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行本来就少有什么表情,他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清冷的气质更是瞬间拉到了满级。
像一支高高在上的纯白色雪莲花。
外表纤细脆弱,高雅圣洁。偏偏干活的速度还非常快,力气大得惊人,连习惯做这种力气活的楚宇都比不上他的效率。
楚宇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气质又这么能干的同龄人,他忍不住问祁云时:“祁哥,这是你朋友啊?”
“嗯嗯。”祁云时没多想,回答:“是我同学。”
“阿时哥哥。”
就在这时,顾瑜行开口。
祁云时:“……”
祁云时望向顾瑜行,用眼神儿告诉他不要瞎叫。
平时他俩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顾瑜行怎么叫他都成,但现在有外人在,尤其还是与他们年龄相仿的人……祁云时觉得自己面子搁不下。
太肉麻了。
但他明显逃避的态度却让顾瑜行眼底的暗波更深。
顾瑜行缓缓说:“搬完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弄的。”
祁云时往门口看了看,的确已经全部搬完了……他们搬货的速度甚至都快赶上大卡车卸货的速度了!
楚宇的父亲也才刚刚把所有的货卸完而已!
祁云时说:“辛苦了。楚宇你也辛苦,走,过去歇会儿。”
大卡车还要去下一站送货,不过楚宇并没有跟车走,他表示他来这边是办事来的,今天不跟车,于是留了下来。
作为超市新晋的主人,祁云时很有当家人的范儿,他一边招呼两个人回到门口坐着,一边给他们拿水喝。
楚宇喜欢喝冰水,这点祁云时是知道的。
他兀自去冰柜里给楚宇拿冰镇矿泉水,并不知道门口的两名少年已经开始剑拔弩张。
顾瑜行发现这个叫楚宇的小孩儿似乎很喜欢打量自己。
不是欣赏的打量。
那更应该说是观察,或者说是动物界里对同类产生忌惮时的目光。
……
缓缓转过身子,眸子淡定地落在黑皮肤的少年身上,顾瑜行眼神无悲无喜,却凭空多了种自上而下的俯视。
舌尖轻轻滑过牙齿,顾瑜行觉得有些烦躁。
这烦躁好似凭空而来,但追究根源,还是从他看见祁云时跟别人一起抬箱子时,才产生的。
祁云时跟这少年的配合很默契。
很显然他们已经相熟不是一天两天。
……
但也不过是他们一起搬个东西而已。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烦躁?
大概不知道为什么烦躁,才是真正让他感到烦躁的原因。
当然,感到烦躁的也不只是顾瑜行一个人。
他对面的楚宇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祁云时身边凭白多了个长得很好看的白面少年……不只是长得好看,这少年还很有力气。
楚宇一直觉得能帮他心仪的少年干活是他最大的价值,但现在,这价值也被一个人取缔了……被一个明显长得比他帅,似乎也同样很喜欢祁云时的人……
所以面对顾瑜行明显俯视的碾压目光,楚宇还是硬着头皮站在原处,硬生生地抗住。
而就在这时,又有四个小混混一样的人来到了超市的门口。
“祁云时在吗??”
打头的人是个寸头,只是年龄看上去比他们大些,大概得有二十多岁了。
长得倒是比楚宇要白一些,但身上的痞气很重,脖子上还纹了个中二的纹身。
“祁云时呢?甭躲了,给我出来。”那小混混说。
楚宇看到他们的时候,仇恨立即就转移到了这伙儿人身上,“祁云时不在,你们有什么事吗?”
“呦,送货的小子来了。”那群小混混说:“祁云时在不在我们还用你说么?上次是不是告诉过你,别管闲事?”
正当楚宇要跟他们起冲突的时候,祁云时已经拿了两瓶矿泉水从店里面走出。
少年目光清湛,脸上却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和淡定,祁云时说:“我在呢。唉,让我看看是谁来找我了?哦,是范响儿啊,怎么你又来啦,你的手好点了没?”
“你还知道问我的手?我今天来就是来找你算账的!”叫范响的打头青年脾气很差,一脸的凶相:“老子就是养好手回来跟你算账的!”
“你手坏了关我什么事儿啊?”祁云时表情上满是无辜:“你自己走夜路摔的,还能赖着我了?”
“少他妈废话。”范响身后的一个小弟骂了出来:“我哥那哪是摔的?那不是被你打的吗?你现在想赖账了?”
祁云时:“我什么时候打他了?时间地点?证人有么?证据有么?”
伶牙俐齿的少年一脸无辜:“再说你们这些人不都是有很丰富的作战经验的么,我还能把你哥给打了?别逗了。”
范响:“……”
“都给我闭嘴!”范响爆喝一声,试图让两边的斗嘴都能够安静下来。
前段时间他的手的确是骨折了,因为祁云时。
但也不是被少年打的,相反方式还更加狼狈——那天晚上他跟踪祁云时回家的过程中,脚滑摔进了公园里的池塘边儿上,正好把手给摔折了,足足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范响也想明白了,那天他从祁云时照顾他奶奶的医院一路尾随少年回家,当时祁云时走的路不对。
他原本并不需要路过那个公园。
……这小子是发现了自己跟踪他,才故意那么走的。
那两周公园正好修路,池塘也正好在被清理……
那天范响喝多了,正好在医院门口碰上祁云时,才会脑袋一热跟上他的。
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了,尤其前几天当他想心平气和地把祁云时找过去“谈谈心”的时候,竟然又被这少年给拒绝了!
“祁云时,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说我手的事儿的,来来来你出来看看,我的车被你刮坏了!还记得不?上周你碰我车了。你不是要证据吗?马路上的监控我们也拿着了,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范响说着,就指了指那辆被他们停在超市门口的车。
他这边动静闹得大,已经引起不少邻居的注意。大家围在那辆车前指指点点,祁云时走出去看了一眼,车门上面果然有一道长长的刮痕。
今天范响要是不来,他都快忘了一周前的事儿了。
自从被认回豪门、又逐步开始想起书中剧情以后,祁云时经历的变化实在太多,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已经快让他忘了以前的日子了。
但其实,跟这帮小混混们纠缠,一直截止到上个星期为止,对于他来说还都是家常便饭。
祁云时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招惹这群无赖了,总归是从几个月前开始,以范响带头的这几个人就经常过来骚扰他。
来超市骚扰,去他家附近,还有他上学的必经之路和拾废品的地方。
祁云时是烦死这群无赖了。
他也问过他们想要做什么,对方的回答十分让人无语——他们说想吸纳祁云时,让他跟他们一起玩儿,其实就是一起混。
但祁哥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起混?
他只会觉得他们傻逼。
就连超市的李姐都看出不对,有两次还是她帮忙赶走这群小混混的,她告诉祁云时不要跟他们学坏,要好好读书。
祁云时当然只是这个道理,只是这几个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他想甩却总也甩不掉。
对方人多,祁云时不会跟他们硬碰硬。
……当然偶尔抽冷子硬一硬也是可以的。
比如说上回他把范响引到了公园的湿泥地上。
……
谁叫对方喝的里倒歪斜的还要跑来跟踪自己呢。
范响是摔倒了,摔折了手。
可那也不是祁云时让他走那条路、推他摔倒的。
不过那时候祁云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范响他们不会罢休。
……所以这就是他们想出的新花样儿?要来讹自己的钱?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真的会很慌很生气。
毕竟欺负他没关系,打他口袋里那几个钢镚儿就绝对不行!
该省的、不该省的钱都已经被他拿去当作他奶奶的医疗费了,不可能赔给范响他们钱。
当然,祁云时也知道对方的车不是他刮的,他们是单纯在诬陷。
——上个星期范响手好的差不多被家里放出来以后就又开始犯贱,要来抓他。他们是想强行把他拉上车,但祁云时当时通过大声呼救、引起马路上行人注意的方式,给躲开了。
那会儿车门的确是已经被范响等人打开,祁云时也奋力扒了车门,不过他的手只是一双手,怎么可能给这车划出那么深的一道痕迹出来?
应该不是他故意刮出来陷害我的吧?
祁云时首先排除了这种可能。
范响家里是在附近开小饭店的,生意还算不错,在这一片儿也算有钱人家。
但以他家的财力也顶多是给他买个这样的车作为代步了,祁云时记得范响一直很稀罕这车,还经常开着在附近显摆,不可能是故意破坏。
那另一种可能就是范响自己不注意,把车刮了,就想要趁机来讹自己。
……唔,祁云时觉得以这伙人的无聊来说,还真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不过不管怎么说,如今的祁云时已经不会再把小小的一部车子放在眼里。
更别提惊慌失措。
面对这样的敲诈,他只是淡定地在胸前抱臂,同时挑了挑清秀的眉梢。
他问也跟着走出超市、走到自己身边的顾瑜行:“你觉得他这车值多少钱?”
顾瑜行看了一眼,脑中自动闪过这个世界的各种关于车子的行情,评估到:“所有手续全下来不会超过十五万。”
“……那有点太便宜了。”祁云时深深地感慨道。
范响:“???”
“便宜?你他妈看清楚,老子这是全款买的,才开了一年……”
“这估计重新喷个漆也就几千块吧。”祁云时跟他各说各的,完全不回应他的话,只是一味对范响说:“你不是说有证据证明是我划的吗?那你报警吧。估计几千块钱也可以立案了。”
“立什么案,你疯了吧。”范响觉得今天的祁云时有点不对劲儿……以前这少年就挺不对劲的,住在这种贫民窟里,又是孤儿,还能起早贪黑地赚钱读书……
他都替他觉得累。
但这样固执坚强的人他也是头一次见……也不得不说,这少年越是这么倔,他就对他越感兴趣。
所以才一直忍不住向来撩拨他,想看看这高冷之花能不能被他给扯下来……一直到他骨折,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但即便如此,范响也从没想过报警之类的操作。
他知道祁云时没钱。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想让祁云时给他服个软……哪怕只是一句话……
范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不用你赔我钱,你只要给我道个歉,晚上跟我去吃个饭……”
然而倔强少年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不行,我得报案啊,你这是碰瓷儿,是敲诈,那敲诈罪也是罪啊!希望你这车重新喷漆能用得上两千块钱,否则这涉案金额可能不够立案……”
范响立即就炸了:“谁他妈敲诈你!你有证据吗?!”
“哦,对了,谢谢你提醒我。”祁云时想起来了,干脆从自己裤兜里拿出一个皮质钱包,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里面抽出了一大沓鲜红的红票票。
“这是三千块钱,你拿好,算我给你修车的。”
范响:“???”
趁对方愣着,祁云时便将那沓红票票又往前递了递。
他目光直视着纹身青年,眼神充满鄙视,脸上却又笑靥如花:“你先去修车吧,至于你敲诈的我事……不用急,我等警察叔叔来了再跟他说。”
“……”
范响看着少年递过来的钱,傻了。
准确地说他是从看见祁云时掏出钱夹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这是祁云时?
祁云时能一下子掏出一大沓钱,全是崭新的票子……
“等等,你他妈是什么意思?玩我?”范响死死盯着少年手里的红票票,眼见着祁云时还要把钱往自己手上怼,他暴脾气就上来了。
“傻子吧你?真以为我是来找你要钱的?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
他说着,就要去打祁云时的手,暴躁地想把少年手里的钱都扬出去。
但还没等他真的伸手触碰到祁云时,他的拳头就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指骨修长又匀称,指节突出,皮肤很白……有些过于苍白了,可以轻松看见上面的青色血管。
而与这只手的外观不相称的,是它所具有的力量。
——范响的手腕刚被那只手握住,就再也向前不了分毫。
死人手。
骷髅。
范响的脑中突然想到了这两个词。
因为除了有力量,那只手还很冰。
明明是大夏天,阳光这么烈,却令人生生有了种被死人手抓了的感觉……
这个联想让范响平白无故又打了个寒噤。
待他回过神来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时,才发现对方竟然就是方才跟祁云时一起出来的那个少年。
这少年的存在感很强。
刚到超市门口的时候范响就注意到了。
只不过他以为对方是来超市买东西的路人,没想到却是跟祁云时认识的,现在竟然还跑来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