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点头,把玩偶熊抱在怀里,从地板上站起身,睡袍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从背后看去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沉郁川眼眸幽深,含着无法窥探的/欲/望,也藏了太多密不可宣的心思,全都因陆凌今天的闯入涌进了胸口,让他烦躁不堪。
他策划的这场完美报复里,陆凌只不过是误闯陷阱的猎物。他那时这样想。
第13章
陆凌打开卧室的门,玩偶熊把他衬得小小的一只,看着格外乖巧可爱,他回了一下头,眼神依旧迷茫:“沉郁川……”
“嗯。”沉郁川冷淡回答。
陆凌咧嘴一笑:“你的小伙伴问你,是不是还记得一个叫陆凌的帅哥,你小时候还给他买过糖葫芦呢。”
沉郁川眼神毫无波澜:“不记得。”
“哦。”陆凌有些失望的回了卧室,看着沉郁川隐在灯光下似是雪松般清冽的影子,陷入沉思。意料之中,他果然忘了自己。
那之后的一夜,他没再折腾,睡的格外香甜。
早晨醒来时,陆凌首先赖了一会床,再是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屁股坐起,反应了好一会,才发觉卧室的装修换了一个风格,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好几分钟后,残缺的记忆缓缓的灌入神识的断层之中。
他酒量差,酒品却不错,依稀记得自己是被沉郁川捡回家的,再往深处想就是一些零星的片段,都是自己在沉郁川面前出丑的模样,一时间羞恼的恨不得在地板上刨个缝隙钻进去。
他犹豫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起身开门,心里暗暗准备了一大箩筐的话跟沉郁川道谢。
可来到客厅后只发现茶几上的便利贴,说是让他醒了就自行离开。
很冰冷的一句话。
陆凌心里不悦,却也大松一口气,看样子沉郁川已经出门,自己也不用再想着怎么尴尬的应对他了。
他想了想,把沉郁川留下的字条给捏回手心。
沉郁川的字还是那么好看,比小时候成熟了很多。
他刚坐上公交车就接到了季定哲的电话,询问他为什么都九点多了还没到学校,陆凌知道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随便搪塞了一个借口。
那一整天的时间里,陆凌都心不在焉,恍然记得他醉酒时问过沉郁川还记不记得他,沉郁川肯定的回答说不记得,可行为上又让陆凌狐疑。他对自己出手相救可以理解,但把自己带回家,允许自己赖他的床又似乎超出了他对待一个陌生人的容忍程度。
沉郁川明显是那种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在他眼里,自己也就是见过数面的眼熟人而已,随便把他扔到哪个宾馆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带回了家……
除非,沉郁川说谎,他其实还记得自己。
陆凌一拍脑门,决定晚上去酒吧碰碰运气堵一堵人。
陆凌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去季定哲家里,沉郁川多半不会理他,但酒吧偶遇就有说服力的多。
然而,他当天晚上急匆匆赶到酒吧后,并没有看到沉郁川。
想来人也只是偶尔来,陆凌虽有点丧气,并没有因此放弃,之后连连的又去了好几天,皆是没有看到沉郁川的影子。
就这样,到了第六天时,酒吧里上次和沉郁川搞暧昧的英俊男人远远的对他招了招手。
陆凌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近他。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扣子只稀疏的扣了那么几颗,指尖绕着酒杯处对他笑的一脸璀璨:“小朋友,我看你连着好几天来这里,既不喝酒又不找人聊天的,是想干嘛?”
陆凌一想到他剐蹭沉郁川手心的事心里就堵,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太友好:“我想干嘛关你什么事?”
男人也不恼,继续道:“不如说说呗,我可能会帮上你呢。”
陆凌听后,思索了一会,问他:“那个……既然这样,你能不能告诉我沉郁川什么时候会过来?”
男人轻笑:“我就说嘛,你的眼神一直往我这瞟,找什么人的样子,原来是想找沉郁川啊,怎么,想追他?”
陆凌一愣,什么想追他,他们都是男人,什么追不追的,急忙道:“不是,就是想找他确认一些事情。”
“哦~”男人意味深长的拖着音调,“他啊,不经常来,也不确定时间点来,不过,我和他很熟,如果你想知道他什么时间还会再过来,留个联系方式,我倒是可以帮一帮你。”
陆凌吃惊:“你和他很熟?”难不成沉郁川真喜欢男人?
“熟啊,我们可是合作伙伴呢”男人微微一笑,“小朋友,认识一下,我叫肖远。”说着伸出了手。
陆凌怔怔的看着他,最终伸出胳膊和他握手:“你好。”
“不过,我不是什么小朋友,我已经20岁了,我叫陆凌。”
肖远被他逗笑了:“呵呵,陆凌是吧,你好可爱。”
陆凌不大喜欢他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但也礼貌接受。肖远说他认识沉郁川,是沉郁川的合作伙伴,想他必然很了解沉郁川,便开口问:“肖先生,你和沉郁川真的很熟?”
肖远摸着下巴,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嗯,真的,但是,陆同学,你可能没法从我这里打听出更多的信息来。”
陆凌急忙否认:“我没有想打听他的信息……”
“哎呀,还不承认”,肖远笑道:“你也不是第一次过来跟我打听沉郁川的人了,想搭讪他的人多了去,可人沈大爷是个木头疙瘩冰块子,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喜好,我也确实帮不了你们什么忙。”
陆凌觉得他误会什么了,又耐心告诉他自己和沉郁川小时候认识的事,末了总结:“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我。”
肖远听后脸色一变,沉默了下来,和之前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样子相差甚远,摇了摇头自语:“应该不会那么巧。”
陆凌疑惑:“肖先生,您说什么?”
肖远道:“没什么,要是这样,我可以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你,我们呢,也加个微信,他来了,到时候我通知你。”
陆凌点头:“谢谢肖先生了。”
“不必客气,沉郁川这人太冷了,没什么朋友,平时也就我能跟他开开玩笑,你说你们是小时候的玩伴,我还替他有个熟人高兴呢。”
陆凌对他展颜一笑,不由的生出了几丝好感,想来他那天剐沉郁川手心应该也是故意n闹着玩的,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太超出常人的关系。
“还有,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陆同学,没事早点回去吧,沉郁川最近有点忙,估计不会过来的。”肖远继续道。
陆凌听了他的话,点头告别,离开了酒吧。
他来来回回的摩挲着手机里存着的电话号码,心里“咚咚”作响,始终没有勇气拨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仍然往酒吧里跑,没见到沉郁川就罢了,连肖远都寻不着人影了。陆凌找其他人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肖远是这家酒吧的半个股东,也不经常过来的。
陆凌有些失望肖远对他隐瞒这些,想了想,他们并不熟,人家也没必要对自己交底。
可陆凌确实着急了。
当天下午,他给季定哲打电话,准备去见一见沉郁川,旁敲推测之下,得知沉郁川已经不再给季雨菲补习了。
陆凌大吃一惊,思索莫不是自己找季定哲查他,惹怒了他,心情跟着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下午,他来到季定哲家里时,见季雨菲果然换了一个补习教师,应该是一个在校大学生,人很腼腆,话也不多,季雨菲整个人都有些焉不拉几的,似乎很不开心。
陆凌皱了皱眉头,实在猜不透沉郁川是什么意思,觉得这人和很多年前一样又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但好在,这一次,他有了和沉郁川联系的媒介。
季定哲见陆凌心不在焉,有些不放心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担心的问:“小鹿子,你这几天怎么了,看上去失魂落魄的,该不会是季雨菲那鬼丫头上身了吧?”
陆凌打掉他的手:“胡说什么!”
“我看就是”,季定哲肯定道:“那丫头说沉郁川走了,她就失恋了,鹿鹿,那你呢,该不会也被谁甩了吧?”
陆凌狠狠瞪了他一眼,季定哲哈哈大笑。
回到家后,他坐在书桌前怔怔的盯着手机的一长串数字看,许久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敲定注意,决定用这个号码去搜沉郁川的微信。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陆凌很幸运的搜到一个网名为shen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空白的雨幕,很符合沉郁川的性格。
陆凌看着那片雨幕,眼前仿佛真的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满目白茫茫的,只能看到世界的模糊轮廓。
他愣了愣,很奇怪的感观,沉郁川用这个做头像是有什么寓意,还是单纯随手传上去的?
陆凌反复改着备注和问候语,想着怎样才能让沉郁川同意他的好友验证,删删减减数遍之后,颓唐的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百无聊赖的看着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深深的叹出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再次打开微信页面,在好友请求上直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附带一个大大的笑脸表情包,心下一横,才颤巍巍的按了发送键。
总算尘埃落定,他甚至做好了沉郁川不会同意的心理准备,却仍然跟做了一件大事一样,心口猛的轻松,转身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
再次出来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赶忙拿起来看,是推送新闻的广告,心里不觉失望,刚准备准身回卧室,就看到微信页面跳出一条信息:〔你已添加shen为好友,现在可以聊天了。〕
陆凌赶忙放下手机,原地高兴的小跑了几步,又堪堪的停下,脸上挂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且越笑越开。
第14章
陆凌躺回床上,举着手机傻笑,没预想沉郁川真的同意了他的好友请求,一时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他寻思着人都同意好友验证了,自己怎么都要打声招呼示好吧,斟酌着言辞,几经犹豫,最终发出了一句话:〔你好,沈老师,我是陆凌。〕后面附带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完了后,用手猛拍一记脑门,生怕沉郁川不知道“陆凌”是谁,以为是骚扰信息把他给删除拉黑掉,赶忙又解释道:〔我是季定哲的朋友,我们见过几次的,您……上次还把醉酒的我带回了家。〕
他品了品最后那句话,觉得不大对劲,想改时已经无法撤回,只好又发了一个乖巧的等回复表情包。
然而,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信息还停留在他那个大喇喇的表情包上面,沉郁川并没有回复他。
陆凌有些急躁,还想再发几条,又怕沉郁川觉得他烦,忍住了,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中间有推送新闻跳出,他激动的从床上弹起,以为是沉郁川回复了他,到最后实在受不住劈头盖袭来的倦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啪”得一下子盖到他的脸颊上,先前磕破皮的鼻梁复被砸出一片红痕。他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两眼迷茫,半晌,才吃痛的拿开手机,屏幕“唰”的一亮,一条消息突兀的跳出,陆凌立马来了精神。
是沉郁川的,只简单的一个“嗯”字。
可陆凌还是止不住的兴奋,简直能绕着床沿跳一圈舞了,虽然,他也不知道沉郁川的一个“嗯”字为什么有如此大的魔力。
他本想再说点什么,怕沉郁川知道他一直在等消息,动机不纯,试图规劝自己再等个几分钟。
陆凌开始看着手机屏幕算时间,觉得这短短的几分钟竟比他之前等待的几个小时还难捱。
终于,等了五分钟不到,他忍不住回了过去:〔沈老师,您睡了吗?〕
这一次,沉郁川回的很快:〔准备睡。〕
陆凌又道:〔上次那个酒吧,沈老师什么时候还去?〕怕沉郁川觉得他唐突,又补充:〔这不是要暑假了吗,我和季定哲想去打暑假工,您经常去那里,认识的人多,想让您帮忙引荐一下。〕
这明显在胡诌,他又拉出了季定哲,可他们两个谁也不像能去打工的模样,可是诌都诌出来了,他只得继续编到底,说出了在家里无聊想体验生活云云的烂梗。
他以为沉郁川会觉得他故意胡闹,不再理他,但很快,那方回复了一句“好”,外加一个自己去酒吧的具体时间。
陆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咬牙给季定哲发了信息:〔周末跟我去酒吧,我们放假去打暑假工。〕
他想着,坑也得连着竹马一块坑不是。
他知道季定哲的脾气,现在收到这条消息后,铁定一头雾水,不到三分钟能把自己的电话打到爆,赶紧的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当兄弟的总得有点牺牲,我的竹马,为了我想知道的真相,辛苦您了。”陆凌闭上眼睛认真的想。
那一夜,他睡的极香甜,夜里还做了一个好梦,梦到他第一次见到沉郁川的时候。
那一年,他六岁,尚不知怎么去形容他对沉郁川的印象,只觉得他坐在洒满阳光的台阶上,侧脸望着很好看,小心脏莫名的跳动,觉得这个小哥哥真帅。
可现在想来,比起帅似乎又有了其他没有意识到的认知,许是眼神吧。
他尤记得沉郁川抬头拿眸子睨他时,眼神里的戒备和疏离,如同雪松上结的冰凌,跨过层层雾霭,约过千山万水的订在了他心里,明明很冷,可也同样干净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