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译感觉毛茸茸的脑袋在怀里小幅度地移动,微微勾了勾唇角,说:“江女士当明星虽然红,在普通人里算有钱,但完全比不上那些豪门。”
“董事长原配的娘家傅家,就是那种典型的豪门世家。”
叶秋桐知道,可以玩弄资本的人,都是来自顶级的豪门。
“傅家早年帮了董事长很多忙,也砸了不少钱,谁知那位夫人去世太早,江女士嫁进秦家,你可以猜想到她的处境。”
很多人说江丹琼嫁给秦邦言单纯图钱,说前任秦夫人与傅家在秦家这块地上种满了树,江丹琼这个明星只顾着乘凉。
叶秋桐轻声说:“夫人不容易。”
秦译没有评价自己的母亲,继续说:“当时董事长已经有秦启帆这个儿子了,他本来不想再要孩子,结果江女士意外怀孕,她苦苦哀求,董事长才同意把孩子生下来。”
叶秋桐想问,秦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还没问出口,就听见秦译说:“如果是女孩就好了,当时董事长这么说。”
叶秋桐猛地从秦译怀里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董事长连这种话都说过吗,太过分了。
叶秋桐有点生气,说:“怎么能这样,女孩子怎么了,就算你是女孩子,照样当总裁。”
虽然是为他说话,但听起来怪怪的,秦译把叶秋桐的脑袋压回去,接着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我的出生不太受欢迎。”
“江女士怕别人说我们母子欺负原配嫡子,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对秦启帆非常好。”
秦译说着说着,顿了顿:“某一段时间内,比对我都好。”
叶秋桐揪住秦译的衣服,心里有点疼。
董事长一开始就偏心,没想到江女士也这样,秦译小时候过得该有多闹心,明明有爸爸有妈妈,却得不到宠爱。
“一到逢年过节,秦家的宅子就会出现一大波傅家的人,江女士在那些人面前更是谨慎,与董事长一起营造出一种和睦的景象,而秦启帆一直都是傅家人关注的焦点,于是他们三个人与客人们交流,我就在一旁看着。”
秦译的语气很平静,毕竟他年纪大了,回忆小时候的事也没什么波动,只是多了几分审视。
小孩就是小孩,换作现在的他,绝对会搞事,不会就那么旁观。
“当时秦启帆年纪也小,失去母亲,父亲又给他找了个后妈,他大概也有些心理扭曲,不爱搭理我,一心只知道学习,仿佛想从学习上证实自己,继而抢夺董事长的关注。”
“每一个人熟悉秦家情况的人,看到我,都会跟我说,你哥哥没有妈妈,而你有母亲疼爱,所以你不要抢你哥哥的东西。”
当时幼小的秦译还想,他妈妈也没疼爱他啊,但这些话他都听进去了。
“于是,有秦启帆在的场合我就避让,秦启帆想要的东西我就不要,秦启帆学习成绩好,我学个马马虎虎就行,渐渐的,产生了一种很恐怖的结果。”
叶秋桐的心揪成一团,他靠着秦译的胸口,咬着嘴唇。
“我在秦家成了一个透明人。”
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最小的孩子慢慢变得沉默。
“很难想象吧。”秦译察觉到叶秋桐把他的衣服扯得很紧,开玩笑般地说道,“那时候的我几乎不怎么说话,而秦启帆很高傲,对我也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大公子出色骄傲,董事长事业越做越大,续弦夫人美貌温柔,对继子掏心掏肺,小儿子虽然差一点但胜在乖巧,从不闹事,一家人和和睦睦,是最好的状态。
可这种状态是病态的,完全经不起任何考验。
秦译说:“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一切就变了。”
接着,秦译沉默下来。
叶秋桐乖乖地等待着秦译说话,可过了半天没有声音,叶秋桐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轻声说:“秦总,没关系。”
秦译不想说。
那件事应该对他影响很大,而且不像是什么好事。
叶秋桐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如果不是自己质疑秦译,秦译也不会翻出这些往事。
叶秋桐慌乱地抬起手,捂住秦译的嘴。
不要说了,不要再往心上捅刀子。
秦译的嘴唇接触到叶秋桐的掌心,目光深浓。
他也有顾虑。
叶秋桐现在还病着,没道理陪着他承受沉重的过去。
于是秦译拉下叶秋桐的手,握在掌心,说:“说点开心的吧,那件事发生之后,整个秦家发生了大逆转。”
江丹琼终于醒悟过来,开始关注自己的儿子,她本来就是从娱乐圈里混出来的,只要她想开了,她有无数种手段为儿子谋利益。
秦启帆和秦译也变了,秦启帆变得玩世不恭,过了一段混蛋日子,只是他的成绩依旧很好,最后一头扎进科学研究中,变成了科学怪人;秦译从内向变得刻薄,有什么说什么,再也不压抑自己,经常把人气得要死。
第一个被秦译拿来练嘴皮子的,自然是他的父亲。
叶秋桐难受地看着秦译,秦译拍拍他头,反过来安抚他:“跟董事长对着干的时光真是快乐。”
可是、可是那是自己的父亲啊。
哪个孩子不希望父亲能爱护自己。
“秦启帆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不管是秦家还是傅家,都对他寄予厚望,但我不想让他们称心如意。”
秦译开始争开始抢,他的对手是秦启帆。
“我毕业那年,秦启帆已经在公司任职,如果没有差错,他会一步一步往上升职。我偏偏也要进公司,他们千方百计阻止我进入总部,于是我加入了时锐。”
叶秋桐可以想象那是一场怎样的厮杀。
那时新能源不被大家看好,时锐前景堪忧,哪怕秦译去了时锐也翻不出波浪。
可秦译与时锐一起成长起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对秦启帆始终有心结。”秦译的语气变得阴沉,“秦启帆拥有太多了,我不喜欢他。”
温暖的亲情,众人的关注,还有继承的权力,这些秦启帆与生俱来的东西,秦译都没有。
秦译骨子里知道,秦启帆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他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秦启帆在秦译眼里是“失去”的代名词,他看到秦启帆就开始想,自己的东西是不是又要被抢了。
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病态心理,就像他的洁癖一样,克服不了。
秦译紧紧握住叶秋桐的手,说:“我说这么多,主要是想讲,这次我确实公私不分,秦启帆跟你有说有笑令我烦躁,我故意不让你接触秦启帆,影响到你正常工作了。”
叶秋桐第一次听见秦译剖析自己,第一次见他认错,叶秋桐感觉自己的鼻子堵得更厉害了。
叶秋桐用浓重的鼻音说:“对不起,秦总,是我不好。”
“我不该怪你,不该逼你讲这些,我只是……”
只是想了解你。
叶秋桐自认为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这次却把秦译逼到这种地步。
他思考了很久,为什么以前他可以不问理由完全服从,这一次却不行,就是因为他隐隐察觉这一次的秦译有些不一样。
他想去了解秦译不同的面貌。
可他开始后悔,开始心疼。
总裁明明可以不解释,却认真分析自己的心态,试图让他理解。
都怪他,秦译才会自揭伤疤。
叶秋桐再也忍不住,展开手臂抱了秦译一下,喃喃地说:“我不该闹脾气。”
手从掌心抽出,令人遗憾,但换得一个主动的拥抱也不亏,秦译说:“我性格古怪,不会控制自己,以后类似的事情多得是,我可提前说了。”
叶秋桐心想,你性格古怪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叶秋桐说:“那我也提前打招呼,我有点作哦,还会闹脾气。”
秦译捏了捏叶秋桐的鼻子,说:“我知道,你小情绪最多了。”他捏完,露出嫌弃的神色,“你不会有在流鼻涕吧。”
叶秋桐扑进秦译怀里,故意把脸往他的衬衫上蹭,说:“擦擦就干净了。”
秦译拎着叶秋桐的衣领,把他往后拉。
叶秋桐忍不住笑起来,大声说:“以后多指教,秦总。”
他们都不是完美的人,可愿意沟通,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秦译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
叶秋桐到底还在病着,两个人说了一会话,他就露出疲乏的神色。
秦译拍了拍他的脊背,说:“睡吧,其他的等病好再说。”
叶秋桐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闭上眼睛。
秦译望着小秘书带着病容的脸,心底变得柔软。
秦译来这里之前,没想过要说那些话,也许是今晚气氛太好,让他忍不住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说出来后,没有想象中的难堪,反而轻松又舒坦。
他以为叶秋桐睡着了,慢慢凑过去,用视线描绘叶秋桐脸部的线条,最后目光落在淡红的嘴唇上。
平时鲜艳的嘴唇因为生病而泛白,看起来还是那么柔软。
秦译着魔一般,移不开目光。
这时候叶秋桐喃喃地说道:“我是独生子,在充满爱【和谐】的家庭里长大。”
秦译顿住。
叶秋桐睁开眼睛,目光温柔如水,恬淡如风,他说:“秦总,不要伤心,我把我得到的关爱分给你。”
秦译抿了抿嘴唇,压抑着心里的情绪,用沙哑的声音说:“晚安。”
*
叶秋桐睡得很安稳。
身体的机能在睡梦中修复,病症也慢慢消失。
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体舒服了不少。
他情不自禁地哼哼两声,把怀里的抱枕抱得更紧一些。
等等,抱枕好像有点硬。
叶秋桐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副胸膛,胸膛上的衬衫被他揉得有点皱,露出里面强健的肌肉轮廓。
叶秋桐抬起头,对上秦译的眼睛。
“你醒了,八爪鱼。”
叶秋桐不懂,为什么是八爪鱼。
秦译低头示意,让他自己看。
叶秋桐这才看到自己手脚并用攀住秦译,整个人紧紧贴在秦译的怀里,两个人之间一点缝隙都没有。
叶秋桐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躺在一张床上,搞点小动作就算了,怎么还抱在一起睡觉呢。
叶秋桐立刻松开总裁的身体,把被子拉过来,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说:“早上好,秦总。”
秦译得了自由,从床上起身,说:“不早了。”他看着自己皱成咸菜的衣服,嫌弃万分,“你再躺会,我先去洗澡,然后弄点东西吃。”
他还是太小看自己的洁癖,昨晚叶秋桐滚进他的怀里,一开始还觉得小秘书又甜又可爱,后面想到自己的衣服没换,而叶秋桐流了一身汗,甜蜜变成了折磨。
秦译站起来,带着刚起床的慵懒,衣着不整,身形高大,他抬手撩了撩头发,乌黑的发丝从修长的手指间穿过,叶秋桐感觉自己的心弦也被拨动了。
不得不说,总裁好帅哦。
叶秋桐红着脸欣赏养眼的画面,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秦总,我给你拿换洗的衣服,我有新的。”
秦译转过身,看着叶秋桐,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不用了,衣柜里不是有我的衣服么。”
叶秋桐:“……”
第61章
叶秋桐开始琢磨要不要搬到别的星球上去,也不知道别的星球房价贵不贵。
他眼睁睁看着秦译走到衣柜旁,从里面把衣服拿出来。
叶秋桐一共保存了总裁的两套衣服,一套是他喝酒那天,秦译换下来的,另一套是开会的时候,秦译怕他冷丢给他的。
秦译明显也记得,说:“你真的很怕冷,昨天晚上不停往我怀里钻。”
叶秋桐羞耻得快要人间蒸发。
其实两套都是冬天的衣着,只有一条裤子勉强可以穿。
秦译拎着裤子,问:“我不是让你丢掉么,怎么还留着。”
叶秋桐躲在被子里,不好意思地说:“多贵啊,舍不得。”
秦译眸光闪烁,问:“只是因为如此么,怎么不卖掉,你又穿不了。”
叶秋桐一开始也打算卖掉,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反而拿去五星级酒店洗得干干净净,保存在衣柜深处。
藏得那么深,怎么也被发现了!
秦译继续说:“你不会用我的衣服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吧。”
啊啊啊,求求了,放过他吧,叶秋桐把头埋得更深,蚊子一样地说:“没有……你别问了。”
秦译牵了牵唇角,到底没有逼得太狠,说:“刚才不是说给我拿衣服?”
叶秋桐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给秦译找替换的衣物,全程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秦译洗完澡,换上叶秋桐从没穿过的宽松T恤,头发垂在额头前,瞬间年轻了不少。
只是一开口依旧是那个挑剔的总裁:“浴室也小得可怜,都没办法转身,洗个澡浑身发痒,还有你这是什么衣服,太幼稚了。”
叶秋桐心想,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不过说起来,秦译的洁癖已经好多了,要是放以前,让他在别人家里洗澡不如杀了他。
叶秋桐自己也做了一番清洁与打理,秦译趁这个时间准备早餐。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叶秋桐看着面前的鸡蛋饼,色香味俱全,又开始觉得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