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有脾气的。
钟闻笑着耸耸肩,把菜单往江庭面前一推,大方说:“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你?”江庭接过菜单大致扫了一眼,一边在“牛五花”、“牛上脑”的旁边画圈,一边问,“什么时候赚的钱?”
“多少还有点存款,你这人能不能别总破坏气氛,请你吃个饭唠唠叨叨的真费劲。”
第一次被人嫌弃话多的江庭无奈地闭上了嘴巴,正儿八经地点起菜来。
钟闻朝他努努嘴,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相机,翻转镜头把额前的两撮刘海捋了捋。
就在他专心拨弄头发的时候,前置镜头拍摄的影像突然被一束白光闪了一下,他晃了个神立马转头朝窗外看去。
有白光闪过的地方正好是一个拐角,那里摆放着一排半人高的垃圾桶,五颜六色的。
刚刚那束光分明是夜拍模式时的闪光灯,谁会在那种又脏又臭的地方拍照?
钟闻皱皱眉,有种那束光是冲他来的感觉。
“钟闻?发什么呆呢?”江庭喊了他好几声,直到站起来推了钟闻两下,才把他的魂叫了回来。
“没事,我看错了,还以为是坑我来元城那小子,”钟闻扯了个谎搪塞过去,又对着老板招呼,“点完了。”
“熊”老板这回没亲自来,只推了个小服务员到他们跟前。
在对菜品的时候钟闻有些漫不经心,他看着服务员的手拿着铅笔在他们点好的菜品上画着一个个大圈,视线却是模糊的。
“会不会和那天晚上的事有关?”钟闻想着,桌下的拳头越攥越紧。
服务员走后,他又拿起手机把前置摄像头对准了刚刚发出白光的位置,可那边只有三两只野猫在垃圾桶前争着残羹剩饭。
可能真是想多了,又不是什么名人明星,谁会没事儿拍我啊。
钟闻松口气,抬起头看见的却是一双恍若福尔摩斯的眼睛。
“你这么盯着我干嘛?”钟闻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下,把后背紧紧贴在沙发上。
“你有心事,怎么了?”江庭问。
“谁没个心事呢……”钟闻扯着,正巧服务员上了菜品和烤肉。
钟闻赶紧拿起烤肉的夹子,把牛肉粒和鸡丁一股脑儿全倒在烤盘上。
烤盘上“滋滋”地流着油,香气扑鼻,钟闻嘴角一抿咽下一口唾沫:“在医院天天喝粥可憋死我了……哎,你赶紧吃,不然可别怪我没招待好你。”
看他那样是不打算说了。江庭也没逼人讲心事的癖好,就装作被他的话题带了过去:“说好喝酒的呢?先干一杯,预祝你初赛顺利。”
“谢谢。”
钟闻举起酒杯,“砰”的一声玻璃轻碰,俩人对饮起来。
不远处,一俩劳斯莱斯停在路口,半摇下的窗户里是一双阴鸷的眼睛。
迟淮紧紧盯着坐在钟闻对面的江庭已经有十分钟了。
“拍到了吗?”迟淮问。
坐在驾驶位上的华铤把手机递到后面:“拍到了,他很警觉,差点被发现。”
迟淮捏着手指放大照片,江庭的脸略微模糊地出现在屏幕上,但凭轮廓依旧能看出是个挺帅气的男人。
“你先送我去会场,然后去查他俩的关系。”迟淮说。
第四章 和他在一起的男人
劳斯莱斯停在一家名叫“陵纪”的星级酒店门口,迟淮下车后草草地扫了一眼酒店大楼门前的铭牌,心里揣摩着过段时间换了这略显俗气的名字。
他站在下午刚铺好的红地毯上,刚走到金属镶边的旋转玻璃门前,只听身后有人兴奋急促地叫着自己。
“迟总,迟总!”
回头一看,是沈渝。
沈渝穿着笔挺的银蓝色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块浅色方巾,独特的银色袖扣十分显眼,和他脸上的妆容一样精致,如同一个被人精心设计雕琢的洋娃娃。
虽然是星启刚挖来的新人,但迟淮对他的印象很深。因为参加一档歌手节目而爆红的沈渝被多家娱乐公司抛出了橄榄枝,当初星启还特地为他开过几次会议,好不容易说动他签约,却被告知有个条件,就是要迟淮本人跟他谈合同。
能让迟淮亲自出马的,沈渝是第二个。
可偏偏就在那次见面后出了状况,迟淮被人设计下药,和一个来路不明的钟闻上了床,奇怪的是,在那之后并没有任何负面新闻爆出,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去。
想到那次的事,迟淮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不好意思啊迟总,我刚刚一直在外面赶通告来晚了点。”沈渝不好意思地笑笑,两只手紧张地在身前捏来捏去。
“还没开始,不算晚。”迟淮说着,大步流星地往会场方向走去。
“等等,迟总,”沈渝紧跟着,“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我刚进公司还不太熟悉。”
迟淮心想:“加上今天,我们也才见过三次而已。”
不过现在的沈渝是个香饽饽,公司还指望着这棵摇钱树,迟淮便没说什么。
得到默许,沈渝就像个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迟总,上次在签约仪式上人太多,没能找到机会好好说声对不起……那天谈合同迟到,真的是因为通告出了点问题,我匆忙赶去的时候您已经走了,我……”
“既然已经顺利签约,那件事以后不用再提。”迟淮打断了他,扔下这句话就走进了会场。
这次的晚会是为星启成功上市而举办的庆祝酒会,迟淮一进门自然而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而他身后刚加入星启的沈渝也成为了瞩目的对象。
面对镜头,沈渝嘴角微翘露出笑容,稍稍加快了些脚步紧紧贴着迟淮的肩膀,好似亲密无间。
迟淮这会儿正忙着找他的“狐朋狗友”并未留意,在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开场白中迅速捕捉到目标,擦过沈渝的肩膀径直朝着灯光略晃眼的方向走去。
沈渝愣了一下,虽坐在贴着自己姓名的坐席上,目光却依然紧紧跟随着迟淮而去。
“有个小东西在看你。”“狐朋狗友”贴着迟淮的耳朵,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迟淮早就习惯傅黎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都懒得应他的话,只问:“初赛筹备得怎么样?”
“只要是我主办的选秀哪次出过岔子?”傅黎从服务员捧着的托盘上拿起两杯红酒,嘴角一翘递去酒杯问,“别光问我问题,也让我问一个?”
迟淮难得大方:“问。”
傅黎抿下一口酒,细细地品了一番才开口:“来会场的路上,你让华铤偷.拍的人是钟闻吧?”
迟淮微怔,迅速反应过来:“你认识他?”
“不认识,”傅黎耸耸肩,“对我来说查个人很难吗?更何况,他是即将进入初赛的选手,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当然会留意……你是不是打算把他弄到星启来?”
“我看的不是他。”迟淮说。
傅黎有些惊讶:“不是他?那是谁?”
迟淮也想知道那个和钟闻高高兴兴、谈天说地的男人是谁。他晃了两下手中的酒杯,在傅黎八卦迫切的目光下一饮而尽:“不是只问一个问题吗?”
“我.操?”傅黎还想追问,周围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正站在舞台中央,嘴里念着的正是迟淮的名字。
迟淮放下空酒杯,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舞台。
*
当烤肉店里的挂式液晶电视播放着星启这场意义非凡的晚会时,钟闻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了。
他隐约听见隔壁桌的年轻女孩儿在兴奋讨论着星启的当红明星和年轻有为的迟总裁,不知哪儿来的自信,突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江庭旁边一坐,抓着他的胳膊说:“你信不信,我以后……嗝……肯定比他们红!”
江庭没想到钟闻这么不能喝,才三瓶啤酒就开始飘了,他连忙把桌上的啤酒瓶一推,压着钟闻的手说:“信信信,你刚出院,不能再喝了。”
“你就是不信,”钟闻睁着被酒气熏得有些朦胧的醉眼盯着他,“不然就陪我喝!”
“我信,”江庭一边拦着他,一边拿起自己的酒杯猛灌一口,“我喝,你别喝了,回家吧。”
“你不信,你就是不信……”钟闻喃喃着,“你们都不信……李晓远不信,赵睿不信,你也不信,你们都不信我能唱下去……”
说着,钟闻突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看他伤心成这样,江庭有些手忙脚乱。在医院治疗无论多疼都没听钟闻哼过一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不停地说:“我信,我真的信,你到底都遭遇了些什么?”
也许是在心里压抑了太久,在酒精的催动下,钟闻一时没忍住,把自己怎么遭骗来的元城、怎么从黄色窝点逃出来以及那天晚上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沉默着听完这一切,江庭最大的感受就是心疼。
难怪他来医院的时候穿的那种衣服,难怪他不肯报警。
江庭心里五味杂陈,他把单买了,把醉醺醺的钟闻往身上一背,竟轻得跟棉花似的,没多少份量。
“没事了,我们回家。”江庭轻声说着,把钟闻背了出去。
等钟闻酒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顶着鸡窝一样乱七八糟的头发坐在床上,对于昨晚喝醉后发生的事竟然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咚咚——”
听到敲门声,钟闻拉紧被子挺直了后背:“请进。”
“你终于醒了,这粥再热可都要化了,喝点暖胃。”江庭围着一条黑灰格子的围裙,把一碗粥递了过去。
“谢谢,”钟闻捧着粥踌躇了一会儿,才怯怯地问,“昨天……”
“昨天你喝多后就睡着了,睡的挺死的,我怎么喊你都不醒。”江庭说。
钟闻松了口气,这才大口大口地喝起粥来。
“你明天初赛吧?”江庭问。
“啊……”钟闻点点头,“是明天。”
“我去给你加油。”江庭说。
“你不用上班吗?”钟闻问。
“上班天天都得上,看你初赛可就这一次的机会,”江庭把钟闻喝光的碗又接回来,笑着说,“在元城你就我一个哥们,我不去谁去?”
哥们?钟闻不反感这个词。
“行,那说好了,你得拼命给我加油。”钟闻一口答应。
“拼命加油可以,等你成功晋级了,以后大红大紫的时候别忘了我是你的头号粉丝就行。”江庭说。
“那好说!”钟闻说,“到时候请你吃饭。”
江庭好笑地看着他:“那酒可别喝了。”
钟闻讪笑一声,竟无力反驳。
“今天我晚班,出去的话不用给我留门,冰箱里有吃的。”江庭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并且轻轻带上了门。
钟闻也赶紧掀开被子起了床,明天就要初赛了,不能一点准备也没有。
简单洗漱后他立即出了门,先是去了几家琴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砍到一把属意的吉他,然后想找个地方练习开个嗓。
背着吉他,钟闻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就好像从琴行出来后就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一样,令他心里毛毛的。
光天化日的,也不能有强盗吧?
他想着,拉紧了琴包的背带,加快脚步往汀湖花园走去,可没走几步却突然拐了个方向。
万一真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跟着自己去了汀湖花园,不是给江庭惹麻烦吗?
他索性绕去人多的广场,找了处地方把吉他拿了出来。
在哪练歌都是练,就在这耗着!
他背着吉他,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流水般的琴音从指间流淌,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欣赏。
“叮咚——叮咚——”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迟淮打开消息界面,只见华铤传来两张照片。
照片里的钟闻在广场上弹着吉他,金色的阳光斜斜地落在他的头顶,发丝一半棕一半黑,映得脸庞既柔和又刚硬。
就像这些天看到的他和那天晚上倔强的他,好似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一样。
看了一会儿,迟淮不经意地歪了歪嘴角,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然后把华铤早放在一旁的资料拿着看了起来。
翻开第一页,他嘴角的笑容瞬间消散。
资料主人的照片就是那天晚上和钟闻在一起的男人。
迟淮顺着看了下去:江庭,元城中心医院肛肠科医生。
第五章 一分都不少
初赛比赛前,所有选手分批次被叫去一间会议室,大伙儿都是神采奕奕进去,却愁眉苦脸地出来,只有少数几个人依然保持着兴奋和热情,他们脸上自信的表情就好像已经赢了比赛一样。
钟闻和大多数选手是一样的,他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两眼空空,独自一人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发着呆。
主持人彩排的声音从不远的录播厅传来,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去,只觉得走廊那端紧闭着的大门就像一个黑色漩涡,深得让你见不着底。
上次是三十万,这次呢,三百万。
如果想要到复赛进入老师团队接受指导训练,则需要三百万的赞助费,脱颖而出才可以参加决赛。
要脱颖而出钟闻还有点自信,可这三百万却是一座翻不过去的大山,不仅如此,就此止步的话就连之前的三十万也打了水漂。
难道就只能到这儿了吗?怎么办?我从哪儿去找这三百万?这他妈又不是轻飘飘一张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