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顾瑜行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越发铮亮有神,祁云时笑得更灿烂:“但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虽然我也说不上为什么……”
他认识顾瑜行的时间很长,可是重逢的时间并不长。
至少与那些曾经表白过他被拒绝的人相比,应该算是最短的了。
以前祁云时不确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瑜行出现的这个节点正好自己的经济条件变了,所以心态才变了。
因此才不能肯定。
但是诚实且坦白地面对自己的心,他觉得他是喜欢顾瑜行的。
至少这一刻是这样。
不总是听说为之心跳的喜欢是没有原因的吗?……祁云时觉得,自己为之心跳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不必再怀疑。
但正对上顾瑜行变得极度难以置信的目光,祁云时反而迷茫了:“阿行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顾瑜行很快反应过来,再度拥抱住了他:“我只是没有想过阿时会喜欢我。”
“……”
祁云时都快被逗笑了,故意嗔道:“那你还要追我?”
又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了,祁云时只能感受
到对方收得愈紧的手臂、还有紧紧的相贴中,对方跳动得愈发剧烈的心脏。
顾瑜行深沉地说:“嗯。”
仔细听,他的声音很低,带有同样明显的笑意,却也是前所未有的沙哑。
明明音色很清晰,但感觉却像是……一种低泣。
他用低低的声音说:“我只是不能再失去你了。”
祁云时:“……”
恍惚间,祁云时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画面。
可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想要抓住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祁云时脱口而出。
“当然。”顾瑜行回答的很干脆:“我们一起长大。”
“不是这个……”
祁云时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自己穿书来之前就认识顾瑜行?……
但是不对。
顾瑜行刚刚也说了,他们明明从小就认识。那怎么可能又以前就认识……
正当祁云时纠结的时候,顾瑜行忽然说:“这回真的要迟到了。”
顾瑜行抬手在他的后脖子上捏了捏便放开了他,表示:“我们去打球吧。”
祁云时:“……”
等等,所以这到底是真的没有异常还是对方故意岔开话题??
再说他都这么理智热情,这么声情并茂地跟这家伙告白了,顾瑜行的反应竟然就这……唔。
是,刚才被拥抱
的时候他是感受到这家伙也很激动了。
但是这么浪漫的时刻,难道顾瑜行不应该激动之下把什么都告诉他吗……怎么还是明显地在遮掩着什么……
再这样的话,祁云时就算不是什么小作精,也要闹了!!
“好啊。”
继续对美少年一样模样俊俏的人笑了笑,祁云时说:“我们去打球。”
不过还没走两步,他又忽然一扯顾瑜行的衣领,把他戴在脖子上的吊坠给拽了出来:“不过阿行要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从回来以后就当作生命一样去保护和携带的吊坠被男生拉了出来,顾瑜行却一点也不恼。
他反而一把握住祁云时的手,连表情都充满了宠溺。
……像他这样年轻的一张面孔,用宠溺之类的词语来形容神情似乎有些不太恰当。
可架不住顾瑜行的心理年龄大啊!祁云时还是硬生生地在他的脸上看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和纵容……
顾瑜行说:“就这么想知道?”
还在被那个眼神苏到的祁云时,硬着头皮点头:“嗯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顾瑜行说:“大概就是遇到了太多的算计和利用,所以格外想念你这个温暖善良的小阿时。”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异常疯狂想念祁云时的,顾瑜行也不记得了。
或许从最初时起,就一直在想了。
所以说爱这
个词在他这里一点都不大。
他对男生的感情远不仅仅是爱。
——祁云时是光。
是他黑暗枯燥的人生中,唯一感受过的温暖。
那种暖意便成了他一直以来都赖以生存的养料。
就像是墙角曾经被阳光关照过的野草。
只因为曾经见过那抹光,所以才顽强挺立、疯狂生长,才会有-->>
现在的顾瑜行。
要不然他早就死了枯了,烂进泥里,不被任何人记得,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抱歉,不是故意不告诉你。”顾瑜行极认真地诉说:“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他还紧紧握着男生的手。
至于祁云时紧紧握着那吊坠的手,也早已放下了。
……嘛,说着说着又说到过去那些让顾瑜行不开心的事儿上了,祁云时的底气忽然就不足了。
他这样问顾瑜行也只是想试探下对方到底有没有瞒着自己什么,压根儿就没怀疑过顾瑜行对自己的感情是否诚心。
——像对方这么死气沉沉又厌世的人,要不是真的喜欢也不能来招惹自己吧。
算了。
还是以后慢慢说吧。
目前已知的是顾瑜行从被老流氓带去酒店、穿越时开始,因为经历了太多黑暗,所以格外怀念曾经温暖过他的自己。
喜欢啊、爱之类的,也随之而来。
……
这也够了。
祁云时也很庆幸,至少在顾瑜行不幸的童年里,自己出现了。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既然那么依赖,为什么顾瑜行会忘记这条吊坠是他送的……
“喂,祁哥你们到哪了?”
祁云时的电话铃声响起,是汪梓航给他打过来的,追问他们到没到呢。
祁云时应了一声,说已经到了,便把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抛到了脑后。
他看了眼时间,正好是九点钟,便对顾瑜行说:“咱们去跟汪梓航汇合吧。”
顾瑜行点头。
两个人一起走出楼梯间回到了走廊上,之后,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谁也无法预料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
。
祁云时就万万没想到,意外竟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大地忽然间开始剧烈摇晃,旁边装潢雅致的墙壁开始出现裂痕,头顶突然有大块墙皮剥落、掉下……
这是……
地震了??
祁云时下意识往顾瑜行的方向看去,然而还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就被人紧紧抱住,带着向后一推。
剧烈的晃动中,祁云时眼前一暗,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去多久。
祁云时恢复意识、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点光亮都没有。
周围全是灰。
稍微大口呼吸一下就被呛得直咳嗽,祁云时一边咳一边感受下自己的身体……除了一只
手臂不能动以外都没有明显疼痛,说明没有怎么受伤。
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有人正半压在他的身上……
祁云时心底一凉,“顾瑜行?”
好在,对方立即回应了他:“阿时。你醒了?”
嗓音同样的有些嘶哑,但是还有呼吸。
祁云时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嗯,我醒了。”
他紧张道:“阿行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顾瑜行反问他:“阿时呢?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祁云时忽视了自己根本不能动的手臂,又胡乱问道:“我没事,你没事吧?”
“没事。”顾瑜行说:“这里太窄了,我挪不开。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很方便救援队挖掘,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出去了。”
……这种时候,也只有顾瑜行能这么平静地说这种话了。
祁云时当即点头表示不担心。
意识到顾瑜行也同样看不到他,他便说:“我不担心,就是你……”
黑暗里,不用四处乱摸祁云时也知道他们被困在了一个极小的空间里,因此顾瑜行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挪不开。
这点祁云时不质疑。
但是顾瑜行的声音不对。
……虽然情绪很稳定,可是……气息太弱了。
顾瑜行什么时候这么有气无力地说过话了???
祁云时眨眼,努力想看清面前人的脸,可一点光亮都没有,就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开始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周围,感觉他们是被困在了一个墙角里……地震发生的时候墙体倒塌,他被顾瑜行抱着护在了这里。
可是他们的头上没有任何遮蔽物,周围又坍塌的这么严重……
意识到了什么,祁云时又试图去摸顾瑜行。
他也是这才知道,原来被限制在极小的区域里,是会连跟自己近在咫尺的人的脸都摸不到的。
祁云时费了好大力气、几次牵动受伤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才终于摸到了顾瑜行的背部。
他五指张开,一点点地摩挲着,一边叫着身上的人:“顾瑜行?阿行?”
“嗯。”
一路摸到了顾瑜行的后脖颈,祁云时说:“你说……汪梓航他们不会有事吧……”
“吉人自有天相。”顾瑜行说:“别担心。”
“嗯。”祁云时的喉结骤然滚动了一下,就不敢往上摸了。
——他刚一摸到对方的后脑勺,就摸到了一片温热和粘腻。
……这样的环境里,不需要去想都知道那是什么……
“阿行……现在的这种情况我们怎么才能出去?”祁云时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敲击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最好是钢筋,方便外面确定我们的位置。”顾瑜行说:“不过我找过了,
没有。”
祁云时:“……”
顾瑜行说:“别怕,根据大楼倾倒的方向……我们的位置应该就在废墟的外围,真的很方便挖掘……”
祁云时舔了舔发干的唇角:“嗯。”
顾瑜行:“所以……保存体力,稳住呼吸,不要消耗。”
“……好。”
祁云时还是抖得厉害,这时候,顾瑜行稍稍挪开了一点空间,一直紧紧环着他腰身的手强行上移,搭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像小猫咪一样被人轻轻地抚慰着,祁云时一动都不敢动,听那个不住安抚他的人说:“别怕。”
“嗯,我不怕。”他坚定地说。
他只希望救援队赶紧赶到。
普通人不吃不喝可以活三天。
可一个头部受伤的人能挺多久呢?
……
祁云时根本不敢想。
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顾瑜行还有哪块儿受伤了。
黑暗里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祁云时一动不动,就默默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却也根本不敢放松。
他总怕……那道呼吸消失了。
因为总是有种错觉,感觉顾瑜行的呼吸声越来越浅。
……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黑暗里,祁云时下意识用单臂抱紧对方。
这家伙经历了那么多、会那么多东西,却还是因为自己受伤了……祁云时根本不敢去想,房梁塌下来的那刻护紧他的顾瑜行都经历了什么……
……
极度的黑暗里,人对时间的感知会失衡。
尤其还是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一切感知都仿佛已经消逝,开始变得不真切。
祁云时能感觉到的唯一真切的感觉,就只有身前人温热的身体,和对方搭在自己脖颈上的手。
他只能紧紧地抱住身前人的身体。
然而极度的恐慌和害怕失去,还是剧烈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一度让人失去神志……
不知过了多久。
几乎封闭的空间里,祁云时再也不想什么保存体力,他大喊起来:“顾瑜行?顾瑜行!来人啊!!有没有人,救命!!!”
“别怕……阿时。”
再次听见耳畔微弱的呼吸声,祁云时停止了叫喊。
他听见顾瑜行说:“我不会死。”
祁云时一咬唇,声音憋进了喉咙里:“……嗯。”
黑暗中,一只冰凉修长的手缓缓绕过后颈摸上了他的脸,祁云时听见顾瑜行叫他:“阿时。”
“哎。”祁云时赶紧应了一声。
“别哭。”
“……嗯。”
已经晚了,根本抑制不住眼泪。
因为……顾瑜行的声音……好虚弱。
崩溃就在一瞬间,祁云时再次喊起了救命,因为声音过大还尝到了一丝血腥气。
可他也顾不了许多。
即使知道这样的叫喊其实于事无补,外面根本听不见。
就在这时,顾瑜行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嘘。”
眼泪飙出眼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听见顾瑜行缓缓说:“过去经历的……世界,我从来都很厌倦活。”
“后来……每一世我都没有活过三十岁。”
“……”没有想过顾瑜行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给他讲过去的故事。
可是祁云时已经不想听了。
才不要现在听。
他要等出去以后再听……
可他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
就只能空洞且固执地仰着头。
他就只能听着顾瑜行粗喘着、一字一字艰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