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
时舟知道“还行”就是“不舒服了但尚且能忍”的意思。就以秦宴城这坚韧而沉默性格,根本就没有他不能忍受的时候,万一真的到了他忍不了的地步,那估计得直接ICU了。
但是再问哪里不舒服、吃药了没,显然秦宴城不喜欢回答这种问题,一概绕开了只说不要紧。
时舟翻了个大白眼,你丫可真是冷场王,和你聊天都没有去飞艇小号和软萌小黄人们聊天有意思,还好我已经习惯了,换了别人谁惯着你,直接顺着网线给你一锤子了。
但追人就得拿出追人的态度,时舟又说:“咱俩视频通话来一发,我看看你,趁我现在还有4G,一会3G了就卡掉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摩拳擦掌的要按照“求爱秘笈”中最简单粗暴的一招来——两人异地的时候要每天视频通话,记得少穿一点、直接干脆的用美色去诱惑对方。
虽然开着电暖气和空调、暖风机,但房间里也还是有点冷。
时舟有这个觉悟,追人总得做出一点牺牲的,他把自己蓝色小恐龙全包睡衣的拉链都解开了一半,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也开始像秦宴城那样,用手机屏幕当镜子仔细照了照自己的外表。
看看锁骨露出多少比较好,头发是绑起来好还是披散下来好,到怎么才能让某个不弯不直的性冷淡看到这幅画面之后发现他的魅力,继而动心一下。
正整理着,秦宴城却直接拒绝:“明天再说。”
时舟一愣:“为什么?你那边5G的网......啊不对,是WiFi呀!你连视频一下都这么抠门?不行,我要看看你!!!”
主要原因在于秦宴城自从刚刚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外表的重要性,他现在总觉得自己现在脸色不够好,整个人看起来不够完美不够好看,或许会被时舟嫌弃呢?
秦宴城骨子里向来漠然而矜傲,加上久居高位永远被人仰视和恭维,这几乎是第一次体验到不断自我怀疑甚至有些许自卑的感觉,总想做的更好,总瞻前顾后的担心时舟会不喜欢他。
“因为你该睡了,明天晚上再说,听话。”这句话不是打字,秦宴城发的是语音。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时舟笑起来,这个语音条被他反复贴在耳边听了好几次。
怎么听怎么觉得秦宴城的声音太勾人太好听了,低沉中带着一点微微的哑意,声音很稳也很平和,尤其是最后两个字,简直苏到骨子里,让他嘴角几乎与太阳肩并肩。
时舟太久没听到秦宴城的声音也没看见他了,比任何时候都想他,贴在耳边听还不够,又调大音量外放听,一边听一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杨明明恰好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正好撞见这个有点傻傻的场面。
时舟:.........
“啊,我什么也没看见!时哥先忙,我这就走!”
时舟面红耳赤,但还是赶紧叫住他:“哎哎哎,我屋里暖和,你穿好衣服再走,回头冻感冒了怎么办。”
杨明明赶紧穿衣服,同时羡慕的小声说:“时哥和秦先生的感情真好啊。”
时舟耸耸肩:“也就一般小情侣啦,我都想给他一锤子了。”
杨明明以为他是谦虚,实际上时舟觉得自己是在夸大,打肿脸充胖子——毕竟人都没追到手,还努力鼓起胸脯去假装自己是恩爱情侣。
等到自觉自己是电灯泡的杨明明走了,时舟才又打字说:“很好,小城子,你以后就和朕用语音交流了,打字累手。”
秦宴城打字回答:“好,那你语音吧。”
他就是因为想听听时舟说话,所以才主动发语音的。
时舟发了个语音条:“不!你也得发语音!你不发我就不睡了!”
秦宴城无奈,颜色浅淡的薄唇贴在话筒旁,低声道:“你该睡了,晚安。”
时舟再次被苏的打了两个滚。
半天之后才拿起手机回答说:“那你也别熬夜,赶紧睡赶紧睡!”
秦宴城“嗯”了一下。
时舟说是要失眠预定了,但关上灯关上手机、带着秦宴城的晚安祝福,心满意足的就缩在暖和的被窝里搂着他的小白鲸抱枕睡熟了。
第二天他已经早睡早起习惯了,这次睁眼终于没困到几乎可以站着睡着的地步了。
虽然因为被窝外面冷而还是十分想赖床,但从被窝爬出来穿完衣服暖和过来了之后,他就活蹦乱跳起来。
照例还是给大家带了早饭,今天早上的是方助理烙的鸡蛋饼,这次闻风而动来蹭早饭的人更多了,在被预告明早吃热腾腾的鸡蛋面之后,大家都是一阵幸福的欢呼雀跃。
时舟知道被人发现开小灶是难免的事情,他吃东西挑食,被别人说上两句反正也不掉块肉,但是吃剧组的盒饭又不爱吃的话,倒是的确会掉肉。
所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的“穿别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找鞋去吧”,毫不在乎指指点点了。
最初羡慕嫉妒恨的众人确实颇有微词,心想带着不愧是带着六个保镖来拍戏的小太子,连吃个饭都这么精细,简直是矫情坏了,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拍什么戏?
但慢慢的大家意识到自己早上也能吃得上这小灶、瞬间拉满“一天之计在于晨”之后的幸福感,之后果然就不多说什么了,反而发觉有时舟这么个小太子在剧组里其实很好,不仅仅没有损害自己的任何利益,反而还可以造福大众。
唐薇嘴里叼着半张鸡蛋饼,看起来就是随便漫不经心的用刷子在时舟脸上刷一刷,但实际上妆容效果确实是非常好的。
晚到片刻的韩航正坐在一旁喝“使劲往里加糖”的豆浆耐心等待着,不再愤愤不平的想着“我是前辈应该我先化妆”或者“我是男主,唐薇应该是专属于我的化妆师”了,也礼貌表示了对于早饭的感谢。
时舟今天的戏份不少,妆发造型做好之后穿上厚重的羽绒服出门去面对今天的狂风。
其实本来是没有这么赶的,他的戏份安排的很宽松,不至于从早上七点开始准时无缝的拍摄,但奈何看天气预报的推测,今天下午很有可能会有一场雷阵雨,那他整个下午的拍摄计划都得泡汤。
“来的挺早,你先看看剧本。”蒋导演亲切笑道,接过时舟拿保温饭盒给他准备的早饭。
时舟的台词早都背的滚瓜烂熟了,看看剧本也就是乱翻。
他依旧有些惦记昨天的那个声音,抬起头来,抱着莫名的希望仔仔细细的寻找了两圈。
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在演员里面绝对没有熟悉的面孔。
拜神仪式上没看见人只是其一,再者说他之前有简单了解过演员名单看过照片,免得遇上之后不认识引发尴尬,确实从没有见过和哥哥外貌相似的人。
灯光组、摄影组、妆发组、道具组......时舟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最终一无所获。
这一切都说明了这只是一个误会,时舟叹了口气,他明明心里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因为实在太迫切了而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因此衍生出一种错误的直觉。
人的记忆都是有限的,为了能不忘记时黎的样子,时舟以前一直把他的照片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经常看一看,有时候听到有人叫他“时总”,他还会恍然有一种这是在叫他哥的错觉。
以前家里有个非常年轻的女佣,因为佣人多,因而每个人的工作都很轻松。她工作之余非常喜欢剪辑视频,很快就把目光瞄准外貌优越的兄弟两人了,各种鼓动着时舟多录点素材,一起做些volg,说是留纪念很有意义。
时舟看了几个她剪辑的成片,觉得非常有意思,兴致勃勃的立刻就要拽着他哥一起拍。
时黎当时工作很忙,加上本来就对于这些丝毫没有兴趣,还没来得及拒绝,时舟稍一撒娇他也就只好点头了。
那段时间时舟每天都为了素材而追着他拼命录像,连他开会的时候时舟都会突然开门进来,众目睽睽之下怼脸给录上几段,还示意他“哥,你继续说啊,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公司高管都见怪不怪了,毕竟小少爷一直这么想一出是一出。
后来那几个vlog一直被时舟视作珍宝,备份了好多份,生怕源文件损毁,同时十分后悔录得不够多。
不过现在什么都没了,这个世界里不能再让他温习照片和录像,或许慢慢的他就会记不清哥哥的样子了。
时舟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正出神,这场戏的另一位女演员就抵达现场了。
这段戏时舟已经仔细读过很多次,剧情上是需要他饰演的洛北先引诱女配角白情离开家和他到这里幽会,白情爱慕他已久,两人在湖边谈情说爱。
然后洛北突然变脸,直接掐死白情,扒光了她的衣服、□□尸身之后曝尸荒野——以报复她父亲,也就是杀了他姐姐的凶手。
两人先走了一遍戏,演白情的女演员似乎剧本记得不太熟练,又或许是太紧张了,磕磕绊绊的什么也没记住。
她踩着点几乎迟到就已经让蒋导有点不高兴了,记不住词更是不敬业。
蒋导十分想发火骂人,但暂时没有立刻表露,他当导演这么久心里有数,有的人一批评就容易心态炸裂,直接大脑空白,更加忘了内容耽误时间。
什么样的演员都有,时舟脾气不算太差,没有不耐烦的带着她走了两次戏,又理顺了一下台词,他记得都比演白情的演员记得熟练。
女演员敬佩时舟的敬业之余还发觉他就像有魔力,竟然一下子就把她也给带的入戏了,仿佛周围的摄影、打光、录音都不复存在,正式的拍摄开始,两人真的回到了千年前——
白情急于出门去安慰失去唯一亲人的洛北,看着洛北寂静而悲戚的双眼,她自责于没能劝说父亲,没能救下他的姐姐,甚至连阻止他姐姐的尸身被□□都做不到。
但洛北却反而摸着她的头轻声温柔的安慰,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那种恍如初恋少女的心动立即怦然,她愈发入戏,似乎自己就是白情了,台词也变得水到渠成的顺滑,似乎就应该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来。
“过!非常好!”蒋导道“保持状态,下一条!”
两人坐在湖边,看着未磨镜面一般的湖水,天色阴沉仿佛即将有不祥的事情要发生,少年眼眶通红,泪水在眸中打转,他轻轻揽过白情:“小情,我没有姐姐了,在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白情轻轻靠在他怀里:“洛北,我会一直陪着你。”
此时洛北的表情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镜头拉近,清晰捕捉到他的悲伤只是浅层的做戏,更深层的狠劲已经从眸中露出,他的嘴角勾起一丝非常淡的笑意,邪气极了——
霎时,少年的表情已经完全变化了,一滴眼泪流下来,他猝然暴起,一把掐住白情的脖子!
时舟没有用力,可是这演员还沉浸在甜蜜戏份里,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不由得一声惊呼,下意识反手去抓时舟的手,她指甲留的很长,当场抓出几道血痕来。
时舟心里愣了一下,也没想到她怎么真动手了,但还是按照戏份把她按在地上。
摄像机摇过来,给女演员一个大特写,以及时舟的手部,他双手看似使劲到青筋毕露、但力道并不作用在对方脖子上。
另一台机器对着时舟的脸,疯狂和翻涌外溢的邪气十分震撼,他咬牙低声道:“白情,你不用陪我,哈哈哈哈......你陪她去吧!你们所有人,都得给姐姐陪葬!”
“过!”蒋导一挥手,这段也拍完了。
那女演员立即起身抓住时舟的手,抱歉道:“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
她被带入的太彻底了,时舟那一段真的太疯狂太恐怖了,她明知演戏都能被吓一跳,估计在荧幕上经过后期处理会更有震撼力。
时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摆摆手:“没事,这样显得更真实。”
“非常好!时舟,比之前试戏的时候更好了!”蒋导在一旁拍手称赞。
在场所有第一次看到时舟拍戏的人也都被他的演技震惊,毕竟心理预期和反差太大了,甚至一开始觉得得留一上午反复NG这段戏都有可能。
女演员要去旁边化她被掐死之后的妆容,等到化妆之后回来继续拍摄却没这么顺利了——她连续因为笑场NG了四遍,所有人都不得不陪着她一遍遍的拍。
蒋导从一开始就对她没有记住台词的事情憋着火,这阵终于爆发了,狠狠把她臭骂了一顿,让她不想演就滚,这态度是在恶心谁?
她委屈道:“蒋导,不是我想笑,但是脖子上有痒痒肉呀。”
蒋导白了她一眼,指指时舟:“这段分镜拍时舟吧。你这种态度的演员,活该没有镜头,以后也别想来我剧组!”
即使作为“尸体”,女演员实际上一直诈尸似的在笑场,但时舟还是不负众望,能毫不受影响的一边落泪一边邪笑的带着恨意入戏。
天色阴沉,看来天气预报还算准确,雷阵雨马上就要来了,看样子预计下午甚至傍晚的雷阵雨是提前了些许,这才中午就要下雨了。
一个闷雷响起,还剩最后一段时舟都不忍心的戏份了——把白情给剥光了□□尸身。
□□当然不是真的□□,但是剥是真的得剥。
蒋导演不搞恶意卖肉的低俗戏份,但是剧情必要的该露还得露。
天这么冷,时舟这么怜香惜玉的人对于女孩子更是怜惜,虽然自己也被冻成狗了,但在争取一次过,不扒第二次不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