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时间不等人,要等到他真正地在这个封建社会中掌握一定的话语权,怕是都要到猴年马月去了,因此,他只能去考虑另外一条路,然而这番打算却只能瞒着家里人慢慢筹谋,否则 的话,不好解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家里人是决计不愿意见到他的安全受到威胁的。
次日一早,周大新等人分头行动,一部分人以周大新为首去办理户籍迁移的事情,至于需要里正开具的证明,周老爷子早就已经拿给他们了,另一部分人则是前往周老爷子所说的码头,打算找点儿活计干,一天哪怕只挣五文钱呢,也总好过坐吃山空吧,而周长宁自然也以“长见识”的名义混在了其中。
左右都有同族叔伯看顾着,周老爷子和周大新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说了,长宁也只是跟过去看看罢了,他人机灵,过去主要是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家里又不用他去搬卸货物挣钱。
至于周老太太等女眷,则是在整理完家里的东西以后,去了街上的粮店,不管他们是不是要定居在东阳郡,人总归都是得吃饭的,粮食必不可少,这一路上可真是把他们也都饿怕了,当然,一路上他们也有许久没有吃过正儿八经的蔬菜了,自然也少不了买些蔬菜和肉回来,改善改善伙食。
东阳郡的“富庶”之名做不得假,单看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以及脚步匆匆搬卸着货物的苦工,就知道这处码头有多么繁华了,自然而然地,这里的商机也被不少人看在眼中,不提卖些便宜的饭食给那些做苦工的人,单说每日过往的客船,就能带来不小的客流量,因而,码头边上也有不少摆着小摊做生意的人。
周长宁倒还好些,前世大学城附近的“美食一条街”“购物广场”他见得难道还少吗?倒是能面色平静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看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缺聪明人呐,即便是专门卖给苦工的饭食,看上去价格便宜,但是胜在量大,薄利多销之下,每天的净利润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呢,甚至,周长宁可以肯定,说不定人家一个小摊子一天挣的钱,都能抵得上他爹在酒楼做掌柜一个月的工钱了呢。
反观其他人,又何曾见过这般热闹繁华的场面?在青石镇上,除了固定的商铺满足镇民们的生活需要以外,像这种集中在一起摆的摊子,也只有在每个月逢集的时候才会有,还大多都是农家人在农闲时分为着补贴家用而做出的些许手工艺品。
至于他们打到的些许野味儿,或是种太多了吃不完的菜,为了避免麻烦,自然都是拿到固定的店铺去卖了的,都是经常在镇上见面的,也不至于为了十几二十文刻意压价。
码头上自然是有专门的管事之人,周长宁等人问了边上的摊主,顺利地寻到了管事,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富贵相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虽然他们认不出来,但是单看那光泽就知道定然是价格不菲了,话还没问出口,心底便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怯意。
“就是你们要寻我?找我有什么事?”这码头乃是东阳郡几家最大的酒楼打通关系后联合承包修建的,利润嘛,自然是各家都有份儿了,作为被他们共同“选定”出来的管事,他平日里要忙的事情也是很多的,要不是这会儿云家的商船还没来,底下的人又报了上来,他定然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面前这几个小人物身上的。
几人对视一眼,正想选出个领头的代表他们说话呢,眼尖的周长宁却见到管事眼底里已有几分不耐之色,便主动站出来道:“小子周长宁,见过方管事!这几位是我的族叔,听闻码头上来往商船较多,每日要搬运的货物更是不少,不知方管事这里还缺不缺人手?我这几位族叔都是做惯了地里活计的,别的不敢说,力气那是不缺的。”
方管事的眉眼间这才舒缓了些许,再次打量了面前这几人一眼,看着的确像是做惯了农活儿的,能吃苦肯干就好:“我这里的人手从来没有够不够一说,向来都是按件数算,每扛十袋货物,就会有人发给你一个特制的木牌,最后统一结算,不满十袋的,可以按比例计薪或是跟下一次的合并到一起去,总之,每袋货物两文钱,不能发财,但是混个温饱没问题。
你们要是决定要干了,那就别耽搁时间,正好待会儿就会有一家的商船过来,要搬卸的货物不少,你们可别见着活儿辛苦就给我撂挑子啊。”
来码头上找事做的人多了去了,方管事没有见过一千也有八百,这扛包的事情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就算是不缺力气的住在城外的农家汉子,也只有在农闲的时候才会过来,但是这也无妨,郡城这么大,还能找不到几个没有一技之长、愿意卖力气的?左右他这里是每天结算,即便这几人就做一天,他们上不了当,他也吃不了亏。
方管事如是想着,言语之中只以为周长宁也要和他们一道做扛包的活计,虽说对这个说话的身材瘦削的年轻人不怎么看好,但是他也并未出言泼什么冷水,年轻人嘛,总要去闯一闯,才知道什么是适合自己的,哪怕为此撞得头破血流呢,也总算是一段人生经历,不是吗?
几位族叔听出来了,正想出言解释,却被周长宁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才是最了解的,扛包这种活计,对他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当然,虽然从原本设想中的脑力劳动一下子变成了体力劳动的确有些落差,但是机会这种东西嘛,总是会有的,岂不闻,事在人为四个字?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二更~
第三十八章 商船
码头上话语权最大的人自然是方管事, 但是仅凭他一人之力也无法应付过来那么多的事情,所以,势必会将一些微不足道的活计交给底下的人去办, 现下就是这样, 方管事只是随口吩咐一声,让人把周长宁等人带到那个名叫“王七”的人跟前,抬脚便离开了。
像这样的小事儿王七早已熟能生巧, 知道这几人是方管事已经问过话的了, 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打量了一番他们的穿着,道:“在码头上做工可是个体力活儿,扛着袋子走来走去, 衣服的肩肘处就更容易磨破些, 为此,我们特意找人定做了一批粗布衣服,上面都有编号,你们要是没那么多讲究的话,还是去换一身再过来吧, 等到离开的时候再交还衣服即可。”
周长宁等人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格外昂贵的面料, 但也比最便宜的粗布要好,当真磨破了,一天的工钱都不够买这一身衣服的呢, 所以, 本着实用原则,众人也就抛却了心里的那点儿讲究, 去领了衣服换上, 这才返回来, 周长宁自然也不会做那个例外的人。
王七领着他们到了码头上岸边的位置,只见岸边停着一艘艘船只,上面累着大大小小的货物,有用麻袋装的,有用木箱子装的,不住地有人把货物搬卸下来,递给岸边的人,摞在一起后,再由其他人从岸边搬到马车上去,从而形成一道道类似于流水线式的链条,当然,这种马车是少了敞篷的,只是那种最简陋的用以载货的马车罢了。
心里或是觉着众人的身板儿都还可以,王七便把从岸边搬到马车上这一道负责“运输”的任务交给了他们,当然,也并不只有他们,谁让从船上卸下货物和接住货物都是最简单且不费什么力气的活计呢?这样一来,和周长宁他们任务相同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正如方管事所说,他这里都是按件计薪,如此一来,只要心里稍微有些盘算的人,都能够算得清这笔账,一天上工的时间也就那么长,但是只要自己速度快一些,多扛两次,这不就比旁人多赚两趟的铜板吗?因此,在周长宁等人的视线范围内,能够看到,这里每一个在搬卸货物的人都是步履匆匆的,没有一个人会把时间浪费在“闲聊”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尽管他们的额头上已然大汗淋漓。
也因着这种氛围的影响,周长宁等人也都加入到了搬运货物的队伍当中,话说回来,周长宁的力气有多大连他自己也没有专门去测试过,但是当那人把两个麻袋放到他肩上,还投过来一眼名为“担心”的目光后,周长宁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码头上是不管饭的,中午休息的时候,几人便掏了钱从周边的小摊子上买了些吃食,随意对付一下,休息时间也是没有固定时长的,所以,在稍微歇了一会儿之后,众人便又投入到搬货的队伍中去了。
机械式的劳动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疲惫感,周长宁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活计,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个世界,今天的经历对他来说都是头一遭,哪怕像这样纯靠力气的活儿对他来说并不费事,但是来回在这一小段路上往返着,也足以称得上“无趣”了。
如是想着,周长宁又看了看腰间插着的木牌,估摸着和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一天所能扛的货物量大致相等,便想坐到一旁去休息一番,就算他还不是很累,但是一个“青涩的少年”刚来第一天就这么“出挑”,可不是什么好事,然而,在他刚刚抬脚移步到一旁同样有人歇息的闲置地带之时,却看到远处的江面上有一艘大船领头,后面还跟着许多船只,正向码头驶来。
随着距离的缩近,江面上若隐若现的雾气再也不能遮挡住大船的全貌了,周长宁这才将这只特别的“商队”模样看清楚了,大船明显比旁的船只修建得要更加宏伟华丽许多,桅杆上迎着风还飘扬起了一面蓝底的旗帜,上面是一个大大的金色的“云”字,周长宁也就大概明白这是哪一家了。
先前就曾说过,原身周长宁在镇上的私塾读书,师从何秀才,何秀才本人虽然经历三次乡试都没有考中,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再进一步的愿望了,就像是中国式的家长总是喜欢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交给下一代一样,何秀才自己科考无望了,儿子又是个读不进去书的,便将满腔心血都投入到了私塾的学生身上,对每一个学生都尽心尽力地教导,以期将来这些学生里面能够有人走上仕途,这样,他作为启蒙恩师,不也能跟着沾点儿名吗?
文人,在解决了温饱需求以后,自然是要追求更进一步的高深境界了,名垂青史那属实是做梦了,教出一个得意弟子来也同样能为自己扬名啊。
只不过,青石镇本就是小地方,舍得送自家孩子去读书的人就只占了少数,在这些孩子当中,能够有那个天分和毅力读下去的,更是少之又少,这下,可不就让周长宁给凸显出来了吗?
自从第一次下场就过了县试以后,何秀才对自己的这个学生便更是满意了,不由得也想为他打算得更长远些。
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古代的弟子可不就相当于“半子”吗?于是,自掏腰包从书肆里买了能买到的邸报,美其名曰是“为了所有学生的学问有所长进”,实际上邸报就放在私塾中,除去本身学问就不扎实的,有这份精力再去钻研邸报上的信息的人,还能有几个呢?
除此以外,还专程写信给自己当年还算熟悉的几位同年,从他们那里要来了各地府试院试的题目、历届院试中前十名考生的优秀答卷摘录、一些小镇子上的书肆不会采购的邸报、院试主考官的早年文章合集等等,可以说,为了这个弟子,何秀才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可惜的是,周长宁虽然以靠前的名次过了府试,却偏偏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去考院试,因此,当初周长宁之所以心情那般低落,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又得在院试这一关上慢人一步,还让家里凭白跟着操心,另一方面,也是深觉对不起夫子,让夫子的心血白费了。
不过,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原身还没能用得到的那些邸报里的信息,现下可不都方便了他吗?大魏朝并不禁言论,邸报也是由开国皇帝提出、后人一代代延续并完善下来的,为了筛选出能够被刊登上去的信息,朝廷还设立了专门的部门,由此也足以证明,邸报上的信息有九成的概率都是可以被相信的。
话说回来,云家便是周长宁曾经见过的一份邸报上的一角文章中提到过的,当然,那篇文章只占了很小的篇幅,内容大概是这一届的皇商是云家、李家、贺家等入选了的,其他家倒也罢了,唯独将这个云家单拎出来,说了云家这已经是第七次连任皇商了,这才令周长宁印象格外深刻些。
眼下,只需看到一天都不怎么能见到人影的方管事也眼巴巴地等在了岸边,周长宁便知晓,这大概就是那个皇商云家了。
毕竟,东阳郡乃是燕王殿下的封地,码头也同样是这位殿下的地盘儿,水运这一块的利润不言而喻,即便燕王殿下没有指示,那几位共同承包了码头这一块的酒楼也必定会懂事地奉上“孝敬钱”,如此一来,方管事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了些,若仅仅是和皇商云家同姓,周长宁可不相信方管事会这么腆着脸凑上去。
云家的船只在岸边停靠下来,后面的货船也依次沿着岸边停靠,半晌,一行人才从大船上走了下来,方管事立刻迎了上去,隔的距离有些远,周长宁只能看到的是,方管事的态度十分谦卑,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当然,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一行人的站位以及旁的一些细枝末节,周长宁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些人竟是隐隐有着以那名站在中央的蓝裙女子为首的架势,这可就有趣了,要知道,即便是在很多人的想象中最没有规矩的商户人家,也是更看重族中男子的,至于这名女子的情况嘛,要么就是身份非同寻常,要么,就是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