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某人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
他瞬间就清醒了一半,眉头皱得老高:“怎么是你啊?”
秦轶言也嫌弃地把毛巾丢到边上:“知道自己发烧了为什么还去打球?”
说起篮球赛,谢淮才想起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晕乎乎地起身:“你们把我弄下场了?”
“废话!”祝可诚赶紧伸手扶人,“你刚才都没意识了。”
那岂不是轮到蒋社替补了?谢淮在心里直呼完蛋,顾不上手疼腿软冲到场边。
此刻正好轮到他拿球,被对方两位壮汉夹在中间,抱着球进退两难。
谢淮扫了眼场上局势,果断喊道:“把球传给体委!”
可体委人在哪儿呢?已经被打懵的蒋社漫无目的地往身后看去。
“两点钟方向,传地板球!”他继续发号施令。蒋社闻言终于和体委对上了信号,重击将球传出。
球传到体委手里,众人便追着他们直冲篮下,快速跑动的身影里只有蒋社一人傻站在原地。
“蒋社,你还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的话吗?”谢淮恨铁不成钢,朝着他的傻样喊道,“不会传球就上身体,就算是撞也要撞出一条血路。为班级的荣誉奋斗是你在竞选班长时亲口说的话,别浪费大家这么多天共同的努力!”
蒋社好面子,既然已经上场就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人现眼,加上谢淮的激将法,瞬间斗志昂扬,冲进了猛烈拼抢的人堆里。
“老子和你们拼了!”眼见体委的球砸在篮板上,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起身补了个篮板。
“好球!”场外爆发出一声惊呼,就连谢淮也愣住了——原来这家伙也不是彻头彻尾的体育白痴啊。
“注意防守。”他只能在场边提醒队友,“蒋社,盯住对面2号。”
刚灌进一球的蒋社此刻备受鼓舞,迎着对方球员横冲直撞。可他毕竟没有常年打球的功底,频繁失误犯规,连送给对方好几个罚球机会。
34:32,34:33,34:36……好不容易领先的比分还是被反超了。
看着计分板上不断跳跃的数字,谢淮心急如焚,转身找到秦轶言:“喊暂停,让我上场。”
“不可能。”他坚决地摇头,“你的右手都肿了,还有半个月就是期中考,到时候怎么画工图?”
“你的脑子里就只有工图吗?”谢淮勃然大怒,“我们都要输球了!”
“篮球赛只是大学的一部分。你的主业是学生,当然应该以学习为主。”秦轶言听完他的话,同样觉得不可理喻。
果然找他来当教练就会多管闲事。谢淮气得直咬牙,尝试活动肿胀的手腕,用余光扫了眼身后的球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听扑通的巨响,蒋社被撞倒在地,手中的球随即被对方高高挑起,越过球员直接飞向场外围观的群众。
这个角度……“危险!”谢淮来不及细想,立刻冲过抱住孔欣慧的肩膀,将往边上推开。
球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砸向两人脚边狭小的空间。
“啊——”周围的同学都被吓得连连惊呼,失去重心的蒋社摔了个跪拜大礼,谢淮也焉了吧唧地垂下脑袋,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虽然没被篮球砸中,但刚才剧烈的拉扯让他本就脆弱的韧带雪上加霜。
“你没事吧!”看到眼前摇摇欲坠的少年,孔欣慧努力克制的情绪彻底崩溃,捂着嘴放声大哭,“对不起,都是我害你的……”
“别哭。”谢淮提高声音喝住她,“又不是生离死别,怕什么。”
场面再度混乱。秦轶言只能出手把没人管的病猫扶到椅子里坐下,用冰袋和毛巾垫起他的手腕,递过去两粒药。
谢淮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
“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好言好语地提醒,把药和水放在他手边,俯身剪开绷带查看情况。
三角区的韧带连着骨头,肿得非常明显。
秦轶言的心难得咯噔了下。
当时他是正对球场的,比谢淮更早意识到危险,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明明几天前,他还振振有词地告诫谢淮,不要把人命看得像玩笑般轻浮,可没想到最终竟是自己无动于衷。
正如本科时期的音乐老师郑嘉嘉所言,他把自己封闭得太久了,对人世的冷漠和厌倦早已侵略了纯真的本性。父亲的事已经没有解决的希望了,如果再不寻求突破,等负面情绪积攒到爆发点,恐怕就真的……
想到这里,他疲倦地叹了口气,取出一支药膏。
“我自己来就行,你不用管我。”谢淮不受嗟来之食,非要在他面前嘴硬。
但很显然秦轶言学过不少急救知识,上药的手法比医务室老师还熟练,绕着他的骨头推拿按摩,力气恰到好处,不轻不重。
谢淮被他揉得很舒服,很快就觉得没那么疼了,最后还是乖巧缩在椅子里,吃下了这口真香的炒饭。
等涂好药,他又翻出运动胶布和绷带。这时场上传来了体委的呼喊:“秦老师,蒋社腿上的血止不住,你过来看一下。”
他闻言转身查看,见蒋社瘫坐在地上,掌心和膝盖都摔得皮开肉绽,旁边还有好几块带血的纱布,乍一看惨不忍睹。
但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谢淮的手更重要,随手捡起一瓶医用棉花扔过去:“这种小伤涂点碘伏就行了。”
语毕,他继续帮谢淮固定手腕。谢淮反倒关心地往场上张望,说:“他擦伤面积很大,肯定没法跑了。”
“所以呢?”
“让我上场。”
“不行,”他还是不肯松口,“手腕比擦破皮……”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谢淮忍无可忍地打断,“蒋社根本不会打球,替补只是缓兵之计。我们为了篮球赛训练这么久,现在就差一点,我不可能在这时候放弃!”
“可是对方球员在故意针对你。”秦轶言抬起眼眸,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那我就应该逃避吗?”他冷笑着反问,“如果一件事你投入全部精力做到了99%,却在最后1%时被别人硬生生掰断碾碎——秦轶言,你甘心吗?”
两人四目相对,谢淮带着血丝的眼中闪过一团经年难熄的火光。
“……”他突然失语,手中绷带应声落地,滚出了一道白地毯。
“回答不出来的话,就让我上场。”耳边,谢淮带着命令的口吻无比清晰。
作者有话说:
没有咕( ? ^ ? )
今天是双标秦狗√
第17章 非礼勿听
谢淮最后还是回到了场上。祝可诚和孔欣慧急得眼眶都红了:“秦老师,你再劝他几句吧!”
他却漠然地摇头:“该说的我都说了。”
好坏只能由他自行判断,他是老师不是保姆。
球场上,谢淮的手无疑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尽管戴着护腕,仍然从边缘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的绷带。
体委也上前阻拦:“学长,还有两周就要期中考了,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大不了缓考,反正到这一步,我不可能认输。”他试着活动了几次手腕,眉头微蹙,“我现在没法和他们硬碰,轮到我带球的时候记得在左边接应。”
“好,我们都听你的。学长一定要注意安全!”体委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
说实话当时那场车祸,对于谢淮而言最严重的伤是手臂骨折和脑震荡,手腕韧带只是轻微挫伤。但是因为软骨很难修复再生,高三那年又不停刷题,反倒落下了病根。
而且随着年纪增长,他已经很难把生活的全部技能转移到左手,比如写字和投三分球。
现在只能靠运球帮助全队得分了。他想,只剩最后五分钟了,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
球传到了他们的半场,谢淮立刻进入状态,绕开对手跑到空位接应。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中锋被对方双双卡住,最终还是将球传给了他。
谢淮拿球后马上眼神示意体委,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快攻突破。剩余两人听从他的指挥默契地跟在身侧护球,形成三角形的包围,一路冲到禁区篮下。
突然冒出来的蓝方球员拦住他的去路。谢淮没有犹豫,左手托球制造假传动作,在对方起身瞬间飞快压低重心,将球拨到身后,侧身肘击、快速打出。
体委拿球灌篮,顺利扳回两分。
场外安静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为他们加油欢呼。
是手肘击球,一个非常考验身体协调性的高难度动作,已退役的NBA球员杰森·威廉姆斯的传球绝技,之后便极少有人能完美复刻他的技术。
谢淮刚才那球,时机和力量都很巧妙,尽管算不上殿堂级,在一群大学生里也足够抢眼了。
“他居然还会这种传球?看来打控卫很久了。”蓝方替补又开始在场边大声密谋,“果然他上场后就惹出一堆麻烦事。”
“要不咱们再用那招吧?反正犯规次数还没用满。”
“喂,别瞎说!”他赶紧上前捂住11号的嘴,指了指对面,“你忘了红方的教练?”
他闻言扭头查看,果不其然,秦轶言手中正掂量着一个矿泉水瓶,侧身冷冷地看他们。
而且和上次不同,这个瓶子是装满水的。
11号秒怂,捂着嘴呸呸两声:“听说那人还是个研究生,怎么小小年纪就凶神恶煞的。”
见他们有所收敛,秦轶言才收回眼神,继续关注场上动态。
这场比赛并不好打,蓝方队伍里有个非常擅长投三分的球员,他们没能拦住,好不容易追平的比分又被大幅甩开。而且在如此剧烈的拼抢中,身体碰撞难以避免,尽管谢淮千方百计护着手腕,还是免不了拉扯。
越来越疼了……他捏了捏护腕,脑中不断闪过零碎的片段,甚至到了无法集中注意力比赛的地步。更要命的是,他的呼吸频率在不由自主地加速,手指也有些发僵。
“谢淮,球!”听到身后队友的呼喊,他才发现球已经传到自己手边,赶紧回过神往前跑。对方在禁区内将他拦下,他故技重施,试图用假动作晃人后手肘传球。
没想到这次却被对方识破,他只能临时转变策略,死死把球护在胸口。对抗中两人肩膀相碰,他没能站稳,好不容易将球传出,重重摔倒在地。
“学长!”体委接球后下意识多看了他一眼。
谢淮见状拼命大喊:“别管我,快投啊!”
语毕,他看了眼倒计时——还有最后一分钟,比分42:46。
他们落后四分。
体委也知道时间紧迫,一路带球晃过防守队员,直冲篮筐。
44:46。
“再补一球,快!”谢淮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跑到边线的位置防守。可惜还是对方球员先人一步拿到球,在篮下猪突猛进,开始组织长传将球运回自己半场。
他们要把球传给8号,也是蓝队最强的三分投手。
来不及了,如果这球投进,他们就彻底输了。
此刻中线只有他一人防守。谢淮扫了眼场上局势,用尽全身力气,冲过去盖掉了对方挑高的传球。
“还有最后十秒!”裁判发出比赛即将终止的哨声。
球被拍落在左前的空地上,此刻已经来不及再组织进攻了。谢淮本能地冲上前捞起球,晃过身后的蓝方8号,往三分线外跑。
没错,他要自己投。
在没有受伤之前,三分球是他最擅长的得分方式,虽然现在被迫从前锋变成了控卫,但灌篮那热血沸腾的感觉依旧刻在心里。
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丝胜算,他就不能放弃。
球场上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只见他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将全身力量传到指尖,推球而出。
一秒、两秒……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标准的抛物线,稳稳落进了篮筐。
“嘘——”裁判吹响了终场的哨声,“得分有效!土木类2102班——获胜!”
“学长!我们赢了!”身着红色球衣的队员从四面八方涌来,抱住独自站在三分线外的谢淮激动地大喊,“学长,最后那球进得漂亮!”
孔欣慧也立刻拿起水杯和毛巾跑进场内:“手没事吧?”
被众人像英雄般围住的谢淮此刻却神情木然,机械地摇了摇头。
很奇怪,他好像感觉不到手疼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麻木感。胸口很闷,呼吸也越发急促,完全不受控制。
“没事,咳咳……让我坐会儿。”他推开孔欣慧,摇摇晃晃地往休息区的长椅走去。
可没想到刚走一步,刺眼的阳光就照得他头晕目眩,失去了方向感。
谢淮努力告诉自己保持清醒,脑中还是不停闪过异常血腥的画面,压迫着他脆弱的神经。
明明张着嘴用力呼吸,却吸不进半点空气,身体也慢慢地往下沉。
突然胳膊被一只手拽住了。秦轶言发现异样,上前扶住了他:“没事吧?”
谢淮摇头,甚至还想逞强推开他,可身体已经失去支撑的力气,反而一头栽进对方怀里。
秦轶言一时间反应不及,被这只将近70公斤重的大病猫砸得踉跄几步,就势半蹲,原地把人放倒。
巨大的声响立刻吸引了众人注意。
“谢淮你怎么了?!”孔欣慧惊慌失措地捂嘴尖叫,毛巾水杯散落一地,“你该不会有哮喘吧?”
体委也急匆匆地上前查看情况:“可是他一直捂着胸口,应该是心脏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