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说对不对,问话的态度就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官或律师,语气上甚至有些和蔼惹人亲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看见我的时候是什么天气?”
“阴天。”那保镖说:“对,昨天晚上一直是阴天,后半夜还下了雨,我急着来着……”
“那也就是说,当时没有月亮了。”
“……是的,啊,好像不是……”保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似乎不明白这少年为什么这么问,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最后还是改口道:“我、我也忘了。我没注意月亮。”
“你说你不记得了,很好。”顾瑜行又问:“那你说说小少爷是怎么把我接应上去的?”
“喂,还有完没完?”二叔突然出声。
他表示:“咱们这也不是警局,再说有你这么盘问人证的吗?你是要把他问糊涂了然后给你自己开罪是不是?”
祁云时不等顾瑜行说话,已经忍无可忍地开怼:“毕竟是涉及到我和阿行的事,当然要仔细询问了。还是说,这种涉及到我名声的事,二叔就非要把它闹到警察局?”
“你……”季振海看了一眼旁边的季振哲和他大嫂,语气又软了下来:“阿时,你又误会二叔了不是?我是觉得这个小子他问的不对劲儿,你们听听,他问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就是要把证人问懵才好总结出漏洞啊。
因为这些证据本身就是伪造的啊。
对于顾瑜行的问话方式,祁云时不仅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还想给他们阿行一个大大的赞,简直不要太机智!
想到这里,祁云时扭头看了顾瑜行一眼,果真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眉飞色舞。
顾瑜行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可眼神里……又是那种让人看一眼便会觉得岩浆倒灌一般滚烫的烫意……
祁云时飞舞的眉头顿住,嗯,就那么什么,忽然有些不自在……
顾瑜行看他的目光倒依旧柔和充满爱意,仿佛在说——放心,一切有我。
“好了,不要吵!”
季振哲再度开口,是对顾瑜行说:“小伙子,还有什么问题?你继续问。”
顾瑜行说:“我已经问了,他还没有回答。”
季振哲:“……”
这年头倒是很少见在他面前还能这么从容淡定的少年了,尤其这少年还被他们家的保镖围堵、指控。
如同妻子一样,季振哲对这名叫顾瑜行的少年也同样产生了兴趣和一丝赞扬,他一指那保镖说:“他问你,阿时是怎么接应他上去的,你来说说。”
那保镖已经汗如雨下。
他不住地拿手擦自己脑门上的汗,虽然现在正是正夏,但也还是清晨,温度不高,怎么可能热成这样。
他的反应就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
诸丽茵眸色一厉:“快说!”
“这个……我,我我也没注意……”保镖开始结巴:“我就看见了小少爷站站站窗边,之后担心打扰到小少爷我就走了……没看见他是怎么上去的。”
祁云时:“那你又怎么知道昨天晚上他在我房里过了一夜?而不是只跟我楼上楼下的对望一眼?二叔,你最开始是这么说的吧?”
二叔保镖:“……”
听懂了的季振哲开始震怒:“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都没看见就敢指控小少爷??还有二弟,你怎么今天这演的到底是什么戏?!”
“大哥我真是冤枉的,是他跟我说的……”季振海也表现出了懵逼,紧接着他开始对那名出来作证的保镖怒吼:“你明明没看见为什么要跟我乱说话?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眼见着二叔又开始他的表演,祁云时冷眼旁观。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顾瑜行真半夜去他房里过了一夜也什么了吧。
祁云时可没有忽略他爸爸妈妈对顾瑜行流露出的欣赏。
他不想被泼脏水,也不想顾瑜行在他爸妈面前变成什么所谓的坏孩子。
却也不想撒谎……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祁云时刚刚想到这里,他身边的顾瑜行就已经说:“昨天晚上我的确去了阿时的房间,叔叔阿姨,对不起。”
“……”
所有人都因为他这一招突然承认而沉默了一下。
诸丽茵最先反应过来:“孩子,你?……”
顾瑜行说:“不过不是阿时接应我。昨天晚上他喝多了难受,我担心他才去的。阿时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在睡觉。”
“这……”
或许是顾瑜行承认得太干脆,所有人愣住的同时,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反而是季裕最先反应过来:“别扯了,阿时弟弟的卧室在二楼,没有他接应你自己能爬上去?!”
看起来他始终没有忘记他今天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要给自己泼脏水。
祁云时:“。”
但是这个墙……
还真能爬上去。
第42章
季裕问顾瑜行,在没有祁云时接应下是怎么爬上二楼的。
顾瑜行说:“要我给你现场演示一遍吗?”
季裕冷笑:“呵呵,你来。”
顾瑜行没打算动。
不知是不是默契,不等他拒绝,祁云时已经主动挡在了他的面前,不让他动:“阿行说能上去就是能上去,犯得着撒谎骗你么?”
因为深知顾瑜行真的能上去,祁云时倒是一点不慌。
又因为一点不慌,所以才不想让阿行给季裕做什么演示。
……开玩笑。
当顾瑜行是演杂技的呢?
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
顾瑜行既没来偷东西,又没有带坏他,怎么查都不怕,祁云时反而不急于证明什么。
祁云时说:“阿行来找我是走正门也好、翻窗户也罢,那也只是担心我,忍不住来看我。就算我真的接应他了又怎么样?”
他干脆把矛头重新丢回给季裕:“所以我不明白,阿裕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季裕:“……”
其实季裕也觉得自己问完话的一瞬间就接收到了他父母双双看过来的目光。
事实上他刚才话一出口,便立即发现哪里不对。
——刚刚脱口而出的指责虽然是针对顾瑜行的,但他话中也在暗中影射是祁云时给顾瑜行开后门儿……
季家最忌讳的就是内部相争。
刚才他这一句话便是不小心将他对祁云时的敌意给暴露了出来。
……都怪他二叔脑子不够灵活,不顶用。
但凡是二叔能反应快一点,也根本不需要他开口或到场。
不过话已经脱口,那就不能收回,只能想法子修饰和弥补。
季裕便略微低头,偏过脸,表示:“我是担心阿时弟弟你一不小心就被居心叵测的人给骗了。”
“阿裕?!”季裕一偏脸,季家夫妇立即看见了他半边侧脸上的伤:“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只伤了半边脸,刚刚由于站位的问题没被季家夫妇注意到,如今被打肿的脸露了出来,他们当时就走上去查看情况。
“没什么,是我……”季裕故意往祁云时的方向看了眼,而后才低下头,表示:“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
季裕是嘴角裂了,半边颧骨被打肿,这种伤怎么看都不会是自己撞的。
从季勉曾经去部队里历练过就能看出,季家夫妇的育儿原则是不惯着,不娇养……当然刚接回来的、无比懂事的小儿子除外。
所以季家的孩子也不是不能被打,但究竟为什么被打也是要追究原因的,要问清楚到底是谁有错在先。
“季裕,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振哲沉声问。
可季裕还是埋着头,只一味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看起来就有点委屈巴巴。
季振哲:“你这孩子……有什么不能跟爸妈说的?快点,说话。”
季振哲并不是脾气暴躁,他只是一贯的表情严肃,外加上外冷内热,有时候感觉就很严厉。
在这个家里季裕并不怕他,季裕最怕的还是他们的爷爷,因为爷爷眼光最毒辣,也最公正严肃,什么事儿都逃不过他……
所以面对他父亲的问话,季裕还是敢再继续装一装的。
但奈何他想多装一会可怜和懂事,对面的人却不配合。顾瑜行说:“是我打的。”
“……”
顾瑜行的一句话,再一次将全部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然而不管面对什么人的目光和盯视,顾瑜行脸上的反应依旧很平静。
他承认的十分坦然,甚至之后便薄唇紧闭,看样子连解释辩解的话都不打算说。
“这……”这回开口的还是季振哲,但他问的是季裕:“阿裕,他到底为什么打你?”
季裕:“……”
季裕原本以为对于打了自己这件事,在他父母的追问下顾瑜行会感到慌乱、紧张,做出急于为他自己辩解、甚至发生类似口不择言的事情。
只有祁云时和顾瑜行慌了,他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但没想到顾瑜行竟然这么淡定,好像他打人只是因为被打的人该打……
再次陷入被动的季裕只好主动承认:“……昨天晚上我路过阿时的房间,听见里面有异响就进去看了一眼……可能这位同学是把我当贼了吧。”
“不是可能。”顾瑜行非常直白地表示:“你昨天半夜鬼鬼祟祟进来,又偷偷摸摸来到阿时床边,那样子是真的像贼。”
话少是话少,但该开口的时候他一向当仁不让。
季裕:“……”
众人:“……”
“阿裕?这又是怎么回事?”诸丽茵弄不明白了:“你进阿时的房间做了什么?”
季振哲也问:“半夜?几点钟?阿裕你去阿时的房间里做什么?”
季裕:“……”
好吧他承认……昨天晚上看见祁云时睡着的模样他的确像是被魇着了一样,有一瞬间的失神。
但他进祁云时的房间可不是因为对他不怀好意……他明明是奔着那块玉去的!……
好在他早有准备。
今天闹这么大,他把二叔请过来帮忙,还主动提起昨天晚上的事,其实主要就是为了祁云时的那个录像。
为了避免祁云时以后可以随时过来要挟他,他要让那一段证据变成无效证据,就得冒一点风险。
其实到现在,季裕也不确定祁云时到底有没有录像、录像上都录下了什么。
但这件事却已经成了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不解决的话季裕便总觉得自己会被祁云时威胁,以后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按照季裕的设想,不管祁云时到底有没有录像,单凭他自己跟顾瑜行这个不良少年在房间里呆了一宿,祁云时便不敢将那段录像拿出来……昨天晚上一整夜,那么长,谁知道他们晚上都干了什么。
对方若是敢拿出个剪辑版的,季裕就会叫他必须拿出全部录像来作证,大不了来个玉石俱焚。
不过想到自己昨天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一幕……季裕觉得祁云时就算真的有录像,他应该也是担忧害怕摄像全部曝光的。
不然掌握了那么有利的证据他怎么还不第一时间去爸妈那里告状?
而只要没有真正的视频用来对照细节,季裕就可以凭嘴巴解释来为自己洗白——他都可以以关心祁云时为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半夜进入对方房里。
只要自己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料祁云时日后也不敢再拿着视频兴风作浪。
到时候他试图毁掉玉佩陷害祁云时的事,就永远没人会知道。
所以第一步要证明顾瑜行是个品行不端的不良少年,这一点对于季裕的计划来说就很重要。
季裕按照自己提早想好的解释:“我说了,我是听见阿时的房间里有动静,才进去看看的。”
季裕以为他已经算好了一切,所以才敢主动提起昨天晚上的矛盾。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昨天晚上祁云时跟顾瑜行压根儿就没做什么,祁云时不仅真有录像,而且也根本不怕拿出全部的录像出来。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拿着录像去他爸妈那里告状,只是因为他不屑于做在背后告状的小人。
祁云时知道他爸妈工作都忙。
他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去叨扰他们。
祁云时留存季裕干坏事儿的证据,也只是想警戒他别再打传家玉佩的主意,顺便吓唬吓唬他。
此时见季裕既然这么在意那份录像,甚至还冒险主动提出昨晚的事、试图给他自己洗白,祁云时都想笑了。
他接过话来:“当时是半夜,你的房间跟我相隔好几道门,怎么听见动静的?”
季裕说:“我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就听到了。”
祁云时:“那你听见了什么声音?”
“我听见了……”
季裕发现,不管是祁云时和顾瑜行,都很喜欢细化细节刨根问底。
然而事实也的确是,考虑到祁云时很可能有视频证据在手,他不能随便编造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
季裕面色不佳:“我也不记得了,就是一些异响。我昨天晚上也喝了点酒,有点不清醒……”
祁云时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喝多了,听见我房间里有动静就直接扭开门进来看了?……那阿行会打你也正常。”
祁云时还不忘在他父母面前挽回顾瑜行的形象。
季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