气,把陆潺潺往怀里拥紧了些,喃喃道,“别一早起床又说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逾林:他,邀请我,去他家,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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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陆潺潺是被痛醒的。
他惊醒的时候,一瞬间懵得不知道身在何处,下一秒就被胃部撕裂般的剧痛拉回现实。
他才知道原来痛到一定程度是连喊都喊不出来的,他只能条件反射般地全身绷紧,将手死死抵进上腹,以求能够压抑这种疼痛。
陆潺潺大脑一片混沌,冷汗直往外冒,好长一段时间,他除了痛什么都感觉都不到。
就在他快把自己胃捅穿了的时候,那股灭顶的剧痛才稍稍退去,变成痉挛般的抽痛。
陆潺潺的意识这才逐渐回笼,发现自己正极度僵硬地躺在江逾林身边,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屋里的陈设和江逾林的侧脸。
江逾林就连睡姿都是很端正的,放松舒适地平躺着。
陆潺潺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江逾林没像睡着前那么搂着他,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陆潺潺摁着胃,异常缓慢地将自己挪到床边,蜷起身子侧卧着,一手用力抵住胃,一手死死攀住床沿,继续忍痛。
此刻的痛虽然不像刚开始那样严重到让人意识模糊,却一阵一阵地揪着疼,牵扯出强烈的反胃感。
陆潺潺拼命吞咽试图压下呕意,却并没有多大作用,他不得不咬牙撑坐起来,忍着痛下床,仓促地往洗手间冲。
一到洗手间,他就趴在洗手台上将完全没消化掉的晚饭吐了精光。
陆潺潺晚上吃得本来就少,吐过一轮后,只能不断地呕出些酸水。
即便痛得人都不怎么清醒了,陆潺潺也知道再这么吐下去怕是不行,但强烈的反胃干呕不是光靠意志可以控制的。
剧烈的呕吐将稍微平息了一点的胃痛又带了出来,甚至比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无形中,好像有把又细又尖锐的小刀对着他胃上的某一点狠狠扎了下去,陆潺潺浑痉挛般地一颤,腰一叠又呕出了些什么东西。
这一下让他眼前黑了几秒,撑住洗手台的手疯狂颤抖,却没有倒下,仿佛是他最后一丝毅力。
等到又出现一些朦胧的视线后,陆潺潺费力抬手,擦了擦眼前的汗。
模模糊糊间,他看到洗手池雪白的瓷砖上出现了一些血丝,被水流稀释后化成浅浅的分红色消失在下水道。
完了。
陆潺潺脑子里轰地一声。
完了完了。
他按着胃,脱力地跌坐到地上。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陆潺潺循着声音望过去,江逾林正站在门前,其实他已经不太看得清了,但还是下意识朝那人伸出手。
下一秒,他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江逾林身上很暖,贴在他冷冰冰汗涔涔的皮肤上,刺激得陆潺潺轻轻一抖,更加往他怀里缩。
陆潺潺闻到江逾林身上熟悉的薄荷味,忽然想到他晚上也用了江逾林的沐浴乳,他身上本来应该和江逾林一个味道的。
可他现在浑身是汗,还吐了,估计一点都闻不出来,陆潺潺人不怎么清醒,思绪杂乱,想到这些却莫名其妙觉得很委屈。
他下意识揪住江逾林胸前的衣料,一张嘴就带了哭腔,“好痛……”
江逾林好像说了什么话,可他一个字也听不清,只能本能地喊痛。
·
江逾林抱着陆潺潺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背都湿了。
他很轻地把陆潺潺抱到床上,陆潺潺穿着他的短袖短裤,领口也大裤腿也大,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虚弱得可怕。
江逾林找了件长外套将他整个人裹住,陆潺潺意识模糊,手却还是死死摁着胃。
江逾林轻轻拨开他的手,陆潺潺就浑身一颤,喉间溢出痛苦的呻|吟。
“不痛不痛,”江逾林顺着他的背安抚,慢慢掀开身上的短袖,“让我看看好不好?”
卷到上腹时,触目惊心的一片青紫直接撞进江逾林眼里。
陆潺潺在鬼屋被撞到的地方起了巴掌大一块的青紫,中间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圆点最严重,泛出很深的血丝。
江逾林手都抖了,僵在原地好几秒才克制住慌乱的呼吸,把陆潺潺裹进外套里抱出了门。
·
出租车司机瞥了眼后座的乘客,懒懒道,“不好意思啊,下班不接客了。”
刚坐进来的男生却仿佛置若罔闻,只急促道,“麻烦去人民医院,钱随便加。”
司机这才返现那男生怀里还抱了一个,后座光线暗,那人又被长长的外套裹着身体蜷缩,看不清是男是女。
但只要眼睛没问题也能看出情况紧急了,司机睡意都退得一干二净,连忙发动车子,“嚯,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男生声音闷闷的,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他说胃痛……”
“胃痛啊,那多半是急性肠胃炎什么的,”司机一踩油门车就飙了出去,“小伙子你也别急啊,这会儿路上没什么车,叔给你开快点,十几分钟就到。”
“谢谢。”男生还是没抬头,一心只顾着安抚怀里的人。
司机瞥着后视镜,看他急成那样,猜测多半是女朋友什么,便安慰道,“我媳妇前两年有回也是半夜闹肚子疼,给我急的啊,没比你现在好多少,到了医院一看说是……”
后座被抱着的人突然动了动,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