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舟见秦宴城迟迟不说话,于是故意用激将法说:
“哎,秦宴城啊,其实你不结婚也对——万一我是图你钱怎么办,毕竟配偶是第一顺序的法定继承人,我这么着急的肯定是想捞钱,这么多钱谁不想要呢。”
秦宴城此时心里酸楚难受,一听时舟这句话方寸都有些乱了,难得的没有听出时舟这是激将,就直接上钩了。
他立即艰难的解释:“不是......不是因为钱,我立遗嘱了,钱本来也都给你留下......”
遗嘱早在此次胃穿孔住院之前就立了。
秦宴城虽然不喜欢听到“有病”之类的字眼,但毕竟鬼门关打转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没有了解。
平时没事,但万一有什么急病发作可能说没就没,这也不是不可能,不安排好后事就是给时舟留烂摊子和无穷的麻烦。
时舟一愣,没想到激秦宴城一下而已,这人居然冒出更加晦气的话来了。
他登时暴怒:“秦宴城!谁让你立遗嘱的,去你妈的遗嘱,你是七老八十了吗这么着急,你才不到三十!有毛病吗你?!”
这么年轻的人活的好好的就开始打算死了之后怎么办了,比起生气,其实时舟更多的是恐惧,他不接受这个假设,他宁可一分钱的遗产也不要,只想让秦宴城别死。
秦宴城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心绪混乱之后竟然没听出时舟这句玩笑话,此时连忙想补救,还没来得及收拾情绪寻找合适的话安抚时舟,时舟已经一跃而起,抓起枕头就怒道:
“立遗嘱是吧?行,那我现在就捂死你,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什么叫谋财害命!等捂死你之后我就卷着你的钱跑路!”
秦宴城看着时舟宛如拼命吸气鼓起自己的小河豚,果然,他爱的人就算是生气的样子也是可爱的。
他淡淡笑起来,躺在床上双手一摊:“来,到我怀里捂。”
时舟于是毫不客气的拱了过来,靠在秦宴城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随手把枕头按在他脸上,心想真应该拍扁了他的鼻梁骨,让他这么嚣张。
秦宴城伸手轻轻摸了摸时舟的后颈。
捂了片刻,时舟就把枕头随手扔一边,直接选择了换成自己上了,试图把秦宴城给吻的窒息为止,这也算捂死的一种。
如果说刚刚那个机缘巧合的让时舟学会换气的深吻是发泄情绪的,那此时这个就充满了暧昧和挑逗的情趣深藏其中了——
时舟一边亲,一边把手往秦宴城的病号服里面摸,手指顺着肌肉线条慢慢划过,摸的秦宴城浑身都陡然燥热了起来,一把按住时舟的手禁止他再乱动。
两人缠绵了一阵,还没来得及分开,秦宴城就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触感,不由得笑了笑,存心逗时舟的直接伸手轻轻触了一下,低声问:“之前我说帮你一次,现在?”
时舟没想到清心寡欲如秦宴城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在被他触碰到的一瞬间顿时浑身都炸毛了,隐形的大尾巴已经闪着红色烟雾竖起来了。
先前强吻和撩人的勇气全都消失,时舟顿时脸红,从秦宴城怀里逃了下来,把自己狠狠的裹进了被窝里。
就算是vip病房的加宽大床也毕竟没有家里的大,时舟这动作险些把病人挤下自己的病床去。
秦宴城:“.........”
时舟拱在被窝里面红耳赤的躲了一会,半晌才探头探脑的露出圆溜溜的眼睛去暗中观察,结果又和秦宴城的目光对上了。
“你不许摸我!尤其是那里!”时舟在被窝里一闷,脸更红了。
——丝毫也不讲是自己先拨撩人家的道理。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怂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又从被窝里悻悻地钻出来想摸回来,打算强行给自己挽尊一下,按住秦宴城的手不让他乱摸,然后开始士动的亲热。
动手动脚的在床上缠绵了一阵,气氛正升温,秦宴城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起来。
甚至险些就要在时舟强势的暧昧攻势之中松口同意领证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胃部突然就一阵绞痛,仿佛有刀子在毫无章法的狠割似的。
时舟正搂着他的肩膀想啃他脖子,本来他还在推拒说“别闹”,剧痛的瞬间秦宴城浑身都骤然脱力,声音都卡住了,开口估计得哑上几度。
自从住院到现在,大概是因为没有胃穿孔这么一折腾没有完全恢复,每次都是这样毫无征兆、发作剧烈的疼痛。
但秦宴城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紧牙关,不动声色的缓慢调整侧躺的姿势,以求缓解这痛楚。
他住院这么久以来时舟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不想扫兴,估计忍一忍就过去了。
时舟本来正努力想去亲亲摸摸的给自己找场子回来,结果秦宴城突然就束手就擒了,松开手任由他亲,时舟立刻冲上去在他脸上啃了一口,嘬出一个淡淡的红痕。
正心满意足的打量自己盖的章,却突然发觉秦宴城呼吸有些凌乱。再看这刚刚还被亲红了的嘴唇陡然煞白,时舟的心一沉,他果然是又开始胃疼了。
而且这家伙看样子还想藏着掖着不出声,假装没事人一样。
时舟的心跟着揪的一颤,同时又有些恼火,不管怎么保证说下次不自己硬挨着,但都是只说不做,坚决不改。
心疼归心疼,不给他把这个毛病改过来,这次能半夜吐血,下次还不一定能整出什么新的惊悚事情来。时舟有时候甚至不得不庆幸——
至少急性胃穿孔还有抢救的机会,胃不舒服他能瞒着,下次要是心脏不舒服呢?
真是突发心脏病的话,连抢救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时舟狠了狠心,故意假装没看见,伸手一推秦宴城,笑嘻嘻问:“你刚刚说真帮我做手艺活啊,那要不咱现在呗,来嘛来嘛快起来!”
本以为这样强人所难的要求就让秦宴城不得不开口示弱,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逞强的低声“嗯”了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眼神都发直了,竟然还能维持面无表情。
这么一大幅度动作顿时扯得胃里撕裂一般的疼,秦宴城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竟险些栽倒回去。
时舟也没想到他真的这么能忍,连忙扶他躺下:“胃不舒服为什么不说?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秦宴城疼的紧紧抿唇,半晌后才下意识开口:“......没事。”
说完才意识到又重蹈覆辙的说错话了。
不等时舟发火,他立刻改口:“那你帮我暖一下,我手凉。”
时舟伸手小心翼翼的捂住他的胃部,该骂还是得骂:“秦宴城!你的保证是放——”
秦宴城截断他的话,声音低哑而带着些许易碎的脆弱感,疼的有些发颤:“时舟,我疼......”
时舟:“.......”
原本到嘴边的话全忘了,就这样的美人怎么舍得骂,只剩下心疼,乖乖趴在秦宴城的怀里不敢乱动,把手搓热乎了暖着他的胃。
秦宴城不仅没挨骂,反而获得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吻,算是病痛煎熬之中的唯一一点甜头。
他毕竟不是草木,痛的昏沉的时候也是会多想,剧痛之中产生一种痛苦窒息的濒死感——
等我死后,留下的资产应该够时舟大手大脚的花一辈子了。
不碰赌博、不投大项目,即使通货膨胀也不会缩水太多。时舟不是纨绔子弟不是败家子,只要他想,他就能打理好公司。
只是他演的电影可能得再过一年多才能上映,我可能看不到了。
他会再找个什么样的男友?
我如果现在死了,是不是再也没人能超过我在他心里的地位了?
秦宴城疼的冷汗涔涔,清醒的时候,他想让时舟忘记,但本能爆发时却自私的希望时舟能永远记得他。
时舟完全不知道秦宴城想了这么多事情,只是感觉他的呼吸终于逐渐从凌乱急促趋向于绵长平稳,竟然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晚饭也没吃,好在下午给他喂了一点小米粥,这阵好歹没让胃里空着,不叫他起来吃饭也行。
时舟被噩梦严重影响了睡眠质量,即使是趴在秦宴城的怀里也照样还是睡不好,因此只好拉长睡眠时间,谁能想到一觉醒来居然上午十一点了。
秦宴城早就醒了,之前几天时舟嘴馋想吃外卖,没让张姨做饭,今天在家闲不住的张姨到底还是叫司机把她做的饭给捎过来了,时舟一睁眼就看见秦宴城正帮他打开保温饭盒准备午饭。
时舟立刻坐起身:“秦宴城?胃还疼吗?”
秦宴城摇了摇头,阳光斜射进来,他的脸色在暖气十足的病房里好了很多,虽然还是冷白的肤色有些许病态,但唇色至少能有一点淡粉了。
虽然又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但因为这段时间规律的作息、精心的照顾和治疗,正确规范的用药和输液保护胃部,秦宴城除了还是照例胃疼,身体状况不仅没有持续恶化还慢慢养好了些许。
时舟定定看着这一幕,突然对秦宴城的胃更有信心了,也对两人的未来抱有无端的信心。
他昨晚没难得噩梦,大概是因为前些天都是积聚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憋闷这担心秦宴城是胃癌,但昨天终于说开了,不再是自己悄悄惶恐了,他反而做了很甜的美梦——
梦见秦宴城给他表白了。
他唯一见证过的表白还是上中学的时候,一群未成年的小屁孩们绞尽脑汁的寻找最浪漫的表白方式:
摆上一大圈爱心形状的蜡烛和花束,男孩青涩而害羞的仿佛检讨自我似的低着头走到喜欢的女孩身边,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大家越是起哄他就越不会说了,但片刻后又像踩电门似的鼓起勇气,惊天动地的大吼一声:“xxx我爱你!我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
稚嫩极了,明明也没想好什么是“一生一世”,羽翼未丰但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情真意切,毕竟年少轻狂的时候什么都能想能做,反倒有种独特的浪漫。
时舟想象力有些贫乏,梦里的秦宴城也是这样喜剧似的表白的,把时舟逗得哈哈大笑,但在接受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感动的掉眼泪。
时舟叹了口气躺了回去。
就秦宴城这冷清寡淡的性格,估计也就是扯个结婚证拍个照片而已,他难以想象秦宴城脸红的单膝跪地求婚的样子,料想他也不会这么做。
实在不行的话,时舟觉得自己求婚其实也行,反正性别相同谁求不一样?
想了想,时舟又缩回被窝里,蒙住脑袋瓮声瓮气问:“怎么还有病人照顾陪护家属的道理?”
这位陪护家属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四仰八叉的占着病人的床,卷着人家的被子还伸头枕着人家的枕头。
秦宴城的指尖在阳光下更显得白的几乎透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汤勺上如白玉一般的质地,时舟露出两只眼睛眯眼去看,从被窝里召唤说:“过来给我玩玩你的手。”
秦宴城无奈:“起床去洗漱,一会饭菜凉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有求必应的走到床前把手伸进被窝里。
有一种伸手进兔子洞的感觉,麻酥酥的,里面的小兔子两只小爪抱住他的手,用脸蹭了蹭,又使劲亲了几口这才罢休。
时舟以前就一直梦想着这么明目张胆的玩秦宴城的手,终于实现了简直不要太开心,心满意足之后这才懒洋洋的起床洗漱。
擦擦脸飞奔过来吃饭,外卖吃腻了之后其实还是张姨做的家常便饭好吃,要是什么时候能吃一吃秦宴城做的饭就更好了。
但他吃的香,秦宴城却只能在旁边看着,下午一点半就得做无痛胃镜了现在是什么都不能吃了,保持空腹的状态才行。
“你紧张吗?”时舟问。
不知道秦宴城紧张不紧张,反正时舟已经紧张的脚趾都疯狂抓地了,化紧绷的情绪为饭量一口气连吃三碗饭,吃完之后笑嘻嘻的说自己“三碗不过岗”。
秦宴城摸了摸时舟的后颈,安抚道:“别怕,今天只能看胃镜,出不了活检的结果。”
到底是不是胃癌,胃镜只能粗略看看,活检之后才能确定。
时舟张了张嘴,使劲灌了两口张姨给他榨的橙汁才没有说话——根据互联网看病的启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据说要是真的是胃癌而且很已经中晚期了,胃镜或许能看到,活检只是一锤定音。
本来活检至少得三天以上才能出结果,但秦宴城想早点知道个结果,医院这边可以给他走后门到一天就加班加点的出结果,明早一切就清清楚楚了。
要是结果好的话,时舟就不必提心吊胆的做噩梦了,如果结果不好的话,多一天安排后事也总归是好的。
两人一路走到胃镜科室,秦宴城的心脏跳的不太舒服,饶是向来冷静而处变不惊的人此时也心慌的厉害。
他不是怕结果不好,他只是克服不了心理障碍,从心底无法抑制的恐惧这种被麻醉和昏睡这个事情本身。
麻醉剂是牛奶似的乳白色的,秦宴城躺在床上,单单是看着那针尖就已经脸色相当难看了,喉结滚动显然是因为应激反应的反胃想吐,时舟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用力攥了攥他的手。
他这些天其实已经基本克服输液和治疗的困扰了,但这种程度带着些许强制性、甚至是要打麻药的程度还是让秦宴城难以接受。
不同于五星级酒店似的vip病房,这里满是白色、消毒水和酒精的气味,秦宴城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险些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