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子商啊,你都回来这么些天了,为何不回府坐坐?你母亲你哥哥,还有你妹子,都惦记着你呢。”
“劳王爷挂念。”连煜放下茶盏淡声道:“庄亲王府又不是我的家,我一个打仗的,回去脏了谁的眼就不好了。”
“子商!”
郑贺稍稍加重了语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庄亲王府不是你的家哪儿是你的家?难道是你那师父的家吗?”
郑贺没注意到连煜变了脸色,屏风后的陆昭无声的“啧”了一声,心里头替这庄亲王捏了把汗。
“你那师父教了你几年?你跟他有什么血缘关系?你那师父还有个亲儿子呢,子商,你是皇亲,你身子里流的是我郑家的血……”
“啪”一声茶盏破碎的声音打断了郑贺的话,郑贺一时顿住了,看向连煜。
连煜低头扫了一眼“不小心”掉下去的茶盏,他对上郑贺的视线冷声道:“你找人调查我?”
连煜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血汗积累积累起来的气场不容小觑。郑贺对上连煜视线,一时说不上话来。
他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他在金丝楠木的桌案上狠狠一拍,硬声道:“我不该调查你吗!我有资格调查你!第一我是你亲爹!第二我是王爷!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你说我能不能调查你连子商!”
连煜静了下来,他盯了郑贺片刻,忽然嗤笑了一声。
“你看着我做什么!你说话啊!”
连煜捻起了一片桌上的碎片,在桌案上轻轻划了两下。
“说什么?”连煜冷笑了一声:“王爷,你何必非要认我当儿子?反正又不是亲的。”
“王爷要查我,查就查了……子商没什么好说的,可你非要说你是我亲爹,这个我可不认。”
“你……你说什么呢!你身上的物件儿足以说明你是我生的!那东西只有皇宫里头才有!”
“哦?是吗?”
连煜唇角微勾,扫了郑贺一眼轻飘飘的说道:“那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是你我二人心里头都清楚。这层窗户纸您若是不愿捅破了,那我再给您糊上就是了。”
第89章 缠绵缱倦
郑贺额头上的青筋冒了出来,突突的跳了两下。他顿了片刻才开口道:“连煜,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你得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你老老实实的当我庄亲王府的嫡次子,那么你背后有整个庄亲王府给你做背景。如果你非要不认,那么你什么都没有!”
“你说的有道理。”连煜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王爷着什么急,你看我不是在这儿心平气和的跟您说话呢吗,跟我说话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连煜,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爷别急。”连煜微微笑了一下,甚至体贴的给郑贺斟了杯茶水推到了他面前。
“我自然知道身后有王府做靠山对我有利,我也不知道王爷到底为什么非要认我当儿子……不过想必也是对您有利的吧。既然是对你我二人都有利,子商自然不会出去闹腾说咱俩没有关系,只是……”
连煜顿了片刻,看向郑贺的眼睛说道:“只是既然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做些什么干些什么,王爷不必多管。”
郑贺下意识的避开了连煜的视线,可这觉得这样没什么面子。他重新偏过头去盯着连煜冷声道:“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认你?”
连煜换了个新茶杯,不紧不慢的给自己缓缓的倒了杯茶才慢悠悠的说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希望我知道呢?还是不希望我不知道呢?”
还没等郑贺说话,连煜又淡声道:“好了王爷,我大概知道您的心思。”
他说着朝郑贺微微一笑:“您放心,我就当您喜欢我才认的我,别的子商一概不知。”
郑贺看着眼前头的连煜,头一次觉得这人这么陌生。他一点儿都读不懂他,读不懂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一个毛头小子!
郑贺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大概是支支吾吾的应了下来。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就离开了这间屋子。
连煜看着门口轻声笑了笑,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碎瓦片。朝屏风方向看去:“还不出来,听上瘾来了?让我去抱你出来吗?”
陆昭朗声笑道,晃着折扇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径自踩过了碎瓦片坐在了连煜腿上,他勾着连煜的脖子轻声笑道:“没看出来我家连将军还是个宝贝,不仅战场上能杀敌,在京都这吃人的地方还能攻心。”
“不觉得我很坏吗?”
“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要是不坏的话还想在京都里头活下去?”
陆昭说着凑近他耳边轻声说着:“不坏不狠的话,哪能报仇呢。”
连煜一下子把人按进了怀里,刚刚对上陆昭时候的焦躁与不安全都褪了下去。
陆昭在他怀里头闷声问:“你这么跟庄亲王挑明了说你不是他生的,是想干什么?”
“郑贺现在猜不透我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生的,但是他能确定的是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他生的。不过这就够了……我已经明确告诉他,若是他不挡我的路,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陆昭轻轻“嗯”了一声,扬起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刚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却被连煜一下给扣住了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大男人感激的话说不出来,一切的感激理解与喜爱,还有他不曾说出来过的我爱你,都藏在了这个缠绵缱绻的深吻里。
……
迎接吐蕃使者的宴席在临近晌午时便已经布置好。
一人守着一个桌案,因着还未正式开始,上面便只摆了御厨做好的点心,陆昭一点儿看一点儿一个接一个的报着点心名字
“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 、合意饼、奶汁角…… ”
他看了看旁边的连煜笑道:“连将军,你尝尝这个杏仁佛手。”
连煜捏起块点心尝了尝,看着陆昭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问道:“好吃吗?”
连煜本不爱吃杏仁,但看起来这陆清和又是喝杏仁酪又是吃杏仁佛手的……
陆昭见连煜一时没说话,把他尝了一口的杏仁佛手丢进了自己嘴里。
“陆清和,这是宫宴,这么多人看着呢。”
陆昭嘿嘿一笑,无所谓道:“那怎么了?我又没亲你。”
陆昭刚一说完,就见对面坐着的达昂和赞普在看着自己。
陆昭:……
他皮笑肉不笑朝对面扯了扯嘴角,客气的朝二人的方向举了举并没有酒的酒杯。
赞普面无表情的看了陆昭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倒是达昂朝陆昭笑了笑,也学着他举了举杯。
陆昭冷哼了一声朝连煜说道:“我看他们这破态度也不像是来求和的啊,是来求揍的吧?”
第90章 求娶公主
连煜倒了杯清水递给他:“不必理会他们。”
午宴正式开始的时候,郑胤才姗姗来迟的坐到了主位上。
他受了赞普的一拜,赞普起身后又先给皇帝敬了杯酒。
等归位后,郑胤笑呵呵道:“吐蕃与我大丰已经和平共处了几十年了,如今你成为吐蕃新的君主,能够如此想得通,朕甚是欣慰啊。”
赞普微微笑了笑,朝郑胤拱手道:“皇上抬爱,大丰能有连将军这样骁勇善战的将士,又有如陆世子一般的文人,自是鸿运昌隆。”
陆昭眉头轻轻挑了一下,想不通这赞普怎么提到了自己,心道我与这吐蕃君主也不熟吧?
赞普和郑胤话里藏话针锋相对的来回对了几次,陆昭捏着茶杯的手忽然一紧。
当初爷爷渠州之战掳走次旦仁增的那个儿子,就是如今的吐蕃的新任君主——赞普。
怪不得这人看自己眼神都不对劲。
连煜注意到陆昭的反常,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陆昭摸了摸桌旁的折扇,在扇柄处刻的那个清字上摩挲了片刻。
“我忽然想起来个事儿,当初我爷爷掳走的那个次旦仁增的儿子,就是这个赞普啊。”
“连煜,你说他会不会要对我图谋不轨啊。”
连煜以杯掩面轻笑道:“放心,在皇城根儿上他能掀起多大的浪来。”
陆昭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对面吐蕃的人来,却一下子跟达昂对上了视线,陆昭刚想冲他笑笑时达昂却有些慌乱的别过了头去。
陆昭手指敲了敲桌案,心道我有这么吓人吗?
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正当陆昭快忍不住想出去透透气时,达昂忽然起身朝皇帝躬了躬身子。
“皇上,使臣有事要说。”
郑胤抬了抬手,示意让他说。
“大丰与吐蕃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相安无事彼此和睦的时候居多。我小时候在大丰生活过几年,对大丰习俗也略知一二。听说巩固关系最好的方式是结为姻亲。”
达昂话音未落,大丰接待使臣的官员们便发出了阵不太明显的唏嘘与议论声。
大丰是作为被求和的对象,若是结为姻亲的话那也只能是吐蕃的公主嫁过来。
郑胤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适时开口道:“听说你们吐蕃的公主只有十二三岁?赞普你可舍得?”
“皇上误会了。”达昂恭敬的拱了拱手接着道:“我们君主昨日在花园中看到了匆匆回宫的乐安公主,一见倾心……”
“放肆!”郑胤拍桌怒声呵斥。
乐安公主是郑胤最宠爱的女儿,今年十六了,一直养在宫里头未曾许配人家。而这区区吐蕃君主竟敢肖想乐安,况且就算乐安去了,也只能是个小妃或者是个妾。
达昂的一番话惹恼了郑胤和大丰官员,这分明就是拿着大丰的面子往地上踩!
“皇上息怒,使臣只是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小小的建议?你们把我大丰当成什么了!乐安是我大丰最得宠的公主!你们怎么想的?要让我把我女儿嫁过去给你当妾?!”
连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他当真如此疼孩子吗。”
陆昭在桌案下捏了捏连煜的手,朝他眯着眸子笑了笑。
这顿饭吃的不欢而散,郑胤提前离席。
达昂不慌不忙的直起身子来,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朝大丰官员们拱了拱手。
连煜和陆昭出了宴厅,却被达昂给拦了下来。
“世子留步。”
陆昭同连煜对视了一眼,示意让连煜出去等自己。
达昂见连煜出去后,又是朝陆昭微微一笑:“世子与将军感情甚笃?”
陆昭眉心突突一跳,是谁教他用感情甚笃这几个字形容大男人的?
虽说他说的并没有错……
陆昭随意的笑了笑问道:“有事儿?”
达昂双手捧出一串佛珠来递给了陆昭:“这是我姑父让我转交给陆老将军的。”
陆昭怔了一下,一时没想起他姑父是谁来,他接过佛珠在手里转了两圈,才想起来他姑父就是那次旦仁增。
“佛珠?你姑父只让你带物件儿就没有别的话了?”
达昂摇了摇头道:“只有这串佛珠,我等没办法见到陆老将军,只能托您去给了。”
“好说好说。”陆昭晃了晃手里的佛珠问道:“不过我挺好奇的,你们葫芦里头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要娶我们大丰的公主?”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陆昭最后一句话没说出来,怕惹的两国关系更不好了。
达昂这次没有有问必答,他没听见似的朝陆昭拱了拱手道:“世子请吧,将军还在外头等您呢。”
第91章 清和……咱改了这毛病不行吗?
啪”的一声花瓶摔在了地上立马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惊的连煜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爷爷是我!”连煜立马出声道:“是我先挑起来的,是我逼的他……不关清和的事儿。”
陆昭不可置信的看了连煜一眼,他甩开连煜的手便朝陆锦中跪了下来:“爷爷,孙儿不孝。是孙儿混账,是孙儿对连将军死缠烂打,是孙儿非要和连将军在一起的……”
“够了!”
“你说什么?”
陆江之和陆夫人闻声赶来,却听到了自己儿子说出了这番话。
“陆伯伯……”
“连煜你别说话!”陆昭硬声拦下试图解释的连煜朝几人道:“爷爷,爹,娘……是我逼的连将军,我就是混账,我就是喜欢连煜,我……”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响起,陆锦中气的抬手在陆昭脸上去了一巴掌。
连煜一惊,跪在了陆昭前头:“爷爷!清和年岁小不懂事儿,事情出在了我身上,要打要罚都冲我来了行了。”
陆夫人见自己儿子被打,心疼的没法儿,但同时又震撼自己儿子怎么做出这种事儿来。
“子商你起来!你不用替这小兔崽子说话!他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吗?”
陆昭低着头老实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直到陆江之走到他旁边问他到底是什么回事儿,他才抬起头来说话。
“你们都看见了,都知道了,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连煜。”
“子商你呢?你若是被这混账缠的没法子了,我自有办法管教他!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连煜没犹豫,肯定道:“陆伯伯,我也喜欢他,不是他逼的我。”
陆夫人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陆江之皱着眉过去扶住了她。
陆锦中忽然就明白了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会有两个大男人关系好到寸步不离的地步?他深吸了口气,看向连煜平静道:“子商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