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之后,公交车到站,丁安没踩台阶,直接从车后门蹦了下去拐进路口。
然后两只手揣着兜走起了J家步。
方泽榆也甩着手跟了上来,俩人并排走着,摇曳生姿,跟走秀似的。
啧,酷的拉风。
方泽榆被土堆绊了一脚,踉跄着拱了出去。
“哎!”丁安惋惜,舞台事故是要罚钱的。
“这土堆也太硬了点儿,”方泽榆勾了勾脚趾,“撞得我小脚趾头疼。”
“哞——”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牛叫。
“……我操,”丁安捂着肚子乐,“牛都笑话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靠,”方泽榆乐了,“像你能听懂牛说话似的。”
“我当然能听懂了,”丁安跑到前面的牛圈边上摸了摸正在吃苞米该子的小黄牛,“这么跟你说吧,我从小在牛圈里长大的。”
方泽榆愣了愣,“真的假的?我记得你家以前没这么穷吧?”
“不是住在牛圈,”丁安翻白眼,“是我爷爷一直养这些东西,什么牛啊,羊啊,马啊,猪啊,鸡鸭鹅什么的,全都养过。”
前面有一条小河,冬天河都冻成了厚厚的一层厚厚的冰。
河上游有四五个小孩儿在滑冰,一人一个冰车,都是纯手工打造,非常的酷炫。
小孩儿看见借我玩儿丁安,一个个都晃着手兴奋地和他打招呼。
“刘二宝儿!”丁安大喊,“过来把冰车借我玩会儿!”
“来喽!”刘二宝儿坐着冰车往下滑,后面嗖嗖嗖的跟了一排,到了丁安眼跟前儿跨地把冰车棍子往冰上一插,铁钉一下子没进去一半。
“安哥,你咋才回来?”刘二宝儿围了个厚围巾,小脸儿冻得通红。
丁安撸了一把他的刺头,伸手接过冰车棍儿,“怎么,想我了小屁孩儿?”
“当然想你了,你之前说好了带我玩游戏的,我连我妈手机都带出来了。”
“安哥安哥,这个是你兄弟吗?”另外一个小男孩问道,眼睛一直打量着方泽榆,“咋长这老高?”
这小孩儿姓王,叫王贺,读快了就像叫毛嗑儿似的。
也不知道是刘二宝儿发育太好还是他营养不良,俩人明明同岁却差了一个脑袋高。
丁安笑了,“怎么样?你安哥的兄弟不差劲吧?”
“太带劲了!”小孩儿说,“我以后也想长这老高!”
“你可拉倒吧小毛嗑儿,”刘二宝儿拍了他一下肩膀,“你长得还不如我家皮球儿高呢。”
毛嗑儿不服气地推了他一把,“你才没有皮球儿高呢!”
“啥皮球儿啊这么高?”方泽榆凑近了问丁安。
“皮球儿是他家狗,”丁安转头看着他,“一只大藏獒,贼拉帅。”
方泽榆没真正见过藏獒,他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又看了看和刘二宝儿扭打在一起的小毛嗑儿。
好像真没有狗高。
丁安屁股往前挪了挪,拍了拍后面的空位置,“老榆,上来我载你走。”
“你不拦一下?”方泽榆回头看了看滚在一起俩小孩儿。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另外俩小孩儿也和他俩滚在了一起,还有一个在边儿上拍手看戏的。
“不用管他们,”丁安说,“小孩儿都这样,打一会儿就好了。”
方泽榆坐上冰车,把腿伸在两侧,俩手紧紧的攥住了丁安的棉服帽子。
“腿抬起来。”丁安拄着棍子往后用了点儿力。
没滑起来。
第36章 狗笑了
方泽榆把腿抬到空中,冰车终于前进了半米。
“不是让你腿抬起来吗?”丁安回头看他,“你这样我滑不起来。”
“支不起来,”方泽榆捶了捶大腿,“一会儿就酸了。”
啧,丁安想想也是,这个动作有点高难度,一般人来不了。
“腿曲起来,”丁安把腿并到一起,又把方泽榆的脚跟放到了自己腿下面的空隙边,“这回行了吧?”
方泽榆屁股往外挪了挪,“行。”
冰车嗖儿嗖儿地滑了起来。
非常刺激,方泽榆紧紧抱着丁安,感觉自己脸好像被枯树叶刮了一下子,气流冲的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在滑冰车这方面,丁安绝对是个练家子。
什么枯枝烂叶破石头,全都被他绕了过去,实在绕不过去的就一脚踢飞,气势汹汹,简直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俩人一直滑到下游,看到马路了才停下来。
“怎么样?”丁安把冰车掉了个个儿,“好玩吧。”
方泽榆站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抹了把冻僵的脸说,“挺刺激的,有意思。”
“真应该让你看看我小时候玩的那个冰车,超大底座,巨酷。”丁安把冰车棍子塞到方泽榆手里,自己坐到他后边。
“我姥爷以前是木匠,我那冰车就是他给我做的,别的小孩儿都羡慕的不行。”
“这么厉害啊,要我我也羡慕。”方泽榆笑了笑。
他支着冰车棍往上游滑,可能是俩人坐在一起重量太大,也可能是上坡不好走,铁钉子在冰面上凿了两下,溅起两撮冰碴子,愣是没滑起来。
“我去,”方泽榆不信邪,手支着冰车棍子铆足了劲儿往后蹬,都快站起来了。
好不容易往前滑了半步,一松劲儿,又退回去了。
方泽榆泄气,“这啥啊这是,这一点儿划不动啊。”
丁安在他后面乐的前仰后翻,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这是个上坡啊哥哥,”丁安从冰上爬起来走,“咱还是走回去吧。”
冰车前面有一个小铁环,拴着一根细绳儿专门用来拉车。
丁安扯着那根绳儿往上走。
方泽榆甩了甩胳膊跟在后面,“你知道是上坡儿还叫我载你,故意的吧?”
“没啊,”丁安说,“我就是觉得你长这么高,力气肯定特别大,谁知道你这么笨啊。而且要是不滑上去的话又得重新走一遍路,费劲。”
方泽榆啧了一声,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后面那句才是原因吧。”
丁安乐个不停,走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从冰上往上走比从路上走要累,还滑,而且在冬天笑是一件很费体力的动作,他才这么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
“我走不动了,”丁安坐到冰车上,把绳子塞到方泽榆手里,“你拉我呗。”
“你说拉你我就拉你啊,”方泽榆接过绳子,“说句好听的我听听。”
“求求你了小榆哥哥,”丁安立马开口,垂下眼睑伸手扯了扯方泽榆的袖子,“你最好了。”
操,真听话。
方泽榆吭哧一声拉着他就走,呼呼的,差点就跑起来了。
“哎!”丁安迎着风笑着大喊,“真爽!再快一点儿!”
方泽榆直接跑起来。
“哎哎哎,行了行了,”丁安笑着,“别跑了,在冰上容易刹不住闸,还有可能打滑。”
“没事,”方泽榆说,“你那膏药不是带了吗。”
丁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安全到站的时候几个小孩儿已经打完了,又凑在一起围成个圈不知道玩什么呢。
丁安把冰车还给刘二宝儿,几个小孩儿又在冰上呼呼地滑了起来。
“前面那个就是我爷爷家。”丁安指着前面说。
方泽榆眯起眼睛瞅了瞅,只能看见靠山边有三个长得差不多的房子。
“哪个?”方泽榆问。
丁安啧了一声,“中间的,最大的那个,旁边是蓝色彩钢板那个。”
这回看清了,丁安爷爷家住在山脚下,挺大的一座红瓦房,两边是挺长一条儿蓝色彩钢瓦,院子中间种了好几颗果树。
大门口有一棵大榆树,长得挺粗,得俩人合抱才能抱住,估计得有个百来年了。
丁安带着他走过去,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一阵兴奋的狗叫。
听声音至少有三只狗。
“灰熊,乐乐,熊猫眼儿!”丁安吼了一声。
三只形态各异的狗子朝他飞奔而来。
方泽榆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说,“这都是你爷爷家的狗?”
“是啊!”丁安躲在身子在三只狗子身上撸来撸去,“好玩儿吧。”
“挺有意思的,”方泽榆指着其中一只问,“这个应该就是熊猫眼儿吧?”
“耶斯儿,答对了,真厉害。”丁安说。
方泽榆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
这只狗长得最小,瘦不拉恰的,两个耳朵跟炸了毛似的张着,眼睛旁边却黑一圈儿。
不叫熊猫眼儿都对不起它的长相。
太丑了,简直不忍直视。
“你别看熊猫眼儿的长得小,”丁安摸了摸它的头,“但它是年龄最大的,都八、九岁了。”
熊猫眼趴在地上,温顺地低着头任丁安搓。
“而且特别听话特别老实,我妈说它就跟大姑娘似的。”丁安说,“可爱吧?”
“……挺,可爱的。”方泽榆忍住不适,蹲下,身子尝试着伸手摸了摸它。
熊猫眼咧嘴一笑。
“我去!”方泽榆惊恐地蹦起来指着它,“它刚才笑了!你看见了吗,它刚才笑了!”
“你能不能别大惊小怪的,”丁安翻了个白眼,“会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儿吗?你不是也会笑吗?”
它可是狗啊,当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儿啊。
而且嘴都快咧到眼睛上了,笑的这么阳光,跟个人似的。
方泽榆不去看熊猫眼,转移阵地摸了摸旁边的大金毛,金毛整个扑在方泽榆怀里,不停地用鼻子拱它,“这只金毛叫什么名字?”
“乐乐。”丁安说。
金毛扑到丁安背上,丁安差点被它扑倒。
哦,方泽榆点点头。
第37章 杀猪菜
那剩下这只白狗就是灰熊了。
“为什么这只白狗叫灰熊?”方泽榆皱着眉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丁安站起身拍拍裤腿,“它小时候真的是只小灰狗,特别灰。”
“那现在怎么变成白色了?”方泽榆问。
“不知道,”丁安走进院子,“可能风吹日晒的,有点掉色了。”
……狗掉色了。
方泽榆低着头闷声笑个不停。
爷爷家院子特别大,左右两侧都是彩钢瓦房,一边养牛一边养猪。
院子上面是一片平地,盖了两个塑料大棚,据说以前是用来养羊的,养了上百头,后来卖了几十万。
他想起丁安说他爷爷是养殖大户,果然所言不虚。
院子里人挺多的,都是一些老爷们儿忙活着干活儿,还有一些站在门口的台儿上抽着烟聊天儿。
基本都是丁家的亲戚朋友。
方泽榆跟着丁安和他们每个人打了招呼,这些叔叔伯伯们热情得不得了,拉着他俩问东问西地聊了好一会儿。
方泽榆感觉自己跟头一回和男朋友回家见家长的小媳妇儿似的。
但是这感觉还不赖。
院子中间有一滩血,应该是杀猪时溅上去的,旁边的树上挂着一个用火燎过毛儿的猪脑袋。
“这猪头为什么要挂树上?”方泽榆问。
丁安看了一眼,“怕被偷吃吧。”
“偷吃?”方泽榆不信,“谁会偷吃这个啊,而且还是生的。”
“怎么没有。”丁安吹了个口哨。
乐乐飞奔而来围着他打转儿,转了两圈就跑到树底下蹦跶,猪头的边儿都没碰到。
丁安拍了拍它的头把它赶走,“乐乐最爱吃猪肉,特别是生的,其实灰熊也爱吃,但是没有乐乐那么爱吃。”
“熊猫眼呢?”方泽榆问,“它不爱吃吗?”
“当然也爱吃,”丁安说,“哪有狗不爱吃肉的,但是它太老了,咬不动。”
方泽榆笑了起来,他太喜欢和丁安说话了,有意思。
“哎呀宝儿喂——”
一道女声传来,一位满头短勾儿,体态微胖的奶奶从房门里迎出来,身上还围着围裙。
“奶!”丁安笑着喊了一声,伸手抱住老太太,“想我没啊?”
老太太把丁安脑袋拽下来亲了一口脑门儿,乐的满脸褶子,“我这大宝贝儿能不想吗!”
丁安嘿嘿地笑着。
“奶奶好。”方泽榆赶紧打了个招呼。
“哎哎哎,好好好,”奶奶笑着应下来,上下打量着方泽榆,“你就是老方家大孙子吧,这小伙子,长得真带劲!”
“景云啊!”奶奶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声,“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谁啊妈?”应声出来一位身材娇小的中年女人,看到丁安之后愣了一下,一拍大腿,“哎呀妈!这不我大侄子吗!”
“哈喽啊姑。”丁安搂住姑姑的肩膀,“你看我是不是又高了?”
姑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高了!”
奶奶闻言搂住了方泽榆胳膊,说道,“你看看这小伙子怎么样?带不带劲?”
“哎呀妈呀!”姑姑又拍了一下大腿,“这也太俊了!真立正儿啊!”
她这一声儿直接引出了屋里四五个女人,一个个围着方泽榆就夸了起来。
方泽榆头一次被一群人围起来轮着夸,站在中间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向丁安投去求助的目光。
“行了姨姨姑姑奶奶们,”丁安拨开它们站到方泽榆面前,“我小朋友脸皮儿薄,你们这么夸他他会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