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自己的脖子,抽噎着坐起来,郑重道:“我不想照顾你了。”
陆无祟:“……”
那他还真是谢谢了。
江淮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真的站起来开始收拾画具,他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收拾东西也是慢吞吞的。
陆无祟揉了揉眉心,几次欲言又止。
但是道歉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江淮到底是走了,医生过来帮陆无祟重新打好针,又连忙赶去了陆老夫人那里。
陆无祟在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又开始失眠。
辗转反侧之后,他从手机上找了段白噪音,和江淮作画时候的声音差不多。
可是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
接下来的几天,江淮开始和陆无祟玩躲猫猫。
只要是陆无祟在家的时候,他绝对能有多晚回来,就有多晚回来,如果没办法避免和陆无祟同处,他就假装看不见陆无祟。
这个世界上,敢和陆无祟耍脾气的人,都已经得到过足够的教训。
陆无祟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然而这一次,他对着江淮,却生不出来多少气。
陆家的管家和保姆们看在眼里,都闭紧了嘴巴,并且在心里给江淮祈祷。
希望过上几天,他们还能在陆家看见江淮的身影。
不过,江淮不止待下来了,还好端端的和陆无祟耍了几天脾气。
*
下课收拾东西走人时,江淮没遮住脖子上的痕迹,被朱小艾给看见了。
朱小艾神情震惊,“你和你老公……玩这么花?”
江淮的脖子细嫩,陆无祟的手劲儿又大,在当天就留下来了道红色的痕迹。
隔天起床,这道痕迹变得发青,消下去估计要一个星期。
青色的痕迹,在江淮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也给他整个人染上了几分暧昧。
很难不让人想歪。
江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放学后的校园人潮汹涌,他重新捂好脖子,抱着书本走。
朱小艾明白他单纯,皱眉凑近他,“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这次江淮听懂了。
他有点委屈,咬着唇没吭声。
“这也太过分了!”朱小艾生气道。
江淮愣了一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他过分的。”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朱小艾拽住他,“你只知道他太过分了就行,我今天跟着你走,给你去讨个说法……”
“同学,打扰一下。”
朱小艾和江淮的动作同时顿住。
江淮抬头,在看见来者是谁,瞳孔瞬间变大,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在一众的学生当中,来者一身宽大时髦的风衣,和这里格格不入。
朱小艾忽然道:“我认识你,你是木系画展的老板。”
陶出南颇有风度地一点头,脸上挂着笑容,“我也认识你,你是小艾吧?”
明明不认识,还能叫那么亲热。
他的视线落在了江淮的身上。
江淮假装没看见他。
陶出南似乎也不在意,彬彬有礼道:“我这次来,是想邀请江淮,参加我们一个月之后的全新主题的画展,上次你在我们画展展览的画作,被不少客人夸奖,大家都很喜欢……”
江淮直接道:“不参加。”
似乎是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快,陶出南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苦笑道:“你一直没通过我们的微信,我就已经猜到你要拒绝了,只是没得到确切的答案,终归不死心。”
江淮看着他现在的样子。
想着的却是前世,陶出南对待他的冷漠模样。
他们的联姻,比起这一世江淮和陆无祟,要更加的糟糕一点。
陶出南在家里的话语权没有陆无祟高,甚至几乎可以等同于没有。
陆无祟联姻,是他自己的选择。
陶出南联姻,是选无可选的死路。
这样的情况下,他对江淮的态度可想而知的不好。
江淮已经尽力避开他了,却不懂为什么还是能碰见他,而且每次都是陶出南主动凑上来。
好在,陶出南还算比较有风度。
江淮只是一个有天赋的画手而已,他能纡尊降贵过来,已经是极限,犯不着死缠烂打。
看着他的背影,江淮松了口气。
朱小艾揶揄他:“好家伙,你最近了不得,桃花一朵接着一朵来,还都是优质桃花。”
“没有,”江淮跟他解释,“他不喜欢我,不是什么桃花。”
朱小艾没当回事,“行行行,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经过这么一打岔。
他也完全忘记了要带着江淮朝陆无祟讨公道这件事。
*
晚上回家时,江淮习惯性先把客厅的门给打开条缝隙。
看见里面漆黑一片后,他放心推开门,正在这时,客厅里的灯“啪”一声全亮了起来。
江淮和站在玄关开灯的陆无祟撞了个脸对脸。
此情此景,只有撞鬼的惊悚可以与之媲美。
江淮整个后背贴在了门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因为惊吓掉了下来。
“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陆无祟道。
他的手中,拿了之前江淮养的湖草。
湖草已经长完全了,纤细的草径颤颤巍巍,像是在同江淮招手。
江淮的眼睛都直了。
陆无祟展开掌心,端到了江淮的眼前。
他在等江淮眉开眼笑。
然而江淮抿了抿唇,“不止这一株。”
陆无祟:“……什么?”
“我种了两株的,”江淮朝着他竖起两根指头,“两株。”
陆无祟:“……”
傻子不应该比普通人好哄吗?
这小孩怎么这么难搞。
第16章
陆无祟眯着眼,忽然看见了江淮脖子上还没褪去的掐痕。
经过几天的愈合,痕迹从青色变成了靑褐色——也因此更加的显眼。
没了围巾的遮掩,这道掐痕在江淮白嫩的脖子上,几乎有些触目惊心。
陆无祟对于自己那天使了多大的力气已经没印象了。
在看见这个痕迹之后,他对于江淮所剩无几的耐心,又增加了几分。
江淮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那株草,却不好意思找我要?”
陆无祟叹口气,“没有人稀罕你的草。”
他把湖草放在江淮的手心。
“剩下的另一株,已经给你放到了阳台上,”陆无祟一顿,“你的脖子,上药了吗?”
被他一提醒,江淮才想起来自己掉落的围巾。
他把围巾捡起来,有点防备似的捂住脖子,“你已经掐过一次了,好了也不给你掐第二次。”
陆无祟:“……”
他咬牙道:“我没有那么奇怪的癖好。”
江淮半信半疑,却没有放下自己的手。
陆无祟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上次是你突然凑近我,我才有那种反应……以后不会了。”
要是有认识陆无祟的人在场。
听见他这番言论,一定十分的惊讶。
要知道,陆无祟不管生活上也好,工作上也好,都有上位者的一些通病——高高在上,永不低头。
也就是江淮,听见陆无祟的解释之后,根本没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好吧,”江淮道,“既然你都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你吧。”
陆无祟一顿,神情微妙,“谁说我跟你道歉了?”
“你刚刚不是……”
陆无祟板着脸道:“我只是跟你说明一下情况。”
江淮:?
陆无祟道:“你既然知道了情况,那就不要耍小性子了,听懂了吗?”
江淮:“……”
在陆无祟极具威压的注视下,江淮眨了眨眼。
陆无祟以为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他给江淮让开了路,道:“上楼休息吧。”
江淮像只受惊的猫,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江淮依旧不见踪影。
管家站在陆无祟的身边赔着笑。
陆无祟的脸色,是这几天最难看的一次,之前江淮闹别扭最凶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低气压过。
“问过门口值班的保安了,江少爷今天还是六点半就起床走人了,可能是这几天学校里的课业比较忙,江少爷还真是个勤奋的孩……”
陆无祟忽地放下了手中的餐刀。
管家立刻闭嘴。
陆无祟直接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卡着他下午放学的时间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要是还在外面逗留,就永远也别想在阳台上养花了。”
管家笑容都凝滞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么和江少爷说话的陆先生,无形中感觉幼稚……年轻了不少。
*
江淮也不是故意去为难人的。
只不过他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这种规则在建立起来之后,很难轻易被打破。
其中,道歉和原谅是画等号的。
原本他已经把陆无祟的解释当成了道歉,是陆无祟自己说那不是的。
既然没有道歉,那么他该怎么去原谅呢?
这天上课的内容,对于江淮来说有些枯燥了,在课堂上的时候,他就开始走神。
等下午的时候,他在收到管家发给他的消息之后,更是有些慌了神。
陆无祟居然还是不放过他的草!
不行,等他晚上回家之后,就要第一时间把草给画下来,这样就随便陆无祟折腾了。
可是他以后该怎么办呢?
只能早点回家了。
这时候,江淮忽然觉得,如果他的卧室里也有个阳台就好了。
可惜的是,他的房间是次卧,只有主卧才有延伸出去的露台。
*
然而,这天晚上江淮早早回去,却没见到陆无祟。
晚上饭也是他一个人吃的。
等他吃完饭之后的两个小时,手机上收到了来自陆无祟发过来的消息。
江淮点开一看——居然是前几天陆无祟迟迟没给他的婚后协议。
在婚前他们已经签了不少的协议。
那些协议大都和江、陆两家有关系,和陆无祟、江淮他们本人没什么关系。
这份协议,则和他们本身息息相关。
江淮以为,陆无祟还会附言两句,结果他把文件发过来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他等陆无祟等的心焦,问管家,管家告诉他,“今天陆家老宅有事情,请陆先生过去了一趟,陆先生也让您不用等。”
江淮一顿,才道:“哎,你怎么不早点说。”
管家:“……”
在听完管家的话之后,江淮就立刻上了楼。
……就真一秒都不愿意多等。
*
陆无祟发给江淮的协议,里面增添了不少针对江淮这段时间以来,各种行为的条款。
协议的前言写着:陆、江未来几个月内行为约束。
介于相处时间过长,特此罗列此协议。
江淮的目光放在了“几个月”上。
他一直以为,两人还有很长的时间住在一起,然而就这么几个月吗?
要是就这么几个月的话,他从陆家搬出去后,又该去哪里呢?
如果住回江家,江家肯定会想着法子再把他给嫁出去。
那么——他能去哪?
江淮忽然间意识到,他看似住着大房子,有很多的地方可以去,但是实际上,他居然是无处可去的。
白天他还想着,要是自己的房间有个阳台就好了。
然而这瞬间他又发现,哪怕是有了阳台,这个房间也不会是他的。
江淮陷入了一种茫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道脚步声。
紧接着,他的房门被敲响,陆无祟的声音传进来,“开门。”
门被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了江淮半个脑袋。
陆无祟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不应该请我进去吗?”
昨天的时候,他觉得两人已经是“和好”的状态了。
没想到第二天江淮给他来这一出。
江淮有点勉强道:“好吧。”
陆无祟在进门之后,露出了手中的药膏——这也是他第一次进江淮的房间。
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他以为江淮会画画,想象力应该比较天马行空,房间也应该被装饰的十分抽象才对。
电视中的艺术家都是那样的。
然而,江淮的房间,就像是电脑上被整齐排列好的图标,壁纸是纯白的,东西是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放。
但又没什么整齐的美感。
因为他桌子上的几个小摆件,明显是随意乱放的,它们的主人只在意它们有没有在格子里,并不在意它们好看与否。
陆无祟把药膏放在江淮的桌子上时,明显能够感觉到江淮欲言又止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又把药膏给拿了起来。
果然,江淮的神情瞬间放松了许多。
陆无祟:“……”
合着还是一个小强迫症。
他好像是有点明白,为什么白天江淮对他那个态度了。
第17章
给江淮上药的时候,江淮扭扭捏捏,总是不怎么老实。
陆无祟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但是他见过大人给孩子喂药,天下的孩子都仿佛有多动症,一刻也不消停。
这就导致,喂药的场面一般都比较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