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江南!你这个混蛋,还有三天!现在就收拾好你的东西!三天后,给我从这里滚出去!"恼羞成怒的范凌昔狠狠地把双手强拄在深棕色的办公桌上,塌着背,撕唇嚼齿地驱逐着曾经被她视做依靠的丈夫,狰圆的大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拿到正月放在你那儿的东西,这里──我一分锺也不多呆!"楼江南缓缓地正过身体,徐徐地挑起剑眉,俊凛冷冽的脸上黑钻石般的眼睛煌若寒星,带着志在必得的坚定,咄咄地逼视着曾经尊为公主的妻子。
"你真天真,我会放过你们这对杂碎吗?"
"那就和你的公司跟爸爸说再见吧。"
"楼!江!南!你忘恩负义!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我家的一只狗!若不是我爸爸,你一个叫花子出身的下贱坯子能有今天!"
"范老先生的栽培之恩,三天后,我就要涌泉相报了。把你二叔彻底赶出范氏,完整地给你留下这偌大的家业也算是对你我夫妻一场的交代。我只要拿到我要的东西,从此你我互不相欠!各不相干!"楼江南凛然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抿着嘴唇,冷冷地看着这个给他带来名利也带来压力和屈辱的女人,带着尘埃落定的坦然,用近乎冷酷的果断向他的公主告别。
"互不相欠──!互不相欠──!我的感情怎么算!我的婚姻怎么算!你欠我一辈子,永远也还不清!"暴怒的范凌昔咆哮着扑向了去意已决的丈夫,肆意地撕抓着背信弃义的爱人,眼泪带着仇恨和绝望如洪水般宣涌出来。
"你这个骗子!我把什么都给了你!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你骗我──!我还不到30岁!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范凌昔凄厉地哭喊着,把楼江南整齐的西装扯的一塌糊涂。她真的好痛苦,从公主沦为弃妇,不甘、委屈、耻辱、嫉妒完全让她失去理智。
"呜呜──你说过你只爱我的──呜呜──你说过只有我才是你的公主──你骗我──你骗我──"筋疲力尽的范凌昔无力地伏在既不还手也不出声的楼江南身上悲伤地呜咽着,她紧紧地拥着一动不动的楼江南,竭力地贴在他的怀中,在他脉脉的体香中怨怒地泣语着。
"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应该爱我!必须爱!你是我的!我的!"看着哭泣的妻子,楼江南揪绞的心越来越疼,范凌昔是那么的翕弱和无辜,她的世界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和甜蜜,可却被他破坏了。楼江南沉沉地涵下头,轻轻地蹭撮着妻子卷俏的头发,软软的,香香的,带着他第一次拥抱她的味道,那么的熟悉和诱人。楼江南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猛地拥起范凌昔,近乎狂野地吻着她,他不知道这些吻带着什么色彩,愧疚?补偿?还是......
"南──南──"范凌昔不顾一切地撕开楼江南的衣服,全身贴压在他已经变形的身体上,用近乎放荡的性感迎合和挑逗着如野兽般的丈夫。
"我不会输给他的──南!我不会输给安正月!你是我的!我的!"范凌昔嘶叫着,带着浓浓的独占欲霸道地嚼咬着楼江南的嘴唇,耳朵,胸,乳头......她要把她的丈夫夺回来,用女人的身体和热情。
"恩──凌昔......恩──凌昔......啊──"怀孕五个月的楼江南终于敌不过妻子的汹涌,在一阵钝痛中狼狈地倒在了老板椅上,浑圆膨大的肚子毫无遮拦地裸露在范凌昔面前。他极力地用手遮掩着自己难看的身体,难堪地把头扭了过去,范凌昔厌恶地看着臃肿的丈夫,在满满的绝望中不能呼吸,无法言语。
"凌昔,我们......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楼江南终于鼓起勇气,他缓慢地整理着凌乱的衣服,用透着伤感的坦白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我知道。"范凌昔机械地搂拢着自己纷乱的发卷,茫然地看着大腹便便的丈夫,心里一片空洞。
"你要和正月走吧?"
"恩。我欠正月的太多了。"
"那我的那份呢?"
"......正月精神崩溃了──因为这个孩子。我要陪着他,照顾他。还有,为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问你我的那一份你怎么还!!难道你我之间就只有一个范氏吗──!!″范凌昔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楼江南在她布满泪水的眼睛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无能为力,凌昔。因为──我爱正月,我离不开他。有他在,我可以不用再做男人中的男人......"楼江南轻轻地擦拭着范凌昔淋漓不断的泪水,黯然地凝视着这个芭比娃娃般美丽的小女人,在一声淡淡的"再见"和妻子泪水淋漓的默视中,带着愧疚和无奈,凄然地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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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再过三个小时就要决战了,你说我穿哪件衣服好?"楼江南心不在焉地翻理着衣柜,习惯性地向静静坐在身边的安正月絮叨着。缓解着几乎让他窒息的紧张和压力。五年艰辛的努力,功成还是垂败,结果就在三个小时后开始的夜宴里。楼江南从来没有这么紧张,不仅是因为华尔街,更是因为安正月。
"这不让人家笑死嘛!英俊倜傥的青年俊才楼江南成了这个熊样子!恩──"
"月──你说我走路的姿势是不是越来越......摇摇晃晃的怎么看都像怀孕了,真是难看死了!"楼江南皱着眉头,努着嘴巴,无奈地撑着腰,缓缓地在镜子左右前溜走着。
"什么像嘛──本来就是!而且五个月了!藏也藏不住了......"
楼江南极力地调整着自己越来越笨重的身体和蹒跚的步子,最大限度的让自己像从前一样矫健和挺拔。
"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现在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月──给点掌声!"楼江南斜挑着嘴唇带着骄傲的笑容,理直气壮地拍着肚子,顺理成章地向他唯一的观众──安正月要着鼓励和支持,就像一个期待表扬的孩子。可──他沉缓的脚步就像紧张的心情一样难以掌控,纵然他努力地笑着,无厘头地调侃着,紧张的心仍一阵阵地突跳着,就像一个左右摇摆的水桶,无法平静。慌张和局促一波波侵扰着楼江南,让他越发的疲倦和焦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步步走到安静得只剩呼吸的爱人身前,费力地蜷进他的怀中,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爱昵地在自己突起的肚子上抚摩着,在安正月富有节奏的心跳声和混着淡淡的柠檬味道的体香中寻求着安慰和勇气。
第二十五章
楼江南紧紧地契贴着安正月散着暖香的身体,深闭着眼睛依恋地蹭撮着他温软的胸膛,合着他沉缓的心跳,拿着爱人的手有节奏地轻拍着肚子里沈睡的娃娃,在丝丝缕缕的淡笑中带着满满的温柔如梦语般地低喃着。
"小安,伊是侬牙(他是你爸爸),叫安正月。那牙老欢喜侬哦(你爸爸特别喜欢你)伊高高的,卖相老好的!(相貌堂堂),不光钞票挣得把把攥,还烧的一手好菜!尤其是醋鱼,喔呦~~~~~那个味道啊,啧啧。"楼江南情不自禁地卷了卷嘴唇,咽了口唾沫,在安正月怀中陶醉地傻笑着,蹭转着,娓娓地呓语着,努力用沉在记忆里的点滴幸福驱走心里的压抑。
"小安,侬牙老早女拧欢喜俄 (你爸爸特别招女人喜欢),可他只留在我们身边,年纪一大把也不见他讨个女人,因为他只爱我们......伊啊刚度(他这个傻瓜)......刚度(傻瓜)......"楼江南缓缓地从安正月怀中直起身来,心疼地端详着他无声无息的爱人,抚摩着他只剩下温度的脸,浓郁的哀伤渐渐给他荧荧的眼睛弥染上了一层雾色:"月──你这个傻瓜。干吗那么宠我......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知道吗,华尔街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才是我的全部,我一定要把你捞出来!今晚就是天塌下来,我也把范氏带进华尔街!不为任何人,只是为你!"
"轰隆隆──"一阵隐隐的雷声缓慢地滚过闷沉地几乎要掉下来的天幕,楼江南抬头望了望窗外的一片风起云涌,仔细检查了一下窗户,随手拿起身边的一条薄毯,小心地盖在安正月的身上,转身走进卧室利落地穿戴妥当,一身华丽地走了出来,带着满满的温柔和坚定,凝重地注视着安正月:"月──夜宴就要开始了,做完这最后一档,我们就走,去我们想去的地方,过我们想过的生活。"
"月──等我!"楼江南深深地吻了吻安正月有些冰凉的嘴唇,在隆隆作响的闷雷声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去。
"喀嚓──"一道闪电带着寒闪的白光从窗外划过,把昏暗的房间映得通透白亮。在一片通明中,两行清泪沿着静静坐在沙发上的安正月平静淡漠的脸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林医生吗?我是江南,10分锺后我就到你那里。"
"去林氏诊所!"一身正装的楼江南面色冷凛地坐在车里,用低沉的声音简单地吩咐着他的司机。他的心不能摇摆也不再摇摆了,距离最后的决战只剩不到3个小时的时间了,他要去为最终的战役做最后的准备,为了正月,也为了孩子。楼江南冷冷地看着车窗外乌云笼罩下霓虹华烁的夜上海,在一片电闪雷鸣中用冷酷默默地向这座妖娆,幻化和残忍的城市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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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楼先生。"
"林医生,你好。"楼江南带着薄笑微微地向一直等他的林伟雄点了点头,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
"夜宴就要开始了,楼先生......"
"我们长话短说吧。我想你帮我在食道上打个结。"
"......你......说什么?"林医生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威凛如国王般的俊美男人,被他不着边际的认真和坚定搞得一头雾水。
"今天,我必须要喝酒。但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碰这个东西!所以,请帮我这个忙!他这个年纪不能饮酒。"楼江南微微低下头,轻轻地拍了拍华服下膨大的肚子,一本正经地低语着。
"楼......楼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实少量的酒精对孩子没有......"
"一滴也不行!"楼江南徐徐地抬起头来,削俊的脸上带着不容忤逆的坚定,咄咄地注视着眉头紧皱的林伟雄,浓黑的剑眉下,钻石般的眼睛里犀利的光芒几乎把他刺穿。
"楼先生,这样做有点太得不偿失了!那不仅痛苦!而且容易感染!会......"
"好了!我准备好了,开始吧!"面无表情的楼江南,用让人无法喘息的冷漠霸道地打断了喋喋劝阻的私人医生,略显沉重地扶着肚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他特有的傲慢习惯性地正了正领带,甩下无所适从的林伟雄,头也不回地径自向诊室走去。
"楼......江南!"面对这个任性的楼江南,林伟雄只觉得头猛地大了一圈,他狠狠斜看着楼江南霸气十足的背影,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悻悻地跟了过去。
"你真的想好了?"林伟雄落落地看着平躺在操作台上,像岩石一样坚定强硬的楼江南,不死心地又一次试图劝他放弃这个念头。
"麻药尽量用少一点!那东西会影响我孩子的大脑!"楼江南目不斜视地盯着头顶上的无影灯,凛利明亮的眼睛满满地充浸着一个父亲特有的坚决和刚强。
"真不知道你这个固执任性的爸爸要生出个什么样子的孩子来!"对楼江南的劝说,林伟雄彻底放弃。多年的知交,他知道,不在他的食道上打个结,楼总经理就会在他的脖子上拧个扣。
"男人中的男人!"楼江南斜瞟了一眼双手高抬,表情严肃的林医生,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掷地有声地回答了他并不是为寻求答案而提的问题。
"......那我......开始了。手术很小,时间20分锺......"在林医生带着隐隐的钦佩和怜惜的专业化解释中,楼江南深深地吸了口气,舒展了一下紧绷的身体,随着手术器械一阵叮当作响的碰击,他牢牢地抓紧身下的床单,带着一个父亲的爱和使命坚定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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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堂皇的会场里,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政商名流。极尽奢华的商业酒会上每个人脸上都戴著名叫"虚伪"的金色面具,杜绝自己露出真心,却希望对方能掏心掏肺。这是一场利益交换的盛大宴会,有野心的人纷纷在此聚集,在一片灿烂耀眼的笑容里优雅地较量着,角逐着。
一身水红色裹身礼服的范凌昔带着通体的艳丽和高贵,淡笑着挽着一身正装,气宇轩昂的楼江南在众目睽睽下缓缓地走进会场,庄重优雅宛如国王和皇后。他们从容地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带着各自的悲伤,憎恨和疲倦竭力地扮演着模范夫妻,完美伉俪。为这最后一次的合作努力地牵手相笑。
"楼先生──楼太太──"
"你好──陈总!好久不见了......"
"楼江南──哈哈──你这个家伙!"
"嗨──逖比!居然在这里见到你!呵呵!"楼江南爽朗地笑着,携着自己公主般的妻子,潇洒地游走在这一片豪华绚丽中,矫健倜傥一如往昔。
"胖了不不少呀你──越来越有大老板的派头了!今天你可是个大热门。"
"哪里,结果只有最后一刻才知道。呵呵。"
"凌昔可要留意你老公哦,进了华尔街,楼江南可就是国际大老板了,当心让那些洋妞儿拐跑哦!"
"呵呵......他要跑,谁能拦的住啊?"范凌昔歪着头斜看了一眼春风浮面的楼江南,笑得近乎邪媚。
"你这个家伙──还是死性不改!哈哈哈。"楼江南笑得更加凛爽,用满满的自信和有些咄咄逼人的霸气毫不犹豫地回敬了身边笑得诡异的妻子,就像一个骄傲的国王。可谁也不知道,楼江南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脚印都染着血迹。一个小时前,他在手术台上苦苦挣扎了20分锺,为了孩子不受酒精侵害,他用近乎血腥和残忍的方式在食道上打了个结。灼烈的疼痛不仅让楼江南在淋漓的鲜血和闷吼中撕碎了身下的床单,也让这个肩负重任的男人筋疲力尽。终点站近在咫尺,他用一捧凉水让自己已经停跳的心脏重新搏起,在撕扯的烈痛中坚强地冲出战壕,带着无坚不摧的犀利锋芒和肚子里5个月大的孩子为他的爱人奔赴战场。
"来──干一杯!提前庆祝你的胜利!"
"谢谢!干──!"楼江南用他一贯的豪爽,高抬着胳膊,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爽快──!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 哈哈!"
"哈哈哈哈。"在恭维声中,楼江南用"男人中的男人"的姿态豪笑着,遮掩着已经涌到唇边的呻吟,手中的空酒杯几乎被他捏碎,以此宣泄着胸中爆炸般的疼痛。可胸口里的那个结,无时无刻地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用涨痛和噎闷折磨着他。他真想撕开胸膛,把那个该死的节拿掉。
"好久不见了──江南!凌昔!"
"嗨──于叔叔!"
"楼老板──提前恭喜你了,干一杯! "
"谢谢──干!"
"楼先生,楼太太,恭喜你们了!干一杯!"
"谢谢!干──!"
"恩──恩──该死的!还有多久!──月......"几个回合下来,食管里拥堵的秽物浊液几乎要把楼江南的胸涨暴。在剧烈的涨痛中极力支撑的楼江南默默地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离结束遥遥无期的酒会,手里的酒杯被他狠狠地撵转着,杯中的红酒在辗转颠簸中几次几乎被泼洒出去,在波澜翻涌中粼粼地闪着猩红色的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