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没开大灯,但是开了好几盏小夜灯,那是一种既能看见又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光源,让整个屋子透着股诡异的气息,尹江爬了爬头发,走到夹角那个可怜的神兽面前,瞧了眼地上那杯化掉的圣代,开始心塞:啧,在这儿窝着,挤不疼?
江寅的目光越过圣代杯子落到那双和自己同款的大鞋上,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好像有点想抬头,又没能抬起来。
尹江瞅着他的发旋儿,又升起股想撸猫的冲动,但觉得不太合适,就没动,只轻飘飘的说:“哎,我的衣服和新鞋给你穿着这么糟蹋的呀?缩这儿干嘛?你没床吗?……”瞧着江寅开始不安的捏衣角,尹江就直接下猛药了:“我东西从来不白给,明天跟我出去干活儿……听见没有!”
江寅轻轻的点了下头,尹江却不依:“听见就站起来看着我说话!光点头有屁用,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抽筋。”
江寅抖了一下,磕磕绊绊的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腿弯麻了背也疼得厉害,爬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站起来,尹江看得差点就没忍住伸手去扶他,可一想到门外那个卑微的女人,终究还是忍住了。
擦!这会儿伸了手,神兽估计会以为是他妈妈给求来的。
等了好一会儿,江寅才攀着窗边的护栏站起来,两腿跟敲鼓似的不住的颤,用嘶哑的声音伏罪似的回答:“听见了。”
这边是对门,格局应该和他们家那边正好对称吧,尹江巡了一眼屋子,朝应该是他房间的位置望了一眼,发现更诡异的事情。
这屋子里除了厨房,其他房间都没门的,厅里也空荡得厉害,只大窗旁边那张沙发比较正常,但上面还放着被子,也有点……啧。
一言难尽。
他回头,看见江寅正眼巴巴的望着他,对视两秒,忽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还不由自主的伸手揉了一把江寅的脑袋,把江寅揉的一脸不解。
尹江撸完猫才反应过来,破功了,完……也许还没完,还能补救:“干嘛,穿我的衣服我的鞋,当我的猫就要有猫的自觉,揉你两把怎么了!”尹江干脆又揉了他一把:“明天早上八点,门口等着。”
尹江说完都不敢看江寅的反应,扭身就走,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江寅站在原地,摸了摸尹江揉过的地方,有点呆。
门外,江靖雯正在给江从洲现钱:“你们肯帮我已经够麻烦了,怎么还能再破费呢……”
女王陛下笑了笑,温柔的推却了麻烦:“那是尹江买的,你应该给他……”
尹江非常直接:“阿姨你这就特别没意思了吧,我刚刚才跟他说要他给我干活儿还债,你就把钱给了,是不想让他跟我出去吗?”
江靖雯一听,拽紧钱一下背到身后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让对门三口都觉得:神兽的妈妈也挺可爱。
尹江:“我跟他约的明早八点,阿姨你今晚最好别跟他说话,明儿正常点,该干嘛干嘛去就行了。”江靖雯像个听话的小朋友,叠声答:“好,好的,好的。”
回到家,一家三口又讨论了一下关于饲养神兽的问题。
尹江表示:我觉得神兽其实挺正常的,就是他妈妈过于卑微。
第二天约的八点,对尹江来说,这算睡个懒觉了。新店开业,女王陛下和骑士一早就走了,尹江躺在床上有点无聊,起吧,这点时间不长不短干嘛都不爽,不起吧,又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躺着也不爽。
但更不爽的是,神兽妈妈好像整宿没睡一样守在门口,连女王陛下与骑士那么早出门都面面相觑。江从洲有点无语,都姓江,也是缘分,他们是想帮她一把,但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谁的救命稻草,毕竟尹江自己的问题都够头疼了。江从洲与尹定山并不想做出什么承诺,相当客气的招呼一声便匆匆走了,没给江靖雯啰嗦的机会。
带江寅出去玩尹江本来没什么压力,但江寅妈妈那卑微的样子,真就有点难搞,所有的期望与希望山一样压迫过来,仿佛江寅跟他出去就能立刻痊愈了样,搞得尹江撸猫的兴致都有点意兴阑珊了。
他起了床,慢条斯理地将屋子整理了一遍,才给丁淼发短讯:你以前是不是在代写作业?今天收点初中或者小学的卷子,我有用。
丁淼也刚起床,看见马上就电话回过来:“马上开学了,正好有一堆熊孩子都在找我赶暑假作业呢!哥,我能收费吗?”
尹江:“当然收!”
“好嘞~”丁淼开心的列了个公式,小学的卷子多少一张,册子多少一本,往上高一个年级翻一倍。“感觉要发财~”
尹江听他念叨,有点好笑:“有那么多熊?”
丁淼很是得意:“那是,我群里积的差不多快200人了。”
尹江噫了一声,看了看时间,拧了车出门找神兽去了。
大约是神兽妈妈挨家求过了,这会儿邻居们都十分配合,并没有人出门,整栋楼都安安静静的。但这种刻意的安静,反而让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尹江觉得这帮人脑袋里可能进了水吧。
江寅像个罚站的小学鸡,捏着衣角乖乖的等在楼道口,看见尹江过来,还轻轻的凑过脑袋。
尹江有些错愕:我去!这还真是自觉!
他又情不自禁撸了一把,顿时心情爽了,懒得去看躲在门里紧张的神兽妈妈,揽着江寅的脖子就下楼了。
第10章 10
等尹江载着神兽离开了小区,躲在三楼集体偷窥的邻居们才纷纷涌到神兽家去安慰神兽妈妈:没事啦没事啦,我看这回行,虎哥儿一定能好起来的。
神兽妈妈流下了不知是解脱还是宽慰的眼泪,眼里闪烁着看到希望的光芒。
尹江先带着神兽去餐厅开了个包间慢条斯理投喂了早餐,才晃去网咖底下练武,江寅的工作就是给他抱着衣服,看着水杯。
才换下的衣服上还有尹江的气味与温度,江寅觉得很安全,有点开心,尹江的气息似乎能给他满满的安全感,他不自觉嗅了嗅,边上立刻有学员小声哔哔:“我擦,小师兄带了个BT,居然嗅他衣服……”
江寅窘迫又委屈,他害怕,他把脸埋进了尹江的衣服里,鸵鸟一样窘在凳子上,就听不见别人说他了,却听见尹江喊:“那边哔哔的过来陪练。”
顿时一阵嘤嘤嘤的惨叫。
江寅悄悄抬头,看见那两个哔哔他的学员变成了苦瓜脸的抗揍沙包,再也没人敢笑他,他不由得坐直了些,神情却又放松了点。
尹江练完拳,去洗了个澡,把衣服换回来,又带着神兽上楼时,丁淼已经不负所托的弄了一大堆暑假作业来。
这种只要求把字渣满,不要求正确率的作业,鬼画符都行,真是赚得不要太爽。
丁淼很兴奋:“这帮熊孩子真阔绰,赶两天我开学的学费都能凑齐了。”
尹江不置可否,抽了张看起来简单点的往卡座上一摆,摸了摸江寅的头,笑:“看看,会不会做?”
江寅瞄了一眼,轻轻点点头,尹江便拍上笔吩咐:“那你做卷子,我玩游戏,不会的就空着,做完了叫我。”
江寅拿起签字笔,条件反射的在指尖转遛了一圈,便落笔写起来。
“哟,不错嘛,这架势一看就是学霸型呢!交给你我可放心了!”尹江唏嘘着不走心的表扬了一句,便自顾自的坐电脑那边去了。但他刚开了机,还没来得及登号,江寅便捧着卷子过来,带着股小小的骄傲说:“做完了。”
尹江看了眼卷子,颇为意外,江寅的字很漂亮,打印体似的,工工整整,就跟把卷子塞进打印机里打出来的样,答案也完全正确,不过这是四年级的卷子,没什么好惊讶的,尹江还是笑眯眯地表扬了一句真棒,又给他挑了两张初中的。
江寅也是没一会儿就写完了,尹江他们一轮游戏还没打完,只能吩咐:“桌上一堆呢,那你就都做了吧。”
江寅便认认真真做题去了。
尹江打了两轮,过了瘾,才又有心情撸猫,一回头,看见江寅端坐在那里,神情专注,手下笔尖几乎没有丝毫停顿,这一会儿已经写完了一叠卷子。
丁淼不由得惊叹:“不是吧,这么快,誊答案也没这么快的啊……”
他惊叹完又有点抱怨:“这字儿也太好了吧,这样写我怎么交差啊?”
“边儿去,熊孩子交不了差挨顿揍也挺好。”尹江不想打断江寅,便刨开丁淼。他笑眯眯地靠在江寅旁边,瞧着自家神兽,瞧他毛茸茸的脑袋,白净细腻的肌肤,乌黑发亮的眼睛,乖巧可爱的鼻头,水红带珠的唇瓣,以及他专注又锋利的眸光……真是越瞧越满意,撸猫的情绪突然高涨。
现在的江寅,没有任何的胆怯与闪烁,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属于他的领域,他就是那个领域里的王者,值得所有人膜拜。
周卫在旁边幸灾乐祸:“喔霍~小眼镜儿,御用代笔的活儿要被翘了哟~”
丁淼白了他一眼,无话可说。
翟越忽然从背包里抽出自己的卷子塞到桌上,被尹江头也不抬地用两个指头夹起来甩到地上:“你不是要意思意思考一下吗?就这样的啊?到时候别说我认识你。”
翟越捡起卷子很是理所当然:“这也太难了,十道题九道半不会,我意思意思背个答案就差不多了呗!”
丁淼凑过去:“不是吧,考题都拿上了!牛掰呀!”
翟越:“光有卷儿没答案牛掰个毛啊!”
尹江不想管他:“也是,家里有矿的人,躺着吃鸡也能撑死的,要那么努力干嘛,给别人留条活路挺好的。”
“学鸡们开始啄米喽,我就闪了吧。”周卫唏嘘着挪去吧台,尹江在包间里哼:“八戒也可以把你那编程初级本再啃啃呗。”
周卫就灰着脸从吧台下捞出积灰的小白编程入门本苦逼兮兮的坐到江寅对面:“啧啧啧,我特么开得这是网咖?学习班儿吧这是!我现在都想不起当初是怎么就犯轴跟你说要学这玩意儿!”
尹江拧眉:“咋?你这意思,我在逼你?”
周卫赶紧补漏:“没!我这纯粹是受到小师兄一股正义之气的感召,决定提升自己的高度。”
尹江看着他要笑不笑的感叹:“其实,猪脑花,挺好吃的。因为很少用到,所以嫩,泼油一滚,粉点猫盐,撒上葱花……”他倒是在纯粹介绍食物,但那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压迫感,让周卫头皮扎紧,背皮发麻,不由得求饶:“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以后和你一起吃猪脑花……”
尹江眯了他一眼:“哦,我还以为你要贡献一下呢~”
周卫赶紧低头认真看书,连话都不敢搭了。
尹江继续感叹:“要不中午你们就吃猪脑花盖饭吧,以形补形。”
翟越一边偷笑一边暗搓搓地把卷子从另一边塞到江寅手边,反正他脑子空的,也不怕被吃脑花儿。
江寅写完笔下那张,很是自然的展平翟越的卷子,落笔无顿,和写最开始的小学四年级卷子没什么两样,刷刷刷就填完了选择题,开始写解答题,那脑袋里就像有一台计算机,题目只需要眼睛一瞄,所有答案就整齐的罗列在那里,完全都不用思考。
丁淼看得惊叫:“哎呀,神呀!”
尹江都惊住了,听说江寅缩在家里都好几年没出门儿了,根本没有上过初中,他们高中开学统考试卷不说有多奥林匹克,但至少是在会考水准的……这会儿在江寅笔下,那跟写幼儿园答题卡似的。
我的乖乖!
母上诚不欺我,邻居果然是天才啊!
这天才是我的神兽。
尹江眼睛都亮了,挑起江寅的下巴有点激动的哼唧:“我滴乖乖,我瞧瞧我瞧瞧,你是不是机器人儿?”
江寅平静的与他对视了两秒,像是网络延迟的卡顿,连上线就忽然爆红了脸,缩起脖子,也不敢抬眼了。
尹江捧着他的脸,亲了他额头一下,兴奋地嚷:“我说你很棒,非常棒,在这个领域我可能也要甘拜下风了宝贝儿!”
江寅红着脸,似乎受到了鼓舞,微微翘了翘唇,他不说话,但却更卖力的写起来。
这特么跟爆出绝无仅有的神器一样,尹江的喜悦溢于言表,丁淼看着江寅的手,跟翟越哼唧:“学神耶~好想摸一摸,保证逢考必过。”
“逢考必过,我也要摸,不然让我上炷香磕三个头?”
翟越说着就要直接上手,把江寅吓得连笔都掉了,尹江抬手就把猫揉进怀里,怼开翟越:“磕头可以,伸手剁爪,你考虑?”
翟越当然只能选磕头。
江寅还是有点抖,尹江揪眉一想,便搂着江寅起身:“走吧,陪哥哥放个水去。”可江寅一紧张就迈不开腿,天才嘛,其他事情上总有点小纰漏,尹江觉得正常极了,他干脆把人抱起来,无视周围吞整鸡蛋的瓜逼,直接抱着去了厕所。
小师兄上厕所横一眼就能清场,倒是也没有谁敢肥着胆子打量江寅,江寅被亲被抱,受到前所未有的鼓舞,似乎找到了自己在尹江这里存在的价值,一分钟也不想浪费,厕所没别人,他又敢说话了:“我,我可以写完那些卷子和所有本子。”
“今天吗?你可真厉害。”尹江一边玩笑着问一边牵着他洗手,却看见那纤细的手指上被签字笔压出的白痕现在都还没消退,顿时就心疼了,“今天不用写那么多,那是丁猫的活儿,你帮他分担一点就行,不能全抢了,咱得给人留点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