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天堂[现代耽美]——BY:阿列夫零

作者:阿列夫零  录入:03-04

  紧接着便是一声亲昵的“姐”。
  我愣在原地,想起小米家里有个姐姐,学姐也姓米,而米这个姓氏并不常见。
  先是妈,后是姐,我和小米到底有什么缘分?
  两人亲热拥抱,还没来及说几句话,小米就一抬头看见了我。
  “林哥!”他招手。
  我走过去,学姐诧异问:“你们认识?”
  “林哥,是,是我的前辈。”小米脸一红。
  我解释:“小米是鼎润的实习生。”
  学姐恍然大悟,而后笑出声:“世界真小。”她拍拍小米肩膀,轻声道:“小…小林是我大学的学弟。”
  是啊,世界真小。
  我和裴雁来兜转都能再遇到,还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
  在人流中原地不动,挡路不说,还容易被来往的撞到肩膀。学姐一拍手,笑着招呼我一起吃午饭。
  “学姐想吃什么?”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多照顾小米,这时候拒绝并不合适。
  “这家我种草很久了,今天正好一起尝尝鲜。我开车来的,就停在东门。”她把手机屏幕亮给我看,x众点评上有一家评分四点九的陵市菜,好评如潮:“走吧?弟弟们。”
  陵市菜……说是巧合我都不信。
  她的笑容温柔又漂亮,是比利刃还易刺穿硬甲的柔软。
  于是我点头说好。
  卡准点网上取号,到地方刚等了两分钟,就轮到我们入座。
  我在陵市长大,所以学姐把平板递给我,让我点菜。
  上菜的速度很快。
  肉芋圆滚圆,每个都碗口大小,盐水鸭油光水滑,江米扣肉被浓油赤酱裹着,烤鸭包被内陷撑得饱满,香甜的汤面合着油水,浸湿了蒸笼里的笼布。丝瓜和虾仁滚在石锅里,甜山药粥稠度刚好,红糖糍粑炸得外酥里韧。
  早上没吃饭,没来及动筷,我肚子就咕咕地叫了几声。有点尴尬。
  “老话说,饭前喝粥养胃。你们工作高强度,饮食不规律是常态,肠胃健康更要注意。”学姐给三人都盛了粥,“来,一人一碗。”
  小米:“知,知道啦姐。”
  “谢谢。”我也接过,碗壁温热。
  喝完粥,学姐简单问了几句小米在鼎润工作的情况。我不擅长撒谎,所以稍加润色后实话实说。好在小米工作能力不差,我陈述完,小米本人低头臊红脸,学姐也笑意渐深。
  工作的话题轻轻带过。学姐想到什么,突然话锋一转,朝我抛来橄榄枝。
  “小林,还记得你大三跟我一起去的艺术展吗?这个月底举办第四届,地方还是在首都人文艺术学院老校区的附馆,你要不要参加?我这儿刚好还剩几张入场券。”
  肉芋圆被我咬开一块,稠亮的汁水漏到碗底。
  我被烫到,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僵持不下默默两眼含泪。
  “哎,你慢点儿。”学姐哭笑不得。
  小米则问:“什么,什么艺术展?”
  舌尖受重创之余,我回忆起那次展会。
  主办方是某早已作古的知名教育家慈善基金协会,展品种类多样,除了展出许多知名大师的艺术品,也有不少新人的作品能够入选,自此崭露头角。
  印象里有一个环节比较特别。社会各界业余爱好者自愿将手工制品——无论美丑,工艺还是日用——无偿投入展厅内设的小型市场,供游客购入。所获价款全部用于西部建设,走账公开透明,一种形式的小额慈善活动。
  学姐三两句解释清楚,又把希冀的目光朝我投来。
  我舌尖发麻,边小口倒吸气边摆手:“我没什么艺术细胞,还是不掺合了。”
  “别妄自菲薄呀。”学姐笑眯眯道:“你当年做的那个小玩意儿可在第一天被人买走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还是高价。”
  小米意外:“林哥,林哥也会做手工艺?”
  我被呛得咳嗽一声:“我不会。那会儿队长借不到教室队训,学姐的社团经常收留我们。一来二去,队里每人都在工作室做了小东西。”
  我强调:“手把手带的,没难度。”
  我大学的生活平淡又乏味。现在回想,竟然像一面覆了水雾的镜子,各色景象都变得模糊。
  手工艺品,我做过的。但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清了。
  当初我和队友在艺术展后台签下赠与协议,之后它的命运走向我一概不知。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后续的消息。
  “高价?”我不信:“学姐,我心里有数。”
  她无奈地叹气:“我骗你做什么?这事儿当年挺多人知道,但消息流出来的时候,你正好在准备毕业答辩,我没打扰你。再往后,我就给忘了。”
  学姐神情实在不似作伪。
  哪位傻大款,有钱眼又瞎?
  我依旧半信半疑:“……多少钱?”
  “嘶。”学姐眉头微皱:“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了。这样吧,我过几天托人问问,有结果了发给你。”
  我嘴上说“好”,其实心里没当回事儿。
  面子功夫是优良传统。
  国人客套惯会用“改天”“下次”“有时间”,但或许等到今天,或许等到明天,或许等到入土……是不是真能兑现,那不太重要。
  结账时学姐执意请客,我拗不过,等到两人快上车时才想用微信转过去。
  但她猜到了我的打算,车门都拉开了,又合上。
  “你再这么见外我可要生气了,小山。”
  “啊?”话音刚落,小米下意识应声,很快又红着脸摆手:“哦,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在叫我。”
  一阵风起,学姐披散的发被吹乱。
  她把一缕碍眼的夹到耳后,气氛多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
  “不用道歉,”我摇头:“刚巧重名而已。”
  “杉树四季常青,生命力强。我弟弟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弱,妈妈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我点头:“‘晓杉’,寓意挺好的。”
  我爸妈都没文化,叫我小山是因为出生的那家妇产科医院三面环山。没有浪漫的典故,也没有深刻的寓意。
  没人期许,没人在意,拥有的东西一只手都能数得清。
  我就是这样乱七八糟活到现在。
  “啊,说,说到这个。”小米突然怔松,像陷入什么回忆。
  半晌,他才继续道:“我,我面试那天,裴律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提到裴雁来,我的困顿顿时去了一大半。
  “什么?”我问:“他……他说什么?”
  “他,裴,裴律师说——”
  “‘晓杉’,名字不错。”
  ?阿列夫零
  *摘自木心。


第45章 地月距离
  周一整个早上,都被我耗在了腾源国际首都分布的尽调处。
  做完工作饿得前心贴后背,手机也只剩百分之十的电量。好在工作人员订盒饭时也算了我一张嘴,吃完一份冰凉油腻的咖喱牛肉饭才感觉捡回半条命。
  按原计划,下午要回所里开小组会议,但在地铁上,一通不具名来电打到了我这里。
  没有备注,等到对方自报家门,我才知道是胡春漫。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断。
  “林先生,你好。”她的声音干涩发哑:“打扰你两分钟,请问现在方便说话吗?”
  报站声这时候响起。
  “……前方到站先锋工业园站,请您从列车前进方向左侧下车。”
  我起身给孕妇让了座,然后才回复胡春漫。
  “没事,我方便。你说。”
  对面静默了几秒。呼吸声浅浅,地铁里环境又嘈杂,我听不真切。
  但像是有某种预感,我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无端发紧。
  她低低咳了一声,艰难开口:“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
  我下了地铁,一路狂奔回鼎润。把尽调处的材料交到负责腾源劳动仲裁的组里,我又马不停蹄奔向裴雁来的办公室。
  手机在结束和胡春漫的谈话后电量告罄,我赶时间,只好当面跟裴雁来请假。
  去他办公室,人不在。我连问几个同事,兜转才得到“裴律师在小会议室”的答复。小会议室在一楼,我冲下楼梯,最后两级没踏稳,一脚滑下去。
  落地闹的动静有点大,但小会议室门轴老化一直没修,被开门的响动盖住。
  会议室里走出一男一女,背对着我,裴雁来落后半步,显出身形。
  我看见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小米复述的那句“名字不错”。
  “恭喜你,目的达成,满意了吗?”女人大衣配西装,烟嗓沙哑。
  男人伸手拍女人的肩,但被她一巴掌挥落,他也不恼,“面包和自由两手抓……裴雁来,以前我说你贪心不足胃口太大,现在我收回这句话。你很不错。”
  女人啧一声,骂:“神经。”
  男人不理会,松松领带,声音轻缓:“但我们本来可以双赢。”
  稀里糊涂的,我没听明白,只见裴雁来和男人握了手。
  “谬赞。”他笑笑:“我没这个打算。”
  女人闻言,低低哑哑冷笑一声,不再多话。她转身,突然和我对上视线。
  或许因为操劳过度,这张脸露出老态,但美艳依旧,红唇凶猛。只需要稍作回忆,就能和多年前见过的面孔重叠。
  草。
  竟然是高文馥。
  没想到是裴雁来的母亲大驾光临。
  好在我是小人物,青春期和如今变化不算小,她目光只在我脸上停留短暂。男人却往前走两步,站到我面前。
  看脸五十岁上下,个头和裴雁来差不多高,眼角有笑纹,但风度翩翩,英俊儒雅,有点面善。
  “嗯……”他沉思片刻,突然笑说:“我知道你。你是林小山?对么。”
  他叫出我的名字,事情开始变得诡异。
  “……是。”我答得迟疑。
  知道我?什么意思?
  可我压根不认识这位是哪尊神仙。
  更离奇的是,高文馥听到我名字后面色微变。她挑眉,这才施舍一个正眼给我。
  “你是林小山?”她冷着脸,不怒自威:“裴雁来的高中同学?我见过你。”
  我余光扫过裴雁来,他默不作声,像在看场好戏,兴致盎然。
  不好说谎,我只能点头,“是的。很多年前,在学校的家长会上,我和您有过一面之缘。”
  她像做X光一样上下打量我:“跟裴雁来跟了这么久?有意思。”她显然把我理解成了粘着裴雁来的癞皮狗,但此时此刻轮不到我开口解释。
  裴雁来和她母子关系差,我很清楚,所以我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又要说点什么。
  好言好语怕得罪小心眼,爱答不理又不礼貌。
  妈的。
  我临进裴雁来的家门还差几倍地月距离,为什么要提前处理糟心的婆媳关系。
  我半带求助地望向一言不发的裴雁来。也许是我眼神过于恳切,他终于开了尊口将我解救。
  “二位的时间宝贵,就不要再耽误了。”他看了一眼手机,下逐客令:“林助理,送客吧。”
  送走两尊大佛的心理压力不小,尤其是高女士。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临走前她的眼神,似乎暗藏威胁,又似乎饱含忌惮。
  像是被困在米诺陶诺斯迷宫中没有线团的忒修斯,我身处迷雾,遑论出口,连路都看不清。
  我知道裴雁来那里有一切的答案,但现在不是质问的好时机。
  我向他请假,没表原因,他却很快点头应允,说,“我知道。”
  “你知道?”我下意识反问。
  金属碰撞声细碎,裴雁来摸出车钥匙:“我也过去。”
  我不确定道:“裴律,我是要赶去燕医附院。”
  裴雁来今天的心情未免太好了一点。
  “我知道。”他重复一遍,面容沉静而俊美,耐心得让我意外。钥匙被他随手一抛,又落回手里,是个任由他支配的玩物:“一起吧。”
  直到成功落座副驾驶,我才终于有了裴雁来要开车带我的实感。
  沿途风景在窗中像飞速播放的连环画。得寸进尺是我的本性,我敏锐地察觉到甜头,忍不住想冒头。
  “刚刚那两位是来……”我试探着问。
  裴雁来轻笑一声,心情不错:“签离婚协议。”
  我猛地坐直,说话直结巴:“离,离婚?”
  怪不得。
  我说为什么眼熟。
  裴雁来五官肖母,但以笑藏刀的神态和转瞬露出的阴沉和那个男人如出一辙。
  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和男女模特度良宵”的裴崇。裴雁来的生父。
  可他为什么会认识我?
  “他们……”
  但这次我话没问完,裴雁来便睨我一眼。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我怕他把我扔下车,顿时闭口不再深究。
  我手里掐着白色的数据线,但端正坐姿,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医院?”
  裴雁来不知所谓地嗯了一声:“胡小姐联系过我,就在半个小时前。”
  电话里胡春漫没把老胡的情况说清楚,只叫我去住院部细谈。她没提到别人,所以我先入为主地以为要保密。但裴雁来毕竟是鼎润的另一位合伙人,事关老胡,他被通知也无可厚非。
  “……也对。”我点头。
  过热发烫的充电宝从腿上滑下,刚好帖上裴雁来握着变速杆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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