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琏,他回来了,正在拖地。
“拖地。”沈琏回答说。
“谁让你拖地了?回你房间去!”沈为民喝道,没由来冲沈琏发脾气。
哦,有由来,只是把对沈燕燕的气发泄在沈琏身上而已。
沈琏摸不着头脑,因为就算他没拖,到头来还是叫他拖。
他老老实实地回房间去了。
沈燕燕愕然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这是她家里的常态,好像无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放在沈琏的头上,就合情合理起来。
她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这不对。
沈燕燕扭头冲回房间,靠着门滑坐,眼泪无声浸湿脸庞。
过了一会儿,陈巧玉敲响了房门,“燕燕,帮你剥了坚果,吃一点吗?”
沈燕燕抹了把脸,哽声说:“不吃。”
“吃一点嘛。”陈巧玉温声说,“你最喜欢的碧根果。”
沈燕燕犹豫了片刻,开了门。
陈巧玉拿着一盘满满的碧根果仁进来,见沈燕燕眼睛红成这样吓一跳,不知道她怎么就委屈成这样了。
“还生你爸的气呢?他都不气了,刚才和别人打电话还笑呵呵的。”陈巧玉说,“都没事了。”
沈燕燕注意到她的手指,因为剥坚果,指头还是黑的,指甲盖都裂开了。
这一刻,她切实感受到了母亲对她的爱。
一种强烈的信念冲破了她的心灵。
她坚信,陈巧玉是个善良的人!她不可能做那些没良心的事!
“妈妈,我有件事,想问你。”沈燕燕终于开了口。
“什么事?”陈巧玉温柔地说,抬手为女儿整理头发。
“就是,我听人说,我们家拿了卖沈琏他们家房子的钱,是真的吗?”沈燕燕望着陈巧玉,眼中藏着期许,期待母亲的否认,或者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陈巧玉脸色陡然一变,仿佛一道愈合的伤疤被狠狠解开,她的表情竟扭曲了起来。
沈燕燕倒吸了口凉气。
陈巧玉立刻收住了,沉下目光,“谁告诉你的?!”
她第一时间没有否认……
沈燕燕心凉了半截,怔怔说:“大姑姑和小姑姑说的时候,我听到了。”
“那两个碎嘴婆!上辈子舌头被割了这辈子话那么多!”陈巧玉骂道。
“妈!”沈燕燕声音发颤,“你们真的……拿了沈琏家的……”
“什么沈琏家的?沈琏哪有家?”陈巧玉说,“燕燕,你就是为了这个跟我闹脾气?你图什么啊?”
“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家吗?说我们忘恩负义,表面光鲜其实都是抢别人的!”沈燕燕喊道。
“死三八这么说我们?看我下次见不骂死她们!”陈巧玉怒道,“听她们乱说!抢什么抢?我们没养沈琏吗?要不是我们家,他早死马路上了!”
“二叔的房子,你们卖了多少钱?”沈燕燕问。
“没多少钱,那个时候房子哪里值钱?”陈巧玉含糊其辞。
“我问你多少钱!”沈燕燕激动起来,眼泪又扑簌簌地掉。
陈巧玉只好说:“二三十万,不记得具体了。”
沈燕燕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掌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一笔这么大的收入,哪怕再过十年也忘不了,语焉不详,是因为这个数字会让沈燕燕更加沉重。
“三十万……”沈燕燕喃喃,沈琏给了他们家三十万,他住在家里最狭小阴暗的杂物间,用的是被人淘汰的东西,每天干家务,刚才因为主动拖地,还被沈为民训斥。
他们在干什么?
沈燕燕仿佛不认识眼前人一般。
“为什么……你们不对他好一点?”沈燕燕茫然地问,她的世界如此单纯,有恩就要回报。
“说什么呢燕燕。”陈巧玉慈爱地摸摸她的头,“我们要是对他好,第一个不服气的是谁?”
“是你啊,我的燕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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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第63章
一连几天,沈燕燕在家里表现得沉闷,仿佛经历过什么似的,每天都和朋友出去玩到深夜才回来,回来后洗澡倒头就睡,像是在回避谁似的。
而这天,她提着杯奶茶回到家,在玄关换鞋时不小心把奶茶碰掉了,奶茶洒了一地,还把地垫浸湿了。
“我去……”沈燕燕翻了个白眼,下意识喊道:“沈……”
她突然不作声,表情复杂。
而这时,沈琏从厕所里出来,刚好和玄关的沈燕燕对上了眼,他瞥了眼沈燕燕身边的狼藉,在默默看她,等着那声呼唤。
沈燕燕心绪紊乱,有东西在她心底疯狂挣扎——
叫他过来,这是他的工作,一直如此!
……不能让他过来,这不应该,他不是这个家的奴隶。
沈琏的眼中渐渐浮现困惑。
此时听一声“沈琏,站这里干嘛?还不过去清理干净。”
沈琏哦地一声,走过去把地垫收起来。
沈燕燕紧盯着他,在他靠近时不自觉后退了些许。
“燕,你还在那里干嘛?碍手碍脚的。”沈不凡说。
沈燕燕才仿佛醒过来,快步走进客厅,她忍不住回头看沈琏,看到他蹲在地上,把每双鞋都收纳起来,徒手收拾脏兮兮的地垫,突然于心不忍。
一只手搭在沈燕燕的脑袋上,抓了抓她的头发,沈不凡说:“傻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过来。”
他们去到了沈不凡的房间里。
沈燕燕像找到了同伴一般求助地说:“哥,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家欠沈琏……”
“欠?”沈不凡发出了一声嗤笑,“你脑子烧了吧?”
“你听我说完!”沈燕燕尖叫。
“不用你说,我早知道了。”沈不凡微笑着说,“燕啊燕,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现在突然蠢起来了?”
“你才蠢!”沈燕燕生气反驳。
“你蠢就蠢在去同情沈琏。”沈不凡说,“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呢,你去可怜他?”
“那是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真相……”
“怎么,你还想全告诉他?”
“……”沈燕燕纠结起来,她纠结的不是自己该不该说,而是不想说的念头要战胜她的正义感。
“就算你真去告诉他,你以为会怎样?”沈不凡斜着眼看沈燕燕,“他会愤怒?会反抗?会去找警察去告我们家?我该诉你。”
“他什么都不会做,就只会‘哦’一声。”
“这就是沈琏,你还不了解他么?”
沈燕燕怔愣住了。
帝都,文家。
文叶烟躺在房间里,举着手机和沈琏聊天。
沈琏又领到了一笔钱,乐颠颠的,要请文叶烟喝饮料,又发了个红包过来。
他一个守财奴,给文叶烟钱倒是大方,还特高兴,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吃喝拉撒都能让你赚到钱。”文叶烟带着笑意说,“话说回来,我的作业还一个字没动呢,要不你也帮我写了吧,给你五倍的钱。”
沈琏认真地说:“我可以帮你写,但是不收钱。”
帮文叶烟做事,再要他的钱,那他和网吧那些不认识的人一样了。
文叶烟是不一样的。
“回答正确。”文叶烟说,“这样才对,咱们是一家的,嗯?”
“嗯。”沈琏说,“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你少来。”文叶烟笑出声。
“笃笃。”
有人敲响了门。
文叶烟应了声:“秦姨,我不饿,不用叫我了。”
敲门声仍是不急不缓地响着,这不是秦姨的风格,文叶烟只好起身过去开门
门口,是一位二十六七岁,身姿窈窕容貌美丽的女性,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她身穿修身的雪白高领羊绒上衣,锁骨中间坠着一颗剔透高贵的绿宝石,下身是一条黑斜纹的半身裙,将她的线条勾勒得匀称优美。
这无疑是个极富魅力的女人。
文叶烟愣了愣,叫了声:“姐。”
“快两年没见了吧?”文叶烟的表姐,文若萧温和地端详着他,“长高了许多,我以为你发育后会更偏阳刚的英俊,结果……”
“结果怎么了?您对我的脸不满意?”文叶烟依靠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活脱脱一个浪荡子。
“满意得不得了。”文若萧用那纤纤玉指在他那俊美的脸蛋上用力捏了两下,“还是那么老不正经。”
“姐——”文叶烟皱着眉头拖长音,但却没有反抗。
“抱一个抱一个。”文若萧笑着和文叶烟拥抱,“臭小子,知道姐姐今天来,还不主动迎接,要我上来找你?”
“我以为你下午才到。”文叶烟礼貌回拥,“WELCOME HOME.”
“回来几天了都。”文若萧松开他,语气柔和地说,“在中国别跟我拽洋文。”
文叶烟:“……”
文若萧,一个貌似温柔大姐姐,实则雷厉风行大御姐,这一辈文家孩子中房地产商头脑最灵泛的一个,她在十九岁时就开始着手家中企业,参与开发帝都老城区旧房改造,从投标到督工,每一个步骤都她的身影,最终取得超乎预料的成绩,被列入九川企业史的参考案例。
如今她二十七岁,已是九川地产管理层中不可忽视的新生力量,因为她的加入,她家原本占比百分之七的股份上升到了百分之十三。
也是因为她的优秀,才让文瑞平对文叶烟格外的苛刻。
文叶烟和文若萧是家族企业的竞争对手,在外人看来,甚至在文家人看来,他们俩迟早有一天会因为利益争锋相对。
可是很遗憾,这姐弟俩关系从小就好,文若萧护着文叶烟,文叶烟也喜欢文若萧。
哪怕长大懂事,被身边人灌输警惕敌对的思想,文叶烟也没有和她疏远。
“话说你不是在南方海边呆了半年么?怎么风吹雨打回来后还是这么水嫩嫩的样子?”
姐弟俩并肩下楼,文若萧顺手捏了把文叶烟的脸。
“哪里哪里。”文叶烟谦虚地说,“您不也是,看起来还二十好几的样子。”
“因为姐姐我就是二十好几。”文若萧皮笑肉不笑。
“哟,叶烟下来了,正巧焦糖布丁烤好了。”秦姨抬头见他们俩说,“若萧最爱吃的,给你做了仨。”
“秦姨,您一个都顶得上外边儿仨了。”文若萧笑道。
客厅会客的文瑞平看过来,眉头一皱,“文叶烟,上去换一身整洁的衣服,穿得皱巴巴的下来见客人,不像话。”
文叶烟不理他,礼貌乖巧地向他的客人打招呼:“伯伯,伯母,新年好呀。”
文若萧的父母文瑞安夫妇俩见着他也笑眯眯的,“叶烟儿,快来让我好好瞧瞧。”
文叶烟对文瑞平耸了耸肩,意思是客人叫我过去,我总不能转身吧?表情可欠儿。
文瑞安夫妇俩看上去对文叶烟也很宠爱,又是捏肩又是摸脸,把他当孩子一样对待,给文叶烟的红包更是厚实的一沓,跟砖头似的。
“听说你最近还在玩股市投资,钱不够用的话,找伯伯要。”文瑞安笑呵呵地说,看着比文瑞平还要像他亲爹。
“我太感动了。”文叶烟笑得特别纯良,“您真是我亲大伯,不像一些人,心情不好就把我的所有卡都冻结了,您说这像话么?”
文太太赵华带着玩笑的责备说:“阿平,你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不多疼疼他,没几年就长大了,到时候家都不着,像我闺女似的。”
“越纵容他,心就越野。”文瑞平仍是沉着副脸色,不会在客人面前多给文叶烟几分面子,“上去换衣服。”
文叶烟撇了撇嘴,转身。
秦姨端着烤好的布丁走来,“叶烟穿的这身挺好的,又不是睡衣,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生分吧?”
“秦姨说得对。”文瑞安对兄长说,“大哥,让孩子先吃去,咱们继续说刚才的事。”
文瑞平轻哼一声,目光移开了。
文若萧一把勾住文叶烟的脖子,把他往餐厅那边带。
“你爸要是我爸,早吵八百回合了。”文若萧小声说。
“为了他老人家身体健康,我多担待。”文叶烟宽容道,“我是个孝子来着。”
“得了吧你!”文若萧大笑起来。
文瑞平最大的期许就是文叶烟能接手家业,可不知这小子叛逆期做对还是真没心思,对地产行业半点兴趣没有,就喜欢玩刺激的。从十三岁开始炒股,第一桶金两百万,接着了大部分去投资,反响也不错。炒股不可能一直赚,他赚过大的也赔过大的,但从不喜形于色,永远是这副被温柔乡泡软的模样。
文瑞平允许他玩,但不允许他玩真的。
可文叶烟的实际行动表面,他就是要玩真的,九川地产再庞大强势,他就是不稀罕。
“你要是我儿子,我也早干起来了。”文若萧说,优雅大方的气质说出这等俗话,违和得不得了。
“你是我妈妈我肯定听你的话咯。”文叶烟对她眨眨眼。
文若萧吃了口布丁,用勺子对着文叶烟点了点,接着拿出一张银行卡,“压岁钱,密码是六个一。”
“姐姐真好。”文叶烟收下说。
“对了,上回你跟我说的,在岛滨镇准备有个大项目。”文若萧说。
“哦,那事儿啊。”文叶烟不甚在意,勺子把光滑的布丁分成网格,“你打算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