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好点吗?”
“好多了。”
糖都还没化,效果哪里那么快,傅异闻敢问,盛雪河居然也敢回答。
好不容易糖化了,牛奶的温度也正好,傅异闻一直侧首注视他,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眉毛。
突然,自己的一只手被攻占指缝,他们十指相扣,在狭小的楼道里挨在一起。
“我们这样像是在偷情吗?”傅异闻突然喊,“Even?”
盛雪河手抖了抖,耳尖有些烫,他翘了翘眼尾,状若琉璃的瞳孔波光潋滟,准确无误勾缠着薄静时的理智。
“你怕被我未婚夫发现吗?如果怕的话,我就走了。”说着,盛雪河竟真要起来。
傅异闻把他拉了回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从后头抱着他。
盛雪河腹诽,幼稚鬼。
虽是如此想,嘴角却不自觉弯了起来,不知不觉中,他也成了幼稚鬼。
“被你未婚夫发现的话,怎么办?他看起来好凶。”
“那就一起啊,人多热闹。”
傅异闻低笑:“你有婚约在身,我这个第三者插.入,不太好吧。”
盛雪河不曾回话,楼道下方传来凉飕飕的回声:“确实不太好。”
二人一惊,盛雪河被牛奶呛到,猛咳不止,傅异闻一边给他拍着背,一边扶着他起来。
兵荒马乱下,二人对上陈绵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向傅异闻的眼神尤其失望透顶,痛心为什么好端端的人变成这样。
“你们俩,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内,二人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方才调侃打趣的劲儿都没了。
“你真是……唉!”陈绵无话可说,“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陈绵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得意门生会变成这样,知道对方有婚约在身还玩偷情这一套,说的话更是孟浪,哪有往日端正严谨的样子?
原本陈绵只是懒得等电梯,想走楼梯锻炼身体,谁知道正是此举刷新了他的世界观。
“傅异闻这样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陈绵看向盛雪河,这俩人在他眼里最是乖巧,怎么会说出那些话。
盛雪河尴尬得面上发热,办公室又开了暖气,他像是被放进锅内蒸似的。
“您误会我们了。”
傅异闻想要解释,陈绵却不肯再听,现在的傅异闻在陈绵眼里就是淫,魔,为了寻欢竟连那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仔细想想,盛雪河也许还是被哄骗的那一个。
陈绵越看看傅异闻越是心惊胆战,太可怕了!
“我们要订婚了,”傅异闻硬着头皮道,“他的未婚夫是我。”
陈绵痛心疾首:“你怎么这种胡话都说得出来,行了,你闭嘴,我已经喊来你家长了,这件事可大可小,绝对不能轻易揭过。”
现在傅异闻敢勾引有婚约在身的有夫之夫,以后呢?以后不得更过分?
必须从根源断绝傅异闻的龌龊想法。
陈绵不知道傅异闻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彻底更变面孔,明明傅异闻以前不这样的。
傅异闻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他多少能明白陈绵的想法,从前他在众人眼中的人设过于正面,许多人甚至将他神化,好像他无情无欲没有感情,他们忘了他也是个人。
傅异闻从来不认为自己完美无缺,他也绝对不是。
傅加莹来到学校后得知此事,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就这?
告诉陈绵他们确实有婚约,这下傻眼的是整个办公室教师。
所有教师面面相觑,惊犹未定,急忙竖起耳朵听。
陈绵:“你说……异闻和盛雪河两个人要订婚了?”
“对啊!”傅加莹轻快道,“最近在看婚房呢。”
陈绵:……
他还没找到女朋友,他学生都要订婚了??
傅加莹很希望能同盛冰凌好好谈谈具体事项,但对方似乎对此并不感冒,搞得只有傅加莹一个人热心,有些尴尬。
当下见办公室老师都很好奇的样子,于是便招呼着大家一起来讨,他们也都是爱凑热闹的,加上傅异闻和盛雪河都算校内名人,好奇地凑了过来。
“绿城小区怎么样?之前我婆婆看中的就是这个小区,可惜太贵,最后还是算了。”
“还是买大平层吧,现在流行大平层。”
“……”
不知道是谁来办公室偷听到的,得知二人订婚,校内学生震撼不已。
谈恋爱他们能理解,可是订婚未免太快了吧?
顾浪也傻了,冲到傅异闻实验室:“我操!你订婚不告诉我?!”
“上次想告诉你的,”傅异闻看了他一眼,“但你似乎不想知道。”
顾浪面色涨红,他当时以为就只有谈恋爱一件事,谁知道还有订婚。恋爱和订婚能是一回事吗?
“这么想起来,我的高中生活真是无趣,和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爱情没有,成绩一般,要什么都没有。哪像你学业事业双丰收,真好。”顾浪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要是我喜欢的人愿意和我来一场早恋,我一定闹得轰轰烈烈,让所有人都知道。”
傅异闻持书的手一顿,顾浪没有察觉,只是八卦地挨了过来:“对了,你们谁先表的白?”
傅异闻:“我。”
“我看也是。他那么漂亮,想要谁,就是勾勾手指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和他走到订婚这一步。”毕竟恋爱只是恋爱,有好感的人都可以恋爱,订婚不一样,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
“很奇怪吗?”傅异闻端坐,放下手中的书,无声地将十指交叉。他靠进椅背,以至于他的下颚微抬,眼神都多了几分不明,“不会有人能拒绝得了他。”
顾浪不否认:“你们在一起了就好好在一起,你马上就要出国了,你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了。至于抓早恋的巡逻小队、陈绵老师,我们都会替你们打好掩护的。”
“这可是异国恋啊。”
窗外的声音嘈杂,玻璃窗被雪花敲打着,放眼望去,视线是朦胧的皑皑白雪。
在目光触及窗外的瞬间,傅异闻恰好听到走廊外有人惊呼,语调惊喜:“下雪啦!”
“下雪了。”傅异闻说。
顾浪点头:“是啊,这可是今年的初雪。天气预报说得一周之后,恰好是你离国后的一天。没想到提前了。”
傅异闻凝视窗外飞雪,思绪纷纷扬扬,似是因这场雪席卷而变得混乱。
约莫过了几秒,他放下手,站起了身:“刚刚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
教室里头打着暖气,他和傅异闻刚吃完饭,就各自回到自己的班级里。
此刻教室人丁稀少,有人在打瞌睡,有人在奋笔疾书。
原本勉强算得上安静的氛围,骤然哄闹一片,窗外也是呼啸不止,即使被暖气包裹,盛雪河也感到了来自自然的寒意。
“盛雪河!”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你快出来、你快出来!”
指尖还在旋转的圆珠笔悄然停止,他将笔放下,顺着对方的话起身,看了眼窗外,是茫茫白雪。
眼神滞留数秒,他才如梦初醒般回神:“下雪了?”
来人脸色涨得通红,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支支吾吾、却始终卡在喉咙里。
盛雪河瞧着奇怪,以为对方身体不舒服。谁料对方比他还着急,匆匆拉着他往外跑。
出来得急,盛雪河没来得及穿外套,一出教室门便感到强烈的冷热温差,寒风凛冽,吹拂在脸上有如冰刀刮蹭,让他马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走廊上的人很多,皆是用一种新奇而又兴奋的眼神望着他,仿佛他是极其稀少的怪物惹人注目。
盛雪河将视线偏转,侧头问着傅异闻的同班同学:“发生什么事了吗?”
来人又开始结巴,手舞足蹈半天,却没有表达一句成型的话。
盛雪河看得一头雾水,正欲开口,旁边有人替他出声,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快点说!我都急了!算了,我帮你说吧!”
“你看楼下!”
楼下?
盛雪河往前迈了两步,与栏杆保持一定距离,上头散发的寒气令他退避三舍。
目光散散落下,并未捕捉到什么。
当视线朝左方挪移两米不到的距离时,盛雪河再也顾不得怕冷,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双手紧紧刷着冷如寒铁的栏杆。
这是一片巨大空地,在鹅毛大雪的覆盖之下,已经望不见原本平地光景,唯一能看见的便是一个穿着冬款校服的、身材高挑的熟悉面孔。
他站在冰天雪地之中,铺天盖地的纯白之下,只有他一抹深红色彩,如同素纸上倒下一勺颜料,引人注目,再也无法将视线移开。
最让盛雪河惊讶的不是对方这个人,而是对方的行为。
傅异闻正好抬头看到了自己,朝自己露出一抹笑意。紧跟着,傅异闻继续半跪在雪地之中,用手在雪地上写字。
之所以盛雪河能够确定“继续”这个词,是因为雪地中已经有一个完成的字,并且傅异闻袒露在空气下的手通红一片,甚至泛着青紫,可见其之寒冷。
周围是一片唏嘘低呼声,以及各种窃窃私语,他似是被置身于沸腾的开水之中,明明周遭冷得过分,他却热得出奇。
同样混乱的还有他的思绪,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地的同时,多个问题冒出了脑海之中,伴随着惊喜、期待、不安、忐忑。
——傅异闻在做什么?
——傅异闻想做什么?
——傅异闻是疯了吗?
傅异闻这人不喜招摇,平日低调得过分,哪怕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算低调。
在大庭广众、群众围观之下,如此招摇过市,实在不是傅异闻的处事风格。
傅异闻写完了第二个字,盛雪河生怕看不清似的,踮着脚去望,以至于他半个身体都探出栏杆外,看起来格外危险。
是“雪”。
现在盛雪河明白了,傅异闻在写什么字。
傅异闻在写他的名字。
傅异闻写字的动作很慢,也很专注,雪依旧在不停地下,丝毫没有考虑到此刻有一个平凡的人正在雪地之中做着幼稚的事。
它依旧飘雪不止,试图将雪地归为平整,恢复如初。
但它失算了,很快就有一群人撑着伞蹑手蹑脚走来,生怕破坏雪地上的图案似的。
他们亦步亦趋地跟在领头羊的身后,将傅异闻在雪地中写的字团团围住,朝天空高高举起了伞——哪怕这伞根本挡不住雪降落在他们身上。
但这柄伞可以保护雪地里的字。
难以形容心中的震荡,盛雪河胸腔泛起海啸般的咆哮,令他浑身上下都充满未知力量。
他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青春靓丽、神情坚定,仿若正在做一件极其神圣伟大的事。
看着看着,盛雪河眼眶有些发热,又逐渐转移到傅异闻身上。
这时傅异闻也已经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抬头看着盛雪河,眼神是那么专注,他置身如棉絮倾洒的雪景之中,却能让盛雪河轻易捕捉到傅异闻的认真。
盛雪河又往上踮了踮脚,这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更加危险,一旁忙有人来伸手拉他,害怕他因激动过度失足跌落。
傅异闻原本担忧的神情,也随着一旁人的举动逐渐缓和。
这似乎已经是全部了,傅异闻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太让他意外,也太让他始料未及。
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傅异闻在呼喊他的名字。
“盛雪河。”
这声音虽音色未变,却又有所不同。
其中没有沉着的理性、没有镇定的稳操胜券、更没有成竹在胸的十成把握,不是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僵硬、不安,甚至还有紧张。
很难想象“紧张”这个词会被用来形容傅异闻,盛雪河瞬间被喊懵了,他迷茫地看着底下的傅异闻,茫然地应着:“啊?”
被雪水浸泡过的五指已经失去知觉,傅异闻却感到右手似乎更加僵硬了。
他的下颚线紧绷,舒展后没多久,再度陷入紧绷状态。
他凝视着盛雪河,盛雪河的状态并不比他好上多少。看着盛雪河仓皇的眼,他闭上眼,不动声色换了一口气,等到他睁开眼,再度开口。
“盛雪河。”他又一次念着盛雪河的名字,却比上一次多了庄重。
盛雪河紧紧竖起耳朵聆听,很快,盛雪河便听到傅异闻接下来的话语。
“我喜欢你。”
若是说原本盛雪河只是紧张地发呆,那么现在是彻底木在了原地。左右张望了一阵,才恍然大悟,傅异闻是在同自己说。
傅异闻在同他说,他喜欢自己。
盛雪河:“啊?”
同样的回复让傅异闻轻笑出声,那股子紧张、不安、折磨着他的焦虑缓缓散进风雪里。
他往后退了一步,好让盛雪河看得更清楚些,同时,用更大的分贝呼喊着。
“盛雪河,我喜欢你。”
“你有男朋友吗?”
“如果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下我吗?”
盛雪河几乎要脱口而出,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但这一次,他的反应极快。
他们确实在一起了,却没有明确地提出在一起,又或者是,从未有一个真真切切的告白。他们之间的在一起,是建立在心灵互通、相互明晰的情况下,而不是摆在大众之下,让所有人知晓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