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不自胜地握紧了师尊给我的灵丹。
这可是师尊特意为我寻来的。
我爱不释手地握着,翻来覆去地看,满心欢喜,满心依恋。
“多谢师尊!”
我万分珍重地握着药瓶,喜滋滋地道。
至于心底深处因为慕礼的反常而升起的那点不对劲,早已全然被我抛到了脑后。
慕礼那家伙一直都挺莫名其妙的,情绪反复无常,看着就不像是正常人,师尊让他谨言慎行也是理所当然。
……师尊为了我身上的毒,专门替我找了灵药,请了丹峰峰主为我炼制灵丹。
他对我如此尽心尽力,我又如何会去怀疑他的居心。
又如何,能怀疑他的居心。
洛无尘垂眸看我,目光深深,里面唷着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我似乎从师尊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暖意,像是在笑,可,又不像是笑,复杂极了。
我不禁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能是我看岔了吧,想着,我又忍不住朝洛无尘眼底多看了两眼。
洛无尘眼睫一颤,敛了眸光。
“晚晚。”
“啊……是!”我以为是自己的偷偷打量被洛无尘察觉,下意识绷直了背,欲盖弥彰地别开了视线。
洛无尘的目光凝在我手中的药瓶上,声音沉冷,并未掺杂任何情绪:“切记,每日服用,不可中断。”
“好!”我虽不明洛无尘为何如此嘱咐,却也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是。
只要是洛无尘吩咐的事,我都会不假思索地应下。
不问缘由,全然信赖。
师尊对我最好了。
他是不会骗我的。
我是那样的坚信着。
后来想想,我也真是活该。
明明已经吃过轻易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绝望,却仍是死性不改,半点记性也不长,如此蠢笨,连哄骗都不需要了。
还真应了苏涟漪的那句记吃不记打。
“你方才是在练剑?”洛无尘一个净尘术祛除了我身上的灰。
“嗯,”想到自己练得乱七八糟的剑,我赧然地低下脑袋,语气藏不住的低落:“我没有练好。”
“哪里不会?”洛无尘问。
哪里……都不会。
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学到哪里去了,师尊教了我那么多遍,自己回想,竟是一招也没能记全。
我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遇见这么多状况,难道……
是我变笨了?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心里发虚:“都不会。”
洛无尘听了,没有嫌弃我,还说要会重新教我。
我自然是受宠若惊,喜出望外,“嗯!”
洛无尘说要教我,就一遍遍的带我将剑招走下去。
我跟着师尊练着练着,渐渐感觉好像有些热了。
“腰挺直,手抬高。”洛无尘一手扶住我的腰,一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臂拉高。
我的身量不及师尊,只这样,就几乎被师尊整个抱在了怀里。
就像生来就如嵌合,天生一对……
我的脸上蓦地升腾起了热度。
几乎到了燥热的程度。
谢晚啊谢晚,你可真龌龊,师尊这样认真教你练剑,你呢?
你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下流念头。
呸呸呸,不害臊。
我在心底连连唾弃自己,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终于做到心如止水,能够认真地跟着洛无尘学剑。
然而不合时宜的热意还未彻底淡去,身体却又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晕眩感。
怎么回事?
我悄悄用指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想要借此驱散头脑的昏沉。
不行。
师尊说要带我练剑,我得集中精神。
我得……我得集……中……
可那点疼痛只带来了短暂的一瞬清醒,我愈发感觉身体生了异样,像是又发了热,肢体乏力又沉重,识海也昏昏沉沉的。
……集中……
“晚晚,”洛无尘收剑,垂眼看我,伸手捧起我的脸,眉头微微蹙起:“你的脸怎会这般的红?”
“啊……红么?”我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脸颊仍是有些微微的发热。
洛无尘摸着我的脸问我是否是发了烧。
“发sao?”我像是真的热傻了,闻言只愣愣地复述。
发……s……烧?
哦……
是发烧啊……
迟缓转动的脑子终于理会到洛无尘说的是什么,我迟疑地拿手背贴了贴脸颊。
脸上的热意烫得我的手指无意识蜷了蜷。
好奇怪啊……怎么会……这么烫……?
我……真的……
真的发烧了?
我意识迟缓地想。
怎么这么……突然?
一点征兆也……没……有……
又有一阵晕眩袭来,我双腿一软,眼前陷入一阵黑暗。
等我重新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师尊说我昨日受了风寒,发了热,叫我好好休息。
他说我底子受损,叫我好好调养身体,莫要逞强。
我回想起师尊不在的那几日自己先是彻夜不眠,又是没日没夜的练剑,愈发心虚,支支吾吾地应是,不敢有半句反驳。
之后的日子,我也一直听师尊的话好好休息,睡得早起得迟,还日日服用师尊给我的灵丹,果然脸上的气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感觉自己身体好些了,我便又缠着师尊要学剑术。
然而这次,向来都是依我的师尊却没答应我的请求,他只让我继续修养。
“修炼之事,不必心急。”
好吧好吧,不急不急。
真是的,我又不是什么脆弱的瓷娃娃,师尊这样……也太小瞧我了。
心里暗自腹诽着,我嘟嘟囔囔地回去了。
结果当夜,我便又发起了热。
第34章 “师尊救我”
其实,师尊是对的。
我的身体确实还不适合练剑。
也不知是我的身体愈发孱弱还是怎么了,这些时日我总是感觉身体沉重,时不时还感觉身体升起奇怪的热意,
像是惹了风寒,发了热,可当我仔细去辨别,却又好像不是,实在奇怪。
虽然大部分都如昙花一现,但也有来势汹汹,十分难缠。
就比如,这一次。
我躺在床上恹恹地蜷成一团,明明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我却一个劲地往外冒着热汗。
热……
好热……
我恍然感觉自己就好似被放入了蒸笼里,周围的温度高得几乎将我烫坏了。
但更热的,是我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在我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什么岩浆。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这么热?
我这是……又发热了吗?
可……我前些日子,不是才发过一次热……
怎么……又来……?
难道那次的烧热……只是暂时退去,并未……彻底痊愈?
我浑浑噩噩地想,识海一片迷雾。
浓郁到粘稠的雾,将我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叫人难以喘息。
“……唔……”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往日里并不算沉的被褥却好似突然灌了铁浆的沉重,将我沉沉压在底下,无法动弹,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也变得百倍的困难。
难受……
我嫌盖住身上的被褥沉重憋闷,拧着眉头去推身上的被褥,我以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实际上却连在被褥上留下一个手印的力气也没有。
全身的肌肉都是酸软的,整条脊椎乃至全身的骨头都是酥的软的,像是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揉碎成粉末。
酸,疼,涨……我的手指徒劳着攥紧手边唯一能够触碰到的布料,用力到骨节凸出,为什么会这样疼?
不是发热……
我急促地喘息着,连呼吸都带是着炙热雾气的难受。
我究竟是……
……怎么了?
我的心中既是迷茫又是惶恐。
“救……”我本能地想要开口求救,可我的喉咙却发出一声虚弱的呜咽,“……不……救,救……”
师尊,师尊……师尊!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被高热与疼痛搅成一团乱糟糟的浆糊,只剩下一个声音在我的识海里回荡——
师尊救我。
……只有师尊能救我,也只有师尊会救我。
我咬着自己的唇肉,想要借疼痛来换取清明,可那一点的疼痛实在是太不起眼了,我骨骼隐隐作痛,心口混乱而剧烈地跳动,连带着我的太阳穴也突突地疼。
身体的不舒服到了极致,我努力地蜷缩自己,仿佛那样子就可以稍微不那么难受了。
好难受……
我恍然有一种错觉,就仿佛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从每一个血管,到每一寸筋脉,沿着我的四肢百骸蔓延生长。
像是有什么被一直压制着的东西在试图突破枷锁挣脱出来。
疼……
好疼!
我疼得冷汗涔涔,几乎将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
怎么会那么疼……
仿佛被打碎了全身骨骼进行重组,时间变得漫长起来。
“……”
我是不是要死了?
是虫毒复发了吗?
我的脑内一片混沌,凌乱的念头在我识海乱窜。
难受……
我悲观地感觉自己要熬不过去了。
我会死吗?
我错了……
晚晚知道错了,晚晚不该不听师尊的话……
我小声地啜泣起来。
“救救我……”
“师尊……”
整个脊背因为痛苦而弯曲着,胸腔肺腑燥热不堪,每一寸的血肉都传来仿佛百蚁噬心般的酥麻与刺痛。
隐约间,我似乎又闻到了一股幽幽的香气。
带着某种勾人心弦的甜腻。
这股气息算不上陌生,在数月之前,在我同样被高热折磨的夜晚里,短暂地出现过。
像花香,更像某种果子熟到了极致,馥郁到了顶点的甜香。
我嗅着着股香气,愈发得感觉热了。
那香气比之先前尤带青涩的甜,有多了几分百转千回的甘,仿佛能够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我闻着这香气,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要沸腾了,迫切地想要做什么事情。
比如掀开将我包裹的被褥,撕开将我缠缚的衣衫,然后……然后跳到冷水湖里好好泡个一宿。
我皱着眉,心浮气躁地想到。
真的要死了……
在混乱的意识里,我突然发觉,那股奇异香气的来源,竟是我自己。
疑惑还未来得及失去就被身体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挤到了识海深处,我在苦难熬成的海里沉浮,不知何时才能得到拯救。
忽然,我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室外的凉风从开启的门扉涌入,使得我获得了一瞬的清明,我颤着身子,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帘看向来人。
可不知是不是氤氲的水汽,所以的东西在我的视线里变成了一团朦胧。
我听到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那人慢慢地走近我,在我的床前停下。
熟悉的带着霜雪的气息随着那人的俯身传来,我艰难地抬起头,看见烛火下一身白衣的洛无尘。
仿佛在发光。
“师……尊……”我从痛苦的漩涡里挤出一丝清明,我想要爬起,想要抓住他的一片衣角,可我的身体酸软得要命,头昏脑涨地使不出半分气力。
“晚晚。”洛无尘干燥的掌心贴上我滚烫的脸颊,将我黏在脸颊的汗湿乱发捋到耳后,喂我服下了一粒灵丹。
“师尊……”我努力地从不受控制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朦胧着眼,泪眼婆娑地看着洛无尘:“……我会死吗?”
洛无尘声音低缓:“不会。”
我恍惚地呢喃,“师尊会……救……我吗?”
洛无尘的手指一顿,清冷的声音突然变得渺远,“会。”
“真好……”我得了师尊的允诺,便什么也不怕了,一直强撑着不肯松懈的精神放松下来,虚弱地笑了一下,便安心地放任自己陷入昏暗之中了。
意识昏沉中,我感觉到洛无尘望着我的沉沉视线,似怜惜,似悲悯,久久不曾移开。
经过这一次,我算是长了教训,好久都不敢同师尊再提练剑的事情。
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蝼蚁尚且偷生,我自然也是想活下去的。
可我怎会想到,与我而言,连活下去竟都是奢望。
第35章 “谢晚,你是剑尊的情劫。”
假使我遇到过一二真正善意,也不至于将虚情错认成真心。
那夜的高热在次日清晨退去,疼也好,酸也罢,也都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去,可不知怎么我的心头却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就好似我的脖子上悬了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我的性命危在旦夕。
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我实在害怕,便去找师尊寻求慰藉。
可一对上洛无尘好似什么也装不进去的眸子,我却又感觉是自己在大惊小怪。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害过我的苏涟漪都被师尊赶出了内门,我身上的虫毒也被师尊用灵丹压制着,虽说仍是无缘修行,但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惶恐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因为虫毒而身陨了。
我这样同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