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最要紧的事,是给秦译打饭,秦总吃饱了,心情好了,看他也顺眼些。
时锐大楼的餐厅跟很多不差钱的大公司一样,菜品丰盛,甜食饮品也应有尽有。
叶秋桐走到餐厅,没有跟员工们一起盛餐,而是直接去找当天的餐厅值班经理。
值班经理见叶秋桐来了,立刻明白:“来给秦总拿午餐啊,叶秘书。”
叶秋桐笑眯眯点点头:“是的,麻烦了。”
值班经理吩咐下去,立刻安排秦译的餐点。
秦译偶尔会直接来餐厅,用以彰显自己接近群众,但也是单独给他准备一份饭菜。
一是秦译有洁癖,二是开玩笑,总裁说跟大家一视同仁只是意思意思,当然还是要分开。
叶秋桐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秦译的午餐,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小叶!”
叶秋桐扭过头,看见柯盈笑着朝他走来。
柯盈走到他面前,掩住嘴,不好意思地笑:“是不是不能喊你小叶了,叶大秘书。”
叶秋桐失笑:“哪里,还是像以前那样就行了。”
柯盈点点头,问:“你是给秦总带午餐吗?”
叶秋桐说:“是啊。”
他本来想吐槽一句自己净做些打杂的工作,但一想到自己还在留观期,不敢多说话,只是微笑。
柯盈撩了撩刘海,显然有话要说,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秋桐主动开口:“你怎么一个人来吃饭?”以前柯盈都是和李菲然一起行动。
柯盈这才说:“菲菲最近心情不好。”她为难地看向叶秋桐,问,“小叶,自从上次之后,你都不来我们部门了。”
她吭哧半天,终于说:“你不要跟菲菲过不去,她不是故意的。”
叶秋桐这才明白,柯盈以为上次李菲然不给他好脸色,让他生气了,特意过来说和。
叶秋桐失笑,说道:“我没跟她过不去,我没去行管部,是因为最近有别的事,一切公事公办而已。”
柯盈却不这么认为,以为叶秋桐就是看不惯李菲然,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之前……就你调岗的那段时间,菲菲本来也想换个岗位,私底下做了不少疏通工作。结果上面来了调令,你去了总裁办,主管自然不会同意继续少人,她的调动就黄了。”
原来如此,他是说他跟李菲然没什么过节,李菲然的态度怎么那么差劲。
“所以,你不要怪她,等她想开了就好了。”柯盈劝道。
说实话,叶秋桐去了总裁办后不会再与行管部的人有什么冲突,维不维持关系都无所谓,但他不愿意跟老部门的同事交恶,于是说道:“没事的柯盈,我没放在心上,等以后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
他都这么说了,柯盈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感激地冲叶秋桐笑笑。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秦译的午餐早就打包完毕,叶秋桐不敢让总裁多等,连忙拿好餐盒跟柯盈说再见。
叶秋桐拿着餐盒站在电梯里,仔细琢磨柯盈的话。
他不是很在意李菲然,反倒是柯盈的态度有些讨好的意思。
叶秋桐在心里叹息,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秘书,就被老部门的同事这么讨好,生怕得罪他,特意过来打招呼,只是因为他是总裁身边的人。
他又想到他刚得罪了总裁,万一哪天总裁还是咽不下那口气,直接把他开了,那些人不知道要在背后怎么议论他。
叶秋桐这么想着一愣,连他都不希望别人在背后嚼舌根,更不说秦译了。
他再次意识到说秦译坏话被抓包的严重性,羞愧地低下了头。
*
不管怎么样,被缓刑说明一时半会死不了。
叶秋桐松了一口气,厚着脸皮继续待着,终于有空联络男朋友谢飞哲。
之前几天,他天天提心吊胆,半夜做梦都梦见秦译敲他的头,根本没空谈恋爱,等回过神了,才发现自己与谢飞哲好几天没联系。
谢飞哲倒也不是不关心他,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还给他发消息,那时候叶秋桐心情不好,没怎么回复,谢飞哲也就由着他冷静了。
叶秋桐晚上趴在床铺上给谢飞哲打电话。
谢飞哲第一声就是阴阳怪气的一句:“叶大秘书终于想起我了啊。”
叶秋桐连忙给男朋友顺毛:“之前不是出事了么。”
谢飞哲这才关心叶秋桐:“这么说事情都解决了?要不也不会给我打电话。”
叶秋桐翻了个身躺着,在床铺上翘起二郎腿,说:“我也不知道,暂时没事吧。”
叶秋桐简要地把事情跟谢飞哲说了一遍,谢飞哲沉吟片刻,说:“这么说你们总裁还挺大度的。”
叶秋桐连忙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总裁人真好。”
现在他在背地里也说秦译的好话,再也不敢吐槽总裁了。
谢飞哲显然知道他的想法,笑了几声,然后说道:“既然人家不跟你计较,你还是要好好工作。”
叶秋桐握拳:“那是,我还要进一步争取减刑。”最好能无罪释放。
谢飞哲不跟他纠结这个,继续说:“我本来以为你们总裁是个老头子,没想到那么年轻,这样我反倒放心了。”
叶秋桐不明白:“什么放心?”
谢飞哲没吭声。
老头子还会贪图叶秋桐的美色,那个秦译一看就心高气傲的,身边不缺美人,不会在意叶秋桐。
而且谢飞哲觉得,秦译这次不跟叶秋桐计较,不是宽宏大量,而是不把叶秋桐放在心上。
所以他安下心来。
谢飞哲自然不会把真实想法跟叶秋桐说,随便扯了点别的,就把话题带过去。
叶秋桐跟谢飞哲打完电话,瘫在床上放空。
他突然想起什么,翻身起来找了半天,终于把那只秦总玩偶找到了。
他坐在床边,抱着秦总玩偶,看着玩偶脑袋上秦译的大脸,说:“秦总,说好了哦,你大人有大量,不生气了。”
叶秋桐心怀忐忑,把玩偶紧紧抱在怀里思来想去,过了一会才发觉不对劲。
秦译的头像照贴在玩偶的脸上,此时正与叶秋桐的胸膛进行亲密无间的接触。
叶秋桐赶紧松开玩偶,把秦译的照片抚平,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小心翼翼地把玩偶放在床头,给它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朝着玩偶拜了拜。
衣食父母,需要供起来。
*
接下来几天一切正常,叶秋桐的心就飘起来了。
谁说秦总心眼比针尖还小的,这多大度啊,不计前嫌,既往不咎,宰相肚子能撑船。
叶秋桐在心里赞美总裁,觉得过阵子自己真能无罪释放。
这天秦译把叶秋桐喊到办公室,问:“供应链的调查数据怎么还不交上来?”
前段时间,上游供应商黄总提到了进出口政策的变化,时锐的供应链部分正在拟定调整方案。
叶秋桐说:“我去问问,秦总。”
叶秋桐给供应链那边打了个电话,重新返回秦译面前,说:“秦总,因为领航汽车的一个数据迟迟下不来,供应链那边没办法核算,他们说必须要再等等。”
时锐科技专注于做新能源电池,最大的合作商便是汽车公司,很多事都需要下游汽车公司的配合。
“就知道等。”秦译的脸色不怎么好,不难烦地摆手,“你跟他们说等不了,必须半小时以内提交上来。”
叶秋桐跟在秦译身边一个多月,一下子看出他要发脾气了,连忙说:“我再去催催。”
叶秋桐刚准备出去,被秦译喊住。
秦译唇角下压,眸色阴沉,一脸黑云压顶的模样,说:“你直接去领航汽车那跑一趟。”
叶秋桐愣住:“我?”
秦译说:“供应链也没说谎,关键还是在领航那边。”
他指着门口,怒气冲冲:“你去等于我去,我看领航那边还敢不敢拖延。”
这事其实不太妥当,再怎么也轮不到叶秋桐做这种事,他又不是对接人员,他只是一个秘书。
但秦译不像在开玩笑,看起来是真的发火了,叶秋桐只好以总裁秘书的身份,去往合作公司拿材料。
可能秦总是想派出钦差大臣震慑合作方吧。
叶秋桐自己没有车,也没法调用总裁的车,只能临时去借用公司的车,耗费了一些时间。
他急急忙忙地开车前往领航汽车公司。
汽车公司一般都在开发区,相较于市区来说比较偏远,再加上堵车时间,叶秋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领航汽车的总部其实在外省,S城只有几条生产线和运营部门。
当叶秋桐出现在人家运营部的时候,对方都傻眼了。
“我们在一小时之前已经把数据传给你们的供应链部门了。”对方的负责人看过叶秋桐的名片,不知道时锐把总裁秘书派来是几个意思,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而且不是什么保密数据,不需要盖章,直接线上发过去就可以了。”
叶秋桐顿了顿,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说:“是这样啊,我明白了,谢谢你们的配合。”
叶秋桐不在人家那里多待,迅速走出来,望着公司的车叹了口气。
他在心里想,可能是乌龙了,阴错阳差。
但又觉得总裁不至于搞错。
现在数据已经回到公司,叶秋桐只能认命地重新坐上汽车,开始往回赶。
不巧遇上了晚高峰,路堵得不行,这一次叶秋桐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抵达公司。
等他到了公司,急急忙忙坐电梯,返回总裁办。
叶秋桐敲门,秦译让他进去,他一进门,就看见供应链主管在和秦译谈笑风生。
“领航汽车那边的数据说明我们的策略没问题,这下就可以放心了。”主管笑得很开心,“之前进出口政策有变动的时候,我几晚上没睡着觉。”
秦译坐在办公椅里,神态放松,嘴角隐隐带着笑意,看着供应链主管的眼神里带着赞赏:“你们做的不错。”
总裁心情不错,态度甚至可以用如沐春风来形容。
刚才的怒气仿佛是叶秋桐的错觉。
主管看见叶秋桐进来了,亲切地说:“叶秘书啊,有事吧,我马上就好。”
秦译神色平静,淡淡地说:“不急,先把之前的事说完。”
供应链主管连忙继续跟秦译讨论,叶秋桐默默站在一边。
结果主管越说越上头,而且是背对着叶秋桐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竟然完全忘了办公室里还有个人。
秦译既不出声提醒,也不让叶秋桐出去,只是专注地听下属汇报工作。
叶秋桐站在办公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这么站了半个小时。
距离秦译发号施令派他出外勤,已经过去了五小时,这期间他马不停蹄,一口水也没喝。
叶秋桐站在那里,终于明白过来。
总裁早知道数据的事,也早知道供应链那边能把这件事做好。
不管是领航汽车还是供应链都没有错。
有错的是他。
他错在没能及时发现数据是线上传输,也没有立刻向供应链确定情况,还错在没发现总裁是故意的。
总裁就是在折腾他。
他必定会吃一次亏,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全看秦译心情。
叶秋桐本来下定决心不说总裁的坏话,此时忍不住在心里想。
什么大度,什么不计前嫌,根本没有。
总裁的心眼,果然比针尖还小啊。
第7章 (修)
供应链主管一直哔哔了四十分钟,这才想起后面还有个人。
他连忙转过身,看见叶秋桐一直站在那里,挺拔得像一棵小树,吃了一惊,说道:“哎呀对不起,叶秘书,让你久等了。”
叶秋桐笑眯眯地说:“没事,您继续。”
主管察觉到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对劲,对秦译说:“秦总,反正就是这样,我先回去了。”
秦译坐在椅子里,气定神闲,他将手肘搁在扶手上,手指轻轻交叠,整个人的状态轻松又自如。
他向供应链主管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主管离开办公室后,只剩秦译和叶秋桐两个人。
叶秋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秦译收起轻松的神情,目光沉沉地看着叶秋桐,视线在叶秋桐身上打转。
办公室里的温度瞬间低了几度,空气里弥漫着凉意。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总裁总没有好脸色。
明明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叶秋桐就是觉得自己矮他一截。
秦译问:“有意见么?”
叶秋桐摇头,说:“没有意见。”
秦译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年轻人,需要历练。”
叶秋桐想,去他妈的历练。
但他表面上依旧镇定,回答道:“总裁说的对。”
秦译瞅着他,突然说:“你每次在心里骂我的时候,就会喊我‘总裁’。”
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非常生硬。
叶秋桐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会呢,我发誓不说您的坏话。”
他再说总裁坏话是小狗。
汪汪。
叶秋桐在心里毫无负担地发誓,笔直地站着。
哪怕他下午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哪怕他站在这里四十分钟,哪怕他一口水也没喝,他依旧站得笔直,不让自己弯腰,或者流露出委屈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