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
陈纪:“……”
周辞白:“……”
在顾寄青不解的眼神和周辞白的死亡注视下,路平连忙转移话题:“那个,顾顾,你难受吗?要不要吃点药?吃完药要不要睡一觉?”
顾寄青向来不会让别人为难,也不拆穿,只是点了头,低声应道:“还好,就是头有点晕,打算吃点感冒药,然后睡一觉。”
“好好好,那你快吃,快睡,我和陈纪去隔壁打游戏,免得吵着你。”说完,路平就抱着电脑拽着陈纪火速逃之夭夭了。
剩下满腹心虚的周辞白:“……”
艹。
他怎么摊上这么两个室友。
而一旦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那些心照不宣的心思就突然显得格外暧昧起来。
周辞白根本不敢去看顾寄青,连忙低下头,递过药:“那个,你吃一点就去睡一觉吧,我今天不出去,你要是有不舒服就叫我。”
“嗯,好,谢谢。”
顾寄青虽然不爱麻烦别人,但从小到大身体的确算不上好,一感冒就会发烧,而且时常烧得迷迷糊糊,分不清时间地点和人物,就和晚上睡觉时经常陷入梦魇一样。
也不是没看过医生,但医生说是因为心理问题,不算严重,主要还是要靠自己慢慢调节。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也没能调整过来。
所以宿舍如果有人能陪着,就再好不过了,他起码能觉得安心许多。
大抵是感冒药里加了安睡的成分,顾寄青浑浑噩噩地很快就睡了过去。
梦里觉得自己像是还在和周辞白一起给小白洗澡,只是洗着洗着,小白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脏兮兮的萨摩,周辞白也变成了一个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小男生。
小男生眼睛很亮很亮,睫毛很长很长,给小萨摩洗澡的时候会很认真地抿着唇角,命令小萨摩不许乱动。
他觉得小男生很可爱,想问小男生叫什么名字,可是小男生的老师来了,他就只能匆匆走了。
顾寄青只依稀听到一个“zhou”的音节。
是名还是姓,他都不知道,后来也再也没有在学校见过那个小男生。
只有那只小萨摩在他的恳求下,被大哥留了下来,养在顾家,取了名字叫粥粥,也成了他后来在顾家唯一的陪伴。
顾寄青梦着梦着,脑袋越来越昏沉,身体也越来越冷,他感觉像是回到了初三那年南雾流感最严重的时候。
他和大哥一起生病发了烧。
家里所有人都急坏了。
他当时很难受,很想要妈妈陪,可是他知道妈妈一定在照顾大哥,所有人一定都在照顾大哥。
所以他只能紧紧抱着粥粥,感受着毛茸茸的大狗忠诚又安心的陪伴,去汲取那唯一一份只属于他的温暖。
粥粥一向很乖,可是今天却总是乱蹭,弄得他脸上有些痒。
顾寄青觉得太累了,也没力气阻止,只能哑着嗓子,吃力地叫了声“粥粥”。
正站在床边用掌心试探着他额头温度的周辞白身形瞬间一顿。
顾寄青是在叫他的名字?
可是这种时候叫的不应该都是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的名字吗。
自己怎么会是……
艹!
想起顾寄青昨天晚上对自己说的那些感谢的话,周辞白立马心跳又快了起来,连忙打算收回手。
然而手指却被顾寄青一把抓住了。
一向冷静温和得像是永远不会有情绪起伏的顾寄青,竟然难得的用一种小孩和小狗说话般的不满语气嘟哝道:“不要动。”
周辞白顿时一动不敢动。
他只能任由自己的右手被顾寄青抱住,再看着对方用脸颊亲昵地蹭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滚烫光滑的肌肤像羽毛划过自己的掌心,紧紧攥着左手,拼命告诉自己,叫名字不一定意味着顾寄青就真的喜欢自己。
可能是做了噩梦。
也可能梦到了白天的事。
还有可能只是意识模糊地想叫自己帮忙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周辞白假装说服自己,努力克制情绪,强行平复紊乱的心跳,保持极度理智的表情,准备非常冷静地抽出手,开口叫顾寄青起床吃药。
然而手将将一动,顾寄青就又哑着嗓子,低声开了口:“粥粥,不要动好不好,只只喜欢你,只只只有你了,你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原本清冷慵懒的嗓音因为低低的喑哑,裹上了一种浅淡的试图努力隐藏却最终失败了的柔软和委屈。
而那句带着委屈和无奈伤感的“只只喜欢你,只只只有你了”,仿佛一粒从天而降的巨大的陨石,不带任何征兆地重重砸向了周辞白的心脏。
以至于他心脏深处某个本就摇摇欲坠的角落,直接彻底塌陷,甚至连带着所有理智和思维细胞都一起分崩离析,只剩下满脑子带着轰鸣的六个字。
顾寄青,喜欢他。
第17章
即使这样的猜想已经在心底盘桓过无数次,但是当周辞白真的亲耳听见顾寄青说出来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心情还是震动到无以复加。
顾寄青怎么会喜欢他?
他们明明认识才没有多久。
而且他相信顾寄青第一次走错床时说的对他没想法,应该是真的没想法。
所以难道就是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喜欢上的?
可是这大半个月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除了那两次看不惯有恶人欺负顾寄青以外。
那难道就是因为这两次出手相助?
想到自己第一次从贺敞之手下帮了顾寄青的那晚,顾寄青打电话说到周周时,那种落寞里带了些慰藉的神色。
再想到自己第二次从李望手下帮了顾寄青时,顾寄青认真地看着自己,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保护他时那种平静温柔的眼神。
然后想到大哥简略地向他提起过的顾寄青作为被顾夫人二婚时带进顾家的遗腹子,这些年日子可能并不太好过的事实,
最后想到顾寄青刚才那掺杂着委屈和伤感的一句“只只只有你了”。
周辞白手指骤然一紧。
只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保护偏爱过的人,才会把一些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行为牢牢记在心里,珍之重之。
就像在他被排挤的那两个月的插班生涯里,对唯一一个向他释放善意的女神怦然心动并念念不忘一样。
可是自己做的事情和那时候的女神比起来明明不值一提。
而且自己还经常会板着脸说一些很凶的话。
甚至还误解过顾寄青。
所以这人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周辞白想到这里,一时竟然忘记去想顾寄青喜欢他对他来说会是件多反感多困扰的事情,只是看着自己掌心上那想漂亮精致却苍白脆弱的脸,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难受。
他甚至想伸手把顾寄青因为难受而微蹙起来的眉头轻轻抚平。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然后顾寄青睁开了眼。
顾寄青枕着周辞白的右手,看着他刚刚触碰到自己眉间的右手,茫然地眨了下眼。
周辞白:“……”
艹!
他是疯了吗?!
他是一个直男,顾寄青现在喜欢他,他不应该马上想着避嫌吗,怎么还动上手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和行为有多荒唐的那一刻,周辞白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强作冷静地扔出一句“我摸了一下,你好像有点发烧,我去买药”,就随手抄起一件外套,飞快夺门而出。
简直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短短半个月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一幕的顾寄青:“……”
看来周辞白是真的很恐同了。
他不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感觉,于是往被窝里缩了缩,决定和周辞白的距离保持得更远一些。
然后门就再次被打开。
周辞白站在门口,有些不自在地问道:“那个,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顾寄青轻声道:“不用麻……”
咕——
“烦”字没说完,他的肚子就应景地小声叫了一下。
“……”
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周辞白:“糖醋小排骨可以嘛?”
顾寄青:“谢谢。”
应完,周辞白就出了门。
顾寄青则重新懒恹恹地缩回了被窝,并且决定等到病好了,再和周辞白保持距离。
反正周辞白脾气这么好,应该也不会生他的气。
顾寄青并没有发现自己难得的小小的自私和纵容,只是裹紧被子,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而周辞白在买完药后才意识到现在是下午三点,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又还没到晚饭的时间,食堂没什么像样的饭菜,点外卖的话他又怕顾寄青生着病,觉得油腻不爽口。
于是看见教育超市的冰冻柜里还有一小节肋排时,他忍了忍,没忍住,连带着一盒鸡蛋和一把上海青,一起带回了宿舍。
反正他是一定会和顾寄青说清楚然后彻底保持距离的,那也不差他生病的这一两天。
不然如果被爷爷知道他放着一个无依无靠的病号不管,肯定会一拐杖捶死自己。
周辞白觉得自己的理由非常正当且充足,然后面无表情地挽起袖子,支起了锅。
清大作为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学校,紫荆公寓每层楼都配备了一个生活区域,除了洗衣机桌椅这些,还有微波炉电磁炉这些东西,以便学生自己解决伙食问题。
大一开学的时候,路平就兴致勃勃地买了一套锅具,说煮火锅用。
后来火锅没煮多少次,倒是周辞白经常用来改善一下伙食。
他虽然家境好,但小时候跟着爷爷在部队长大,被要求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所以洗衣做饭一点都不含糊。
看到教育超市剩下的小肋排不到一斤,根本撑不起做一道菜,就想着给顾寄青做碗糖醋小排面。
熟练地切段,焯水,腌渍,油炸,放到一旁收汁后,周辞白烧开水,正准备下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卧槽!老四!你居然背着我们偷偷吃独食!!!”
周辞白下着挂面的手一抖,哗啦啦啦,一整包1kg的面全部倒入了锅里。
于是下一秒就变成了路平热泪盈眶的一句:“呜呜呜呜,原来不是吃独食,是给我们一起煮的,还是糖醋小排面,呜呜呜呜,老四,你真是太好了,记得给我加个荷包蛋。”
王权:“我也要,糖心的。”
陈纪:“我不要蛋,你多给我放点排骨就行。”
点完菜,几个傻子就高高兴兴地回了宿舍。
剩下本来就觉得排骨太少还不够给顾寄青一个人吃的周辞白站在原地臭下了脸。
这群人是狗鼻子吗,嗅着哪里有味儿就往哪里钻。
但他总不能说这是自己给顾寄青开的小灶吧,不然就这群人的脑回路,指不定要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到那些可能让顾寄青误会的话,周辞白的脸顿时更臭了。
算了,一起煮也有好处,起码一人一碗就不会显得自己是特意给顾寄青煮的,那顾寄青也不至于再多想多误会些什么。
而且他本来也不是特意给顾寄青煮的。
就是照顾室友顺便而已。
那照顾一个室友和照顾几个室友,也没什么区别,一视同仁就行。
周辞白想着,夹起面,分成五碗,开始分起为数不多的小排骨。
路平一块,顾寄青一块。
陈纪一块,顾寄青一块。
王权一块,顾寄青一块。
自己一块,顾寄青一块。
还剩下两块,顾寄青还生着病,优先一块,自己辛苦煮了半天,优先一块。
但自己不喜欢酸甜口,就勉强让顾寄青再帮自己分担一块。
算了,原来那块也给了。
周辞白觉得自己分得非常公平公正,然后面无表情地把顾寄青碗里其中六块小排骨藏到了最下面。
果然,一人一块,公平公正。
·
顾寄青是被尹兰的电话叫醒的。
“喂,只只呀,妈妈过几天就带着粥粥来北京了,到时候刚好应该快过圣诞节,就住在你们学校附近的酒店,妈妈帮你请几天假,你来陪妈妈住几天好吗?不耽误你上课,就晚上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妈妈想你了。”
尹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婉温柔,甚至还带着一种十分怕被孩子拒绝的卑微的请求。
如同每一个深爱着孩子的父母。
顾寄青忍着嗓子的干哑,温声应道:“嗯,好,到时候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哥哥说他到时候派人来接我,酒店房间也是他订的,还特意给你也订了一间,所以你看,你哥哥还是惦记着你的。”尹兰似乎并没有发现顾寄青嗓音的异样,只是带着温婉的笑意,说着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事。
顾寄青没出声。
尹兰又问:“不过粥粥怎么办呀,就算能在酒店养几天,我走了后,它也没地方去啊。要不妈妈先把房子给你租好,你把粥粥安置好,放够水和食物,隔三差五抽空去看他一回也行?”
“不用,粥粥黏人的,把它一个人留在房子里,它会不高兴。而且我已经和我朋友说好了,暂时寄养在他那儿,等下学期我搬出去住了再接回来。”
顾寄青头昏得厉害,但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尽力保持了温和平静,不想被尹兰看出异样,让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