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左宽说,“别以为你今天寿星我就不骂你……”
喻繁坐在沙发上看他们玩骰子。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拿到了麦克风,声音很好听,拯救了他刚才被左宽摧残的耳朵。
如果唱的不是《父亲》就更好了。
喻繁听了两句就开始烦躁,下意识掏兜找烟,结果手刚碰上去就觉得不对。
他不信邪地挑开盖子——然后跟糖纸包装上的微笑小女孩对上视线。
妈的,拿错烟盒了。
喻繁扭头,想找王潞安拿烟。
王潞安腾地一下站起来:“章娴静喊9个6的时候你不开,老子喊4个3你开我??左宽你他妈暗恋章娴静你现在就跟她告白,别到酒桌上来恶心老子!”
左宽:“你他妈别胡说八道!我哪里暗恋她!她这种女的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章娴静:“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喻繁:“……”
他又把头扭回来了。
他挑出一根棒棒糖,掰开包装,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
牛奶味的,还行,一般,不难吃。
两个服务员推门而进,手里还拿着两个圆筒状的物品。灯光太暗,喻繁没看清是什么。
直到那两人分别走到了包厢两边,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
“砰!砰!”
礼花筒膨地炸开,声音比音响还轰动,里面的彩条亮片争先恐后的窜出来,飘落在整个包间。
两位服务员异口同声:“祝王潞安王先生生日快乐!寿与天齐!岁岁平安!福寿万年!!”
喻繁“咔”地一下,把糖咬碎了。
坐在他旁边的女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捂着耳朵往他肩上怼了一下。
女生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怔怔地红着脸说:“抱歉……”
喻繁没什么表情地往另一边挪了一段:“没事。”
寿星本人也被吓到了:“我草!”
左宽:“怎么样?我特地让人安排的。”
王潞安:“傻逼吧你!”
喻繁觉得也是。
他含着糖果站起来,刚要走就被人叫住了。
王潞安仰着头问:“你去哪?”
“厕所。”
“哦,那正好,你出去接一下学霸呗。”王潞安摇摇手机,“他说他到ktv门口了。”
“……”
喻繁表情出现一丝愣怔:“他为什么会来?”
“啊?我邀请的啊。”王潞安说,“我本来还担心他不来呢。”
“……”
喻繁在心里念了一句不能骂寿星:“他不能自己进来?”
“那我不是怕他找不到路么,没准人家是第一次来ktv呢,你就去接一下呗。”
“不去,懒得伺候。”
王潞安哦一声:“那我让他找服务员带路吧。只是这里晚上忙,他等服务员估计都得等半天……”
两分钟后,喻繁臭着脸出现在ktv大门。
这家ktv走浮夸宫殿风,大门口站了一排当摆设的西装黑墨镜男,一动不动,扮相挺酷。
但大厅里的女生都在看门外的人,然后又挨在一起,笑着窃窃私语。
喻繁一眼就看到了陈景深。
陈景深穿了件简单的黑色卫衣,黑色工装裤包裹着他那双长腿,整个人像融在黑夜里。此刻正低着头在看手机。
喻繁棒棒糖的棍子扔了才走上前。
“怎么,在等轿子来抬?”
陈景深闻声一顿,回头看过来。
他眼珠漆黑,在昏暗的环境里发亮,像夜里平静的湖,很容易让人沉溺进去。
喻繁跟他对视两秒,撇开眼,烦躁地说:“走了,进去。”
他刚转过身,手臂忽然被抓住,又被带回了原来的位置。
“干什——”
陈景深抬起手,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喻繁直接失了声。
他下巴微仰,喻繁能看见他一截脖颈,和凸起的喉结。
陈景深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在他的头发里拨弄,指腹每每碰到他,喻繁整个脑袋都要麻一下。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陈景深摸狗时屈张的手指。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陈景深收回手,在他面前摊开,细长的手指上缠着几个彩条和亮片。
“怎么脏兮兮的。”陈景深说。
第26章
ktv包厢。喻繁冷着张脸地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上周杰伦的脸,心里还在复盘。
一定是因为喝了酒,反应慢,才没能赶在陈景深收回手之前把他先甩开。
王潞安包厢订得晚,只拿到中包厢。沙发上的人都挨在一起坐,还有五六个男生站着充当气氛组。
喻繁左边坐着的女生穿了短裙,避免不小心碰到,他只能往另一边靠一点。
不知第几次碰到身后的东西,喻繁忍无可忍的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人:“你带书包过来干什么?”
“刚去了一趟图书馆。”陈景深拿起书包,放在腿上单手抱着,“这样好点么?”
“……”
喻繁面无表情地单手拎起他的书包,放到了沙发后面的台子上。
然后继续坐直身盯周杰伦。
又输了一局骰子,王潞安骂骂咧咧地把酒一口饮尽,然后放下杯子转过身来:“学霸,欢迎欢迎。你喜欢唱什么歌?我去帮你点。”
“不用,”陈景深把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东西递给他,“生日快乐。”
“我草,还有礼物?谢谢学……这啥?”王潞安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愣住了。
“题库。”陈景深靠在沙发上,“你做完之前那几本,可以接着这些往下做。”
喻繁:“……”
王潞安:“……谢谢您,我很喜欢。”
包厢门被推开,又进来一个女生。
看到拥挤的沙发,女生站在门口,一下有些局促。
王潞安立刻站起来指挥:“那边的兄弟,再往点歌台那边挪挪,再腾个位置给我好姐们。”
左宽拿着酒杯被挤得没脾气:“你到底请了多少人来啊?”
王潞安嘿嘿笑:“我这不是以为能拿到大包厢么?”
沙发上另一个女生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喻繁正在低头玩手机,他们之间还有一点点小空隙。
灯光时不时从男生冷淡散漫的眉眼上扫过,看得她脸红心跳。
半晌,她忍不住小声说:“其实你可以再坐过来一点,这还有位置的。”
喻繁摇头:“不用,不……”
“学霸,你还能往喻繁那坐坐吗?”王潞安在那头问。
“嗯。”
随着沉沉一声,喻繁感觉到陈景深往他这靠了一点。
他忽然没了声,女生愣愣:“嗯?”
喻繁捏了一下手机,硬邦邦地把话说完:“不挤。”
他想挪一挪腿,又实在没地方挪。只能僵硬地跟陈景深贴在一起。
“来,学霸,我得敬你一杯,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谆谆教诲和不离不弃——”王潞安说完顿了一下,“对了,学霸你能喝酒吗?要不我给你倒杯西瓜汁。”
“能。”
不想扫寿星的兴,陈景深随便从桌上拿了杯没人喝过的酒杯,跟他很轻地碰了一下,仰头饮尽。
“嘶。”章娴静撑着下巴在远处看,忍不住低声说,“陈景深喝个酒怎么都这么帅?”
左宽耳尖,听见了:“哪里帅了??”
“脖子和喉结——说了你也不懂,别问。”
“……”妈的。
王潞安也没想到他会一口闷了,忍不住瞪大眼去搭他肩:“可以啊学霸,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好兄弟了。以后在学校我罩你,出什么事儿尽管找我和喻繁——”
“别扯我。”另一位当事人冷冷开口。
“你在听啊?我以为你专心玩手机呢。”
喻繁头也不抬:“隔壁包厢都能听见你声音。”
“王潞安,你还玩不玩?”另一头,拿着骰蛊等了半天的左宽拧着眉催他。
刚才一块玩的几个男生已经休战,章娴静正捧着麦克风在等她的歌,现在只剩他俩在决战紫禁之巅。
王潞安:“玩玩玩,我今晚必把你喝趴下!来!”
“等会,”左宽顿了下,“两个人摇没意思,再叫几个来。”
“没人了啊。”
“那边不是还有几个男的?随便抓个。”左宽朝点歌机那边扬了扬下巴。
“算了吧,这边也坐不下人了。”
“找个不玩骰子的换个位置不就行了?”
左宽说完,视线直直飘到陈景深那儿。
“学霸,”他笑了一下,说,“你玩骰子吗?不玩的话跟我朋友换个位置?这样方便点。”
王潞安想想也行,这边都是学校里比较混的那些人,陈景深坐这儿不一定自在。
“那学霸,要不你……”王潞安一回头就哑了。
只见陈景深伸手,从桌上勾了一个没人用的骰蛊,捏在手上掂了一下,抬眼淡淡道:“玩。怎么玩?”
“学霸,你别跟他们玩。他们都是老手,你玩不过的。”章娴静劝道。
“哎,你别打击学霸的游戏热情。”左宽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道,“要不这样,我这有副大冒险纸牌,你要是输了,可以在喝酒和大冒险里选一个,怎么样?”
一副牌被扔在桌上。
陈景深一眼没看,点头:“行。”
喻繁正在和游戏里最坚挺的另一只蛇激战,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啪”地一声,他手随着一晃,给人吃了。
他不爽地抬头,就见左宽把骰蛊砸在桌上,嚣张地咧着嘴,正看着他这边:“哈哈哈哈!豹子!给老子喝!!”
喻繁拧眉,刚要问你特么跟谁横呢。
就见他身边的人抬手,从桌上拿起一杯倒满的酒。
王潞安看不下去了:“学霸,你还能喝吗?要不选大冒险吧?这副牌我以前玩过,没多社死,真的,最差也就是让你混进隔壁包厢点首青藏高原唱完并谢幕——没什么大不了的。”
章娴静:“……”
“没事。”昏暗灯光下,陈景深脸色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正常。
如果不是在喝酒过程中摇摇晃晃地撞了他肩膀三次,喻繁都看不出来这人有什么问题。
“可以,够干脆。”左宽说,“继续么?”
王潞安立刻道:“我不玩儿了。”
陈景深:“我继续。”
王潞安:“……”
局面莫名其妙就变成了陈景深和左宽的二人赛。
喻繁放下手机,不动声色地看陈景深摇骰。
陈景深手指拢着骰蛊,散漫地摇了几下,然后轻轻提起来。
好家伙,五颗骰子各长各的,没一个重复。
喻繁瞬间了然,陈景深这运气,输一晚上也不奇怪——
陈景深张口就叫:“五个4。”
喻繁:“?”
你他妈有4吗?
喻繁还没回过神来,陈景深已经拿起酒杯喝了。
下一局,陈景深摇了一手豹子6。
喻繁心想好,这一手你跟就给我叫,使劲儿往上叫——
左宽:“六个6。”
陈景深:“开。”
喻繁:“???”
几局之后,喻繁看明白了。
陈景深不是运气不好,他就是纯笨比,不会玩。
不过……他们之前在酒桌上遇到不会玩的,要么不玩,要么就放水。
但他看陈景深一杯一杯地接着喝,没停过。
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陈景深拎起骰蛊看了一眼,随便道:“四个1。”
“开!”左宽激动道,“我一个没有!喝!”
陈景深拿起酒杯喝光,然后低下头,很轻地咳了两声。
左宽:“继续?”
“嗯。”
陈景深刚晃了一下骰子,骰蛊一下被人抢走。
紧接着,他感觉到身边的人挪了挪位置,朝他这边靠过来。
“啪”地一声。
喻繁半倾着身子,把骰蛊盖在酒桌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左宽:“喜欢玩是吧?我跟你玩。”
左宽道:“别,我就想和学霸玩。”
“你怂了直说。”章娴静翘着二郎腿道,“我看你就是不敢跟喻繁摇。”
“放屁!”左宽拧眉,“我眼看着都要把你们学霸喝趴了,突然换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喻繁点头:“那就都特么别玩……”
“我喝。”陈景深忽然说。
大家转过头看他。
“他输了我喝。”陈景深淡淡道,“这样行吧?”
“来!”左宽一撸袖子,从沙发上起身,“我今天非特么要灌倒你们七班一个人——”
十分钟后。
左宽捂着胃,直想吐。
喻繁掀开骰蛊,露出里面的点数。
“好嘞!”王潞安乐开了花,连忙给左宽满上酒,“恭喜客官再来一杯!”
这十分钟里,喻繁一局没输过。
左宽酒桌游戏其实很菜,手上什么点数几乎都写在脸上,也就只有陈景深这种菜鸟才会被他灌成这样。
左宽喝酒的功夫,喻繁忍不住往菜鸟那边看了一眼。
然后发现菜鸟也一直在看他。
陈景深后靠着沙发,五官隐没在昏暗中,酗了酒的眼睛很黑很沉,涣散地盯着同一处。
他只看着,但不说话。喻繁有些怀疑他是酒劲上了头。
砰地一声,左宽把空酒杯放桌上,一抹嘴道:“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