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野大致看了一眼,把手机关机,回了趟家,取一些陪护时的必备生活用品。
他平时很少动宋见初的个人物品,翻找宋见初的衣物时,他在衣服下找到一个藏起来的小铁箱。
慕野挪开按照色系整齐叠好的衣服,把铁制的小储物箱打开。
里面按照种类摆放着各种药瓶,大大小小十几个,重复的药瓶已经空了几个。
慕野神情淡淡地垂眸扫视,挨个拿出来看了看。
每个药瓶上都有相同的规整笔迹,写着服药的间隔时间。
一天三次,一天两次……
加在一起,每一次的药量都很多。
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慕野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喉结颤动着滚了几次。
他把药箱按照原样放回原位,拿走两件宋见初常穿的毛衣。
拎着行李袋回到车上,慕野打开车窗。他点了根烟,没有抽,手搭在车窗,在驾驶座上放空着坐了两分钟。
把烟灭掉,他拿出手机,开机后打开通讯列表,找到之前因为公益活动有过几次联系的治疗白血病的知名专家。
电话拨通,慕野礼貌问候:“严主任,您好。”
严主任笑道:“慕老师,有什么事吗?”
慕野问:“请问慢粒白血病,有好的治愈方法吗?”
严主任说:“慢粒型,慢性期一般药物治疗就能控制得很好,现在大部分患者只要按时服药,都可以有效延长存活时间。”
慕野往后靠着驾驶座,手肘撑着车窗摁了摁拧紧的眉心:“如果已经转成急性期呢?”
“急性期主要采用联合化疗的方法治疗,配合对症支持的方法,得到缓解就要尽快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才能彻底治愈。如果没有配型成功,患者的平均生存期为两个月。”
慕野闭了闭眼:“请问您那边还可以接收患者吗?”
“可以。”严主任提醒说:“不过如果你的朋友已经转急,建议还是先缓解症状再转院。如果需要转院,我这里随时可以接收。”
慕野礼貌道谢,嗓音发沉:“谢谢,决定后会再联系您。”
挂断电话,慕野再次把手机关机,扔到副驾驶。
回到病房,慕野在陪护床位放下行李,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
他握住被子外那只冰冷的手,静静看着男生因失血变白许多的脸。
宋见初还在沉睡,呼吸声很小。
男生的眼皮很薄,睫毛纤长,闭眼时五官格外精致,透出干净年轻的气息。
慕野俯身在那只手上眷恋地贴了贴脸,微弱地叫了一声:“初初。”
没有得到回应。
慕野闭上眼,在白皙的的手心蹭了蹭额发,贴着那只手趴在床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黑了,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很弱的夜灯。
宋见初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凉凉的指尖力度很轻地摸在他脸上。
慕野感受到触碰,慢慢直起身。
宋见初稍微睁开眼看着他,声音很弱:“慕老师,回家睡吧。”
慕野面色疲惫,眼尾不明显地泛着红,挑眉:“又赶我?”
宋见初说:“回去吧,我没事。”
盯着他看了几秒,慕野故意冷下脸:“宋见初,你是不是就想看我生气?”
慕野还是第一次叫他名字。
宋见初没忍住翘起嘴角,又皱了下眉:“怕你累。”
慕野捏了捏他的手指:“不累。”
宋见初看着他的脸:“可是你看起来很累。”
“那也跟你没有关系。”慕野斤斤计较地说:“你难受的时候不告诉我,我累不累也不告诉你。”
熟悉的感觉,驱散了一些沉重的氛围。
宋见初无奈地笑了下。
慕野还是没忍心摆脸色,眼里浮现温柔的笑意,趴在病床边偏头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尖:“我们初初怎么这么好看,生病也是病弱的美男子。”
“慕老师。”宋见初忽然低低叫了声。
慕野拿起他的指尖,放在嘴边亲了亲:“嗯。”
微弱的光线柔化了男生干净的眸光。宋见初低声说:“我们的协议还有效,你不可以找别的金主。”
慕野笑着说:“现在知道怕了?”
宋见初语气认真地补充:“但你可以找下一个男朋友。”
慕野嘴角微僵。
宋见初顿了顿,移开视线:“或者女朋友。”
慕野眸色渐沉,默了默,故作轻松地低笑了声:“找了二十五年才找到这么一个,你让我上哪找?”
几乎没有思考,宋见初看着他的脸,笃定地说:“会遇到的。”
慕野在他的手指上报复地掐了下,嘴角笑意强撑,语气却还是幽凉了几分:“还会有人倾家荡产也要和我谈恋爱?”
宋见初说:“有很多。”
慕野慢慢坐起来,嘴角笑意挂不住:“还会有人比你更喜欢我?”
宋见初很淡地勾了下嘴角:“自信一点,慕老师。”
慕野神情幽幽,紧紧盯着他:“那我现在去找也行?”
宋见初眼神暗下:“不行。”
手上忽然多了一些力度,慕野垂眼,看着那几根被他握住的细白手指,反过来抓紧他的手。
“现在不可以。”宋见初冷声说:“我还没放手。”
第82章
感受着手上的清晰力度,慕野心跳剧烈,压制的情绪归于柔软的无形。
他用双手捉住他那只手,把整只低温的手合在掌心。
最后还是没舍得再赶人。
不忍心让慕野睡在狭窄的陪护床,宋见初往旁边让出了些位置。
慕野像往常那样抱着他,贴得更紧,鼻尖抵着他的脸颊。
耳边轻缓的呼吸声让人感到安心,宋见初意识逐渐昏沉,很快再次入睡。
“晚安。”
他隐约听见慕野的声音。
温沉的嗓音,在耳边低低叫他:“宝贝。”
-
急性期病情恶化速度极快,为了尽快缓解症状,住院第三天宋见初就开始接受进一步联合化疗。
赵医生对慕野说:“化疗期间患者的免疫力极低,必须要进无菌病房,家属不能陪护。”
慕野问:“这种化疗都会有什么副作用?”
赵医生说:“使用化疗药物后一般都会强烈的副作用,常见的副作用有恶心、呕吐、腹泻、乏力,血小板和白细胞快速减少,许多病人因此很难坚持治疗。”
慕野拧紧眉头,说:“等到症状缓解一些,我们可能会办理转院。”
“要转去哪里?”赵医生问。
慕野说:“要去严国书医生那里治疗,已经联系好了。”
赵医生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严老师是我的导师,他对治疗转急后的慢粒白血病确实更有经验,不过到了那边,首选治疗方案和这边也不会差太多。”
慕野垂眼沉默几秒:“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时间,让他等到配型成功。”
无菌病房有电视,也可以带手机,但要经过严格消毒处理,两人只能每天通过视频见面。
护士偶尔进来给药会看见宋见初的手机屏幕,早就看出了两人的关系,但也很专业,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慕野这几天回了家,虽然很想见面,也不会经常打扰宋见初休息,只是偶尔发视频,陪他说说话。
每晚睡前和慕野视频的一个小时,是宋见初每天心情最好的时间。
“给你看等等。”慕野把等等抱起来:“小东西被裴时年喂胖了,连薄荷的脸都圆一圈。”
宋见初看着屏幕里的一人一狗,眼底有浅浅的笑意:“长大了。”
慕野抱着狗,盯着视频里明显消瘦许多的人:“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瘦了好多。”
宋见初正要说话,慕野又叹息说:“不能看着我下饭,没什么胃口也正常。”
“。”
宋见初轻笑一声:“确实。”
慕野问:“在里面会不会很无聊?”
“还好。”
慕野轻声说:“初初,好想你。”
宋见初说:“过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等你出院,带我去约会吧。”慕野说:“你还没有带我约会过。”
没有吗?
宋见初想了想:“在国外不是约会过?”
“那是和金主的约会。”慕野说:“我想和男朋友约会。”
宋见初笑了下:“好。约会。”
慕野期待地说:“这次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不用遮脸,就像普通情侣那样。”
先不说国人遍天下,慕野的知名度又这么高,宋见初委婉地说:“这种地方有点难找。”
慕野眼神暗淡了些,神情落寞:“……都怪我。”
宋见初马上说:“也没那么难,去没人的地方就可以。”
顿了顿,宋见初迟疑地说:“比如南极……或者北极。”
慕野莞尔:“听起来不错。”
“就是有点远,也没有酒店。”慕野有点遗憾地说:“晚上应该会很冷,就不能和初初贴贴了。”
宋见初脸色淡定微红。
“算了。”慕野慵懒地笑着说:“只要是和初初约会,去哪里都行。”
宋见初笑了笑。
尹池偶尔也会和他视频几分钟,陪他说说话。
“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来?”尹池说:“我还想去看看你。”
“快了。”
尹池坐在办公室的里,说:“崔导知道你住院,决定暂停节目,先录制别的综艺,等你身体好了再继续这边的录制。”
宋见初皱了皱眉:“不能换人吗?”
“他说你是团队的灵魂,换人还不如换节目。”尹池说:“所以你要快点好,不然你这些投资可都打水漂了。”
“不会。”宋见初说:“这应该是回报最大的一笔投资。”
尹池笑说:“那确实,慕老师就是最大的回报。”
第一阶段的化疗结束,在无菌病房住了一周,宋见初的症状缓解了一些,转到正常病房,但副作用还是很强。
慕野带着营养餐回到病房时,宋见初捂着腹部紧紧闭着眼,额头布满冷汗。
慕野过去撑着床摸了摸他的额头,蹙眉:“还是恶心?能吃东西吗?”
宋见初微微摇头。
“少吃一点。”慕野视线扫过男生明显消瘦的锁骨,眼神心疼,温柔地哄:“乖,已经瘦太多了。”
宋见初忍下强烈的反胃感,靠坐起来,勉强吃了些东西。
慕野撑着脸看他吃,给他夹菜,笑问:“我喂你?”
宋见初愣了愣:“不要。”
慕野眼神遗憾,幽幽说:“隔壁病房的阿姨都有小朋友可以喂。”
隔壁病房哪有小朋友???
宋见初一听就知道这人又在说胡话。
他无奈又好笑,把勺子递过去:“只能喂到护士来之前。”
慕野欣然接过勺子,把粥小心喂到他嘴边,状似无意地问:“为什么,不想被发现我们的关系?”
从来没有被这样照顾过,宋见初不太好意思,耳尖微红:“丢人。”
慕野眼里闪过一瞬笑意,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嫌我给你丢人?”
“不是。”宋见初忙说:“没有。”
被男朋友害羞的样子可爱到,慕野凑过去亲了一口,意犹未尽地说:“我们初初脸皮怎么这么薄,都不敢亲太用力。”
快到护士来送药的时间,宋见初往门口看了眼。
“就这么怕被看到?”慕野又喂了一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那以后可怎么办。”
宋见初乖乖张嘴,脸颊发烫比粥还烫。
突然想起什么,宋见初问:“演唱会不用准备吗?”
“不急。”慕野说:“延期了。”
宋见初愣住。
慕野把粥吹凉,送到他嘴边,淡然笑说:“最重要的歌迷不能到场,大家会理解的。”
宋见初迟疑开口:“慕老师……”
“宋见初。”慕野打断他的话,神情漠然地说:“你现在没有资格提意见,只能乖乖听话。”
“……”
当晚,宋见初失眠了。
他在病床上睁开眼,看向陪护床。怕影响他休息,慕野今晚睡在陪护床上。
“慕老师。”宋见初说:“演唱会还是别延期了。”
慕野面朝他侧卧着,没有睁眼。
一起睡了很久,宋见初听呼吸就知道他还没睡着。
“我可以看直播。”宋见初说:“不要让大家失望。”
“初初。”慕野忽然说:“我们公开吧。”
宋见初愣了愣。
许久没有等到回答,慕野很轻地笑了声,说:“你不想就算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从来没有错过我每次世巡的首场。”慕野轻声说:“这么多年一直坚持打卡,缺席这场,一定会很遗憾。”
宋见初有点诧异。
慕野以前看见过他?
心情变得微妙一瞬,宋见初微微勾唇,淡定地说:“不会。”
“我会。”
宋见初眨了眨眼。
慕野说:“看不见你我会不习惯,发挥不好。”
想了又想,虽然错过首场是很遗憾,但宋见初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他知道慕野的演唱会有多受期待,很多歌迷提前一两年就已经在等,突然延期,如果没有很好的理由,说不定还会被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