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回头带给你看,就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都说了他长得像我小后妈,还骗你不成。”
“行了,我开车,先挂了。”
顾珏挂了电话,就对顾寄青道:“你妈有点事,过几天才来,其他的该说的应该也都跟你说了吧?晚上放机灵点,把周衡他儿子哄哄高兴,听见没?”
顾寄青靠着座椅后背,没有说话,只是睫翼安静垂着,侧颜柔和又恬静,像是一上车就累得睡着了,让人不忍心打扰。
顾珏“啧”了一声,在名校上学就是累,顺手把副驾驶的座位温度调高了些后,就没再说什么。
反正他这个弟弟打小就让人省心,又招人喜欢,连他这种臭暴脾气都觉得挑不出什么毛病,还哄不好一个没出社会的毛头小子么。
等到时候事一办成,他爸把北京分公司给他了,再送给顾寄青一辆代步车。
免得在外面看见辆路虎就眼皮子浅。
顾珏想起刚才那辆试图接顾寄青上车的路虎,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不知好歹的东西,他们顾家养顾寄青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白养的。
他想了些什么,顾寄青大概都能知道,只是闭着眼,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
他不喜欢和不够聪明的人说话。
因为不用说话也能看出对方在想什么,说起话来,反而觉得累。
·
车辆最终在北京壹号院里的一座中式合院前停了下来。
入场手续繁琐而严谨,门童代泊的车辆一辆比一辆昂贵。
进进出出的人们无论男女,都穿着价值不菲且华丽光鲜的正装,倒显得穿着浅驼色羊绒大衣和白色围巾的顾寄青格外扎眼起来。
“哟,顾珏,你弟可以啊,不愧是顶级学府的高材生啊,一看这气质就是文化人,跟我们这群学渣就是不一样啊。”说话的是顾珏狐朋狗友中的其中一个。
顾珏打小念书就不行,后来是他爸砸了不少钱,才勉强送到国外镀了层金回来,身边结交的基本也都是这样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纸醉金迷的富二代。
顾寄青面对他们向来是懒得搭理,也懒得得罪。
他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只无酒精饮料,低声说了句“谢谢”,就没再说话。
说话的人面上一时抹不开,但又不好连着顾珏一起得罪,就只是阴阳怪气道:“不过顾珏你也真是小气,怎么不给你弟买几身像样衣服,这种万把块的大衣穿到这种场合来也太寒碜了,还有这围巾也是,连个牌子货也不是吧?”
旁边的人会意,立马搭腔:“嗐,你话也别说这么难听,人家小后妈嫁到顾家又不图钱,再说弟弟还是个学生,穿朴素点也情有可原嘛。”
“那也不能这么寒碜啊,不然让主人家觉得你不重视别人怎么办?有时候必要的价值投资可省不得,不然白瞎了这张脸,就不划算了。是吧,弟弟?”那人说完,摇着酒杯,轻佻地笑了声。
顾珏有些听不下去,皱着眉,刚想让他们别瞎说,顾寄青就点了下头:“嗯,李哥说得对。”
被叫李哥的人一怔。
顾寄青抬起眼眸,用一种冷淡却温和的语气慢悠悠道:“我只是听说老人家都是苦年代熬过来的,不喜欢年轻人太花哨,加上觉得我们学校发的这条围巾也挺暖和的,就戴过来了,没多想,谢谢李哥提醒,下次一定注意。”
他说完,周围的人才发现这条围巾上印着清大校庆时的纪念校徽。
想起来之前顾珏给他们提到的周臻白他弟也在清大上学的事:“……”
艹!
人家这比多贵的衣服都管用啊!
李哥回过神来,即使心里膈应得咬牙切齿,面上也还是连忙端起一杯酒,笑道:“哎呀,高材生就是高材生,说话看事果然和我们不一样,不过漂亮衣服还是要买几身的,明天哥哥就带你去,今天晚上就先喝酒,先喝酒。”
说着就试图搂过顾寄青。
顾寄青微侧过肩,面不改色温声道:“谢谢李哥好意,但是不用了。”
对方脸色瞬间僵下。
顾珏平时是觉得他这个弟弟挺不错的,也愿意宠着,但是他还有生意上的事情有求于李望他爸,于是也只是低低说了声:“阿寄,别不懂事。”
得了顾珏这句话,李望顿时更加肆无忌惮了,笑得阴阳怪气:“没事,高材生嘛,了不起,清高些,也正常,是吧,弟弟。”
说着就伸手试图去搂顾寄青的腰。
顾寄青漠然地看着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计算最自然方便的避开弧度。
然而还没用上,他就被人拽着手腕往身后一带,紧接着李望的手腕也被另一只更沉稳有力的手紧紧攥住了,并且伴随着低冷一句:“嗯,高材生就是了不起,你有什么意见。”
顾寄青抬起眼眸,有些意外地看向眼前的人。
浅栗色短发依旧打理得干净利落,身上穿着黑色短款面包服,版型极好的牛仔裤把一双腿裹得笔挺修长,加上脚上的篮球鞋,年轻男大学生的清爽和朝气扑面而来。
但是微沉的眉眼和有力的手掌,以及镇定的语气,在那一刻突然让顾寄青觉得他比跟前那些人模狗样的所谓商界新贵成熟有男人味多了。
那是一种因为家风端正,自小耳濡目染,而经年累月地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担当。
但很遗憾,李望他们显然没有看出来这点,只是一眼看到对方不怎么出挑的着装,就没放在心上,只顾着忍痛骂道:“艹!这他妈又是哪里来的大学生!周家到底都请了些什么人啊?你们他妈都有病吧!”
话音落下,身后遥遥传来一道老人的声音:“小辞,这就是你要过来找的朋友啊?”
小辞?
几人微顿,僵硬地转过身。
然后就看见二楼栏杆后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朴素中山装的老人,正拄着拐棍,朝他们看来。
不过老人压根儿没看他们几个,只是看着顾寄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好久没见到长得这么规整漂亮的小朋友了,我就说嘛,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年轻,别一天到晚学那些老油条一样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就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有个学生样子,朝气蓬勃的,我们老年人看着也心情好。”
让他看着就心烦的油头粉面的老油条们:“……”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说这些话的老人,他们只能想到一个。
所以这个男大学生……
而不等他们做出补救行为,老人就慈祥地朝男大学生招了招手:“来,乖孙,把你那个小朋友带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坐坐。”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周辞白就面无表情地甩开了李望的手,带着顾寄青头也不回地往周老爷子的方向走去了。
老油条们:“……”
艹。
完了。
而在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突然被带来的顾寄青和周家的孙子是什么关系的时候,被周辞白紧紧护在身后的顾寄青,也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本来以为周辞白这么恐同,他们两个肯定会水火不容,结果没想到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被人护在身后的经历,周辞白竟然在短短十天里就占了两次。
可是周辞白不是很恐同吗。
想到这个问题,顾寄青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有道德底线的Gay,不能占别人便宜。
于是他看着周辞白紧紧握着自己手掌的指节,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提了醒:“那个,周辞白,你确定要一直这么把我牵过去吗?”
“……”
短暂的僵滞。
一秒后,刚刚还沉稳镇定男人力爆棚的周辞白以顾寄青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了整个耳根。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牵牵怎么了嘛!
第13章 留宿
周辞白刚刚从二楼房间出来,就看见一个长得油光水滑的西装男试图对顾寄青动手动脚,而他旁边那个叫他“宝贝”的人还无动于衷,于是一个没忍住,直接上了前。
他心里想的全都是这些玩意儿是什么油腻人渣,顾寄青到底会不会保护自己,他对自己长什么样到底有没有点逼数。
整个过程中除了生气,就是生气,但又不想在那些所谓的年上斯文败类面前显得不稳重,所以表情动作都非常沉稳冷酷。
以至于他的气场看上去都有些吓人了。
结果顾寄青突然一句“周辞白,你确定要一直这么把我牵过去吗”直接让原本高冷霸道酷炫狂拽的大佬家的小少爷,瞬间僵在了原地。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确实是牵着顾寄青的。
而掌心里握着的那只手因为太瘦,所以骨骼感很强,并不是女孩子般的柔弱无骨,却又比一般男生纤长细腻很多,安静躺在他掌心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感觉是脆弱易碎的,却又不一味柔软,反而让人更有一种想要保护却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牵其他任何一个同性的手都不一样。
周辞白的耳朵开始烧了起来。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还在看着他们,他这时候放开顾寄青的手,顾寄青肯定会说三道四。
于是短暂的僵滞后,周辞白即使耳根烧得已经滚烫,还是选择继续牵着顾寄青快步往二楼走去。
而顾寄青感受到牵着自己的手不但没有放开还握得更坚定了的时候,有些不解地掀起了眼睑。
然后很快了然。
有风度的骑士永远不会在任何时候放下自己的守护责任。
只可惜不得已守护了错误的对象。
顾寄青垂下眼睫,低声道:“谢谢。”
周辞白手上一顿,然后耳朵更红了。
以至于两个人到了二楼的时候,周老爷子第一句话就是看着周辞白,挑着眉毛道:“你这耳朵怎么搞的?”
周辞白慌忙松开顾寄青的手,指节不自觉微蜷,感受着掌心顾寄青留下的余温,心虚地避开视线:“没怎么,就是热的。”
“这么热?”老爷子有些意外,“看来你火气旺得很嘛,那快去把羽绒服脱了,随便换件薄点的。”
周辞白有些担心:“那顾寄青……”
“哎呀,我一个老头子还能把他吃了?知道的你是带兄弟来给我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带媳妇儿了,扭扭捏捏的,快去。”周老爷子说着不耐烦地用拐杖拄了下地。
周辞白也知道他爷爷不至于把顾寄青怎么样,安抚地朝顾寄青点了下头,就快步离去了。
顾寄青则身形清挺地站在原地,对着周老爷子自然又尊敬地叫了声:“周老先生好。”
礼节周全,不卑不亢,还让人觉得打心眼里的舒服。
周老爷子非常满意:“小顾是吧,听小辞说你好像是刚搬到他们宿舍的,和他们不是一个专业?”
“嗯,我是学数学的。”
顾寄青陪老人说话向来有耐心。
周老爷子一听是学术学科,立马点头:“好,学数学好,数学学好了才能学好科学,科学学好了,才能建设祖国,有志气!不像我家那小子,他爸搞修房子去了,他也去学修房子,以后只能当个土大款!”
说完“哼”了一声。
顾寄青看着周老太爷拄着拐杖“哼”的一声的傲娇样子,觉得他们老周家可能有点祖传的大男人的别扭,弯唇微带了笑意。
周辞白父亲虽然是房地产起家,但现在整个集团庞大,慈善之举众多,绝对不是土大款可以概括的。
周老爷子说这话时也不是真嫌弃,只是在这种经历过国家最需要技术人才的困难时期的老一辈心里,搞科学的知识分子就是比那些臭资本家看得上眼。
周辞白换完衣服一出来就听到他爷爷说的这话,刚想开口反驳,却听到顾寄青先慢条斯理作了答。
“其实我上次看过一次周辞白画的图纸,他画的概念是平价宜居民住建筑,所以他是在用自己的能力想去给普通人创造一个家,对于社会来说,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顾寄青的声线一向慵懒温缓,没有任何压迫感,却让人格外容易被说服。
老爷子听得心里非常舒坦,又“哼”了一声:“那还算他小子有良心,从小没白听我讲的精忠报国。”
而周辞白本来还在理着衣领的手顿住了。
他之所以想学建筑,就是因为跟着爷爷去过灾后重建的地区,知道一个可居住的家对于绝大部分普通百姓来说,意义有多重大,所以想着以后一定要修出又便宜又舒服的房子。
但是他自己都知道所谓“创造一个家”这种想法有多幼稚,就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提过。
结果顾寄青就从一张图纸上就看出了他的想法,或者说看出了他的梦想。
那一瞬间,周辞白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像突然一下就被击中了,心里重重软了一下,就又开始莫名紊乱地跳动起来。
周辞白开始怀疑起自家是不是有祖传心脏病。
然后顾寄青就侧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眨了下眼:“怎么了。”
眼角的红痣在水晶折射出的灯光下异常明艳。
周辞白心脏再次击中,愣愣站在原地。
周老爷子不耐烦了:“怎么了,你说话呀,”
周辞白才连忙回过神来,避开视线,有些慌张道:“没怎么,就是领子翻不出来了。”
“你说你,长这么高的个子,怎么笨手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