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日子,怕是再也下不了馆子了。接下来的三天,老老实实上方成衍家里蹭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33章 贱订烟霭
两人在酒吧一直坐到后半夜, 说是要开一瓶昂贵点的酒水。结果最后,在宋知的劝阻下,没有点成。
一来是因为酒驾。
二来宋知也是怕方成衍回家会挨老爷子骂, 他爷爷脾气暴,骂得人孩子可怜唧唧的,宋知要是在旁边干看着男人挨骂, 啧, 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
他心思看起来操了不少,但实际上,也是因为兜里没剩下几块钱。
宋知的今夜行为收敛多了,就连上次那个皮裤舞男滑着舞步扭过来的时候, 他也婉拒对方,还说今天没什么玩儿的想法。
一旁的方总裁对此深感欣慰。
他们在吧台旁唠起闲天儿,可无奈方成衍这人实在太无趣,宋知和他咔咔一顿说, 效果却宛如往死湖里投石子,话说出去,基本上就没了下文。
还没到十二点,宋知已经困到睁不开眼睛。
回来的路上, 他在方成衍副驾上睡了一路。刚下车, 对男人丢下一句“困死了, 我不行了”, 便半阖着眼睛,往楼上去了。
方成衍锁好车,后脚走进大门。
客厅的电视机还亮着, 上面的家政主持人正用打鸡血般的声调, 向观众们推销某款电子产品。
老爷子端着搪瓷杯子从厨房走出来, 他见到方成衍这么晚回来,什么斥责的话也没说。
——但凡是沾上宋知的事,他都包容万分。
方长云在沙发上坐下,抬头问道:“今天公司的事,解决了吗?”
“还没有。”男人答。
老爷子双目微瞪:“怎么回事?”
方成衍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宋知已经关上了屋门,他缓缓开口说道:“韩秘书打电话过来。”
“四季地产那边又找了几家闹事的拆迁户,在市政府信。访局投诉,想要更多的拆迁款。”
“哼。”老爷子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拆迁补偿、安置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现在又翻脸说不行?”
方长云大手一挥:“不用管,叫他们闹就是!”
打年轻起老爷子脾气就暴,到了这把高龄,依旧如此。他一脸怒容地盯着杯子里升起的团团水汽,转念一想,不管也不行,转而问道:“市政府会传唤吗?”
“你做好准备了吗?”
“嗯。”方成衍回答道,“不算什么大麻烦。”
“之前在工地上,我和茶农们当面解释过拆迁款和后续补偿,所以证人有很多。”
“做得好!”老爷子高声夸赞了一句,“你能有这种细腻的心思,也算这么些年没白干。”
“不是我考虑周全。”方成衍垂下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
他记得,正是宋知那天在大树底下,招手叫他过去和众人解释的。
而那次解释,将在接下来几天内,解决他一桩麻烦。
方成衍告诉老爷子:“来工地第一天,宋知做了次僚机,才让我和茶农们有当面交流的机会。”
方长云手拿搪瓷缸,一口热水半天没喂进嘴里。
良久,才憋出来一句:
“贵人!”
“宋小公子……身上真是有福气在!”老爷子感叹道,“又替我挡车,把自己脑袋撞坏了,又帮你解决这样一茬糟心事!”
叱咤半生的地产老董事,一时竟为回报恩情而犯了难:“咱们到底该怎么谢人家啊,成衍?”
方成衍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沉声说:“您放心,我会好好答谢他的。”
“你有这心思就好,日子还久,我们欠人家的,唉,慢慢还吧……”
紧跟着,方长云如同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中的杯子放下了。
“融资公司那边,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在等他找上门。”
“一个区区副董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一想起这事便气不打一出来,怒气值正拉到最高,却不料男人说:
“我想和他们继续合作。”
方长云此刻简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你傻了不是?”
“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他手心狠狠拍在茶几上,发出一声“砰”的响声。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看那融资公司的副董,干了这种事,你还觉得有必要继续合作下去?”
方成衍沉默一会儿,才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全盘托出。
“当初同意他入股,也正是因为,我对这笔钱有别的想法。”
老爷子凝视他的脸,忽得不说话了。
他面目严肃地望着客厅灯光下,身姿挺拔、器宇不凡的方成衍,忽然发觉,面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爱玩遥控汽车的小男孩儿。
老爷子眉间纹紧皱在一起,长叹一口气,告诫一声:“小心点,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我明白。”方成衍说。
……
自打从检察院回来那天,张鸣没有一分一秒是好过的。
他整整一宿没睡,电话连着几小时几小时地打,不曾中断。
他不知道向公司里那几个能吃人的董事轮番解释了多少遍,手机最后都被打得发烫。
张鸣好不容易有点空档,他把烫手的手机一丢,人仰在躺椅上,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响。
躺椅边上全是烟灰,短短一宿内,把烟抽了一包又一包。
据说程开祖的公司缴完五十万的罚款,现在公司资金完全运转不动了。
张鸣在心底不禁咒骂道,一个蠢货,美名其曰此举是因爱护员工,不忍裁员。结果搞了这么一出后,裁员的速度怕是要加快了。
该死的乌龟王八蛋,自己找死就算了,临死之前竟然还拉他一起下水!
导致他现在还得拉下老脸,找个机会去找方成衍说点好话。想到这儿,张鸣的太阳穴便一阵阵抽痛,好像有小人儿在里面凿似的,锥心般的疼。
董事们千叮万嘱他,务必解决这码事,继续进行投资。否则公司今年看好的唯一项目便全泡汤了,年底分红也不会有他的份儿!
尽管张鸣心里千不愿万不愿,但最后,还是得像头一天那样,提着礼物,叩响方成衍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
随着男人声音响起,张鸣推门而入。
而办公室里的人似乎像早料到他会来似的,把手边的文件合上、推至一边,坐在转椅上,冷冷地看着他,等对方先开口说话。
“方总。”
张鸣扯开一个笑容:“上次的事。”
方成衍问:“什么事?”
“检察院的事。”
方成衍继续追问:“事很多,您要说清,什么事。”
张鸣知道他是有意的,表情隐忍地回道:“程开祖看过了我与您签订的融资合同,这件事。”
男人说:“张副董还记得。”
“请继续。”
张鸣眼睛不自在地挪开了,他没敢看男人,反而一直盯着办公桌的前面某处:“我直接和您说了吧,他之前是跟我联系过,他想夺回招标,但我肯定不同意,四季地产一个小公司,与世纪地产相比,没有一处可比性,我与他合作,怕不是拿着钱找刺激?”
“况且保证协议我都跟您签了,我根本没打算这么做。”这是他一早想好的说辞,直接把自己和程开祖的关系撇得门儿清。
“不过合同,的确是从我这边泄露的,这是我的失误,我向您道歉。”他朝方成衍深深地鞠一躬。
方成衍并未显露出任何施难于人的打算,他只是淡淡地注视对方:“泄露合同,我也完全可以追究张副董的责任,您觉得,出现这样的差错,我还应该跟您继续合作吗?”
张鸣面上难堪至极:“不应该。”
“令郎和我曾有过过节,张副董又差点毁掉我好不容易得来的项目。”
“现在,你要我再给你机会?”
男人忽而靠近桌面,深邃的眼眸里腾然升起一股怒火:“您是觉得,别人都是蠢货?”
“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张鸣连连道歉,“程开祖这人狡诈阴险,我没有注意,被他得了空,让他看到了文件。”
方成衍告诉他:“我们本来不需要融资,是看在张副董的公司早先买过我们股份的面子上,才卖了人情。”
“结果,”他眼神凌厉,在张鸣手里扫过一眼:“张副董就拿出这样一幅态度?”
“您可以回去了,我要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物质上的东西,我从来不缺。”方成衍说完,把手边的文件拿过、打开,这一举动,怕是又有赶人走的意思在里面了。
张鸣也低头看了看。
他的手里,是一瓶昂贵的洋酒,在美国市面上,可是要卖10万美元的。
张鸣能从方成衍的话里抓住一点暗示,尽管男人语气不佳,但那“物质”不“物质”的一番说辞,仿佛又是有戏的意思。
方成衍要的不就是一个态度吗?
他心急如焚,跟对方道别之后,便从大楼里慌慌张张出来,给张令泽打了电话。
“令泽,最近在忙什么?”
“什么也没忙。”
张令泽很少会接到张鸣的电话,他紧跟着问了一句:“怎么了,爸?”
“你明天来清源一趟。”张鸣用着命令的语气,大有不容人拒绝的意味在里面。
“清源?”
张令泽疑惑万分,因为他知道宋知在那个镇子上开茶庄,而张鸣,最烦他和宋知搞在一起。
“干吗啊爸,我明天和人约好了去……”
“让你来就来!有件重要的事!这事办不成,你明年就别想有钱花。”
钱?
张令泽这么一听,还以为他亲爹有什么生意事要帮忙。他撂下手头所有事,第二天买了机票过去了。
结果。
当晚,张令泽便被他亲爹拽着,给方成衍上门赔礼道歉。
第34章 休宁松萝
张令泽事先还不知道, 乖乖地帮他爸提着各式各样的名贵礼物,以为这架势是要跟哪个上层名流应酬。
推开饭店包厢的门,一看, 人都傻了。
方成衍赫然在正面对门的尊位上坐着,他父亲走了过去,叫了一声“方总”。
男人微微颔首:“张副董。”
“爸……”
张令泽脸上愕然, 忙拉住张鸣的胳膊, 叫他别把态度放得这样卑微。
“令泽,快给方总道歉,之前你和方总有什么矛盾,今天都一并解决。”
张令泽这下彻底懵了, 原来他爸让他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专程来给人谢罪的?
他嘴巴微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张令泽今年二十五岁,不是没有参加过饭局, 他也知道这种场合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可是,在他跟前坐着的家伙,可是方成衍!
——宋知现在的相好儿, 也就是他的情敌啊!
想想那天两人发生的争执, 他年轻气盛, 根本气不过。给方成衍道歉!?
——怎么可能!
张鸣连拽他好几次, 但张令泽就是不肯坐下。
他对着张鸣,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爸,我以为你说什么事呢, 感情您是让我过来当孙子的?”
张鸣听完这句, 直接气懵了。当着方成衍的面儿,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那我是孙子?”
“你看我是孙子对吧?”他暴喝一声,“给我坐下!”
张令泽被狠狠拽到椅子上。
“我不想吃这顿饭!出趟门真他妈晦气。”他对方成衍怒目而视,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敌意。
“你给我闭嘴!”
张鸣气得满脸通红,他揪着张令泽的领子把人粗鲁地拽到外面走廊上:“小泽,以后我们能不能吃饱饭,就看今天了。你跟他点个卯,稍微像那么一回事儿,他就高抬贵手了!”
张令泽觉得自己受到欺骗,话里有些伤心:“爸,我这么听您话,可您呢,您让他这么cei我!”
“爸也在挨cei!爸是真没有办法了,你听到了吗?”张鸣心情焦急,对着不争气的儿子,他一双眼睛瞪得眼眶欲裂,眼白里布满血丝,想必是好久没合眼休息了。
“爸,你!”张令泽急得跳脚,“我真是服了!”
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但压力在前,又毫无办法,父亲苍老的面容叫张令泽看得又气又心疼,张令泽咬牙切齿地照着墙上捶了一拳,最后还是跟着进去了。
张鸣给张令泽倒一杯白酒,让他在饭桌上给方成衍敬酒。
张令泽强忍怒意,把那杯子举起来。张鸣转手去给方成衍倒酒时,却不料男人回答:“不喝了,待会儿还要开车。”
难不成看着我干喝?
张令泽一通火在肚里燃烧,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窝囊、更气人的事情吗?
他想放一句狠话,但什么都没说出口。
张鸣也端起酒杯,毕恭毕敬地说道:“这杯酒我敬您,希望方总看到我们的态度,我们是真心实意想跟您继续合作的。”
“令泽,你给方总也道个歉。”
张令泽快要咬崩了牙,几秒后,他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方总,之前在酒吧里我喝高了。”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原谅……我们。”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说话又快又含混,这些话此时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正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