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我自认为对长宁也有些了解,你这人啊,性子应当是有些走一步看三步的,当初既然主动找到郡守府来,我可不相信,你会没有将玻璃卖出去的法子。”
郑坤这算是带了些许考校意味了,左右周长宁也不在意,只要能达到目的,让怀王看到他的能力,管他用的谁的法子呢,便道:
“玻璃现在还算是个稀罕物件,也只有一部分人愿意掏这笔银钱,不如将一批玻璃送往栖元郡,另外,郑大人府上也该办个什么宴会了吧,届时,郑大人的书房换上了玻璃,显得格外明亮,郑夫人将镜子不经意炫耀出去,无论是确实需要,还是出于攀比,想必玻璃这门生意都能打开销路了吧。”
听到这话,郑坤岂会不知道,说是由他府上打开销路,周长宁实则打的是怀王殿下的主意呢?毕竟,所谓“上行下效”并非说说而已,届时,就算是不愿站队在殿下身后的人,也会有一部分为了保持自家的体面而找上殿下牵线购买玻璃吧,这样一来,不仅赚了银子,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之喜呢。
唯一存在不确定因素的,大概就是殿下到底愿不愿意站出来了,只不过,郑坤身为怀王的表兄,对这位爷还是有些了解的,自然也知道该怎么样拿捏住怀王的软肋,如此,也就不愁这门生意不好做了,郑坤如是想着,殊不知,远在栖元郡的怀王却是突然打了个喷嚏,倒是惹得身边伺候的人好一阵紧张。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八章 顺利
目前受限于工坊的规模, 每日的玻璃产量还是有限的,第一批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得派人完好无损地送到栖元郡去的, 不过, 为了“宣传”而自留的这部分玻璃,郑坤也并未忘记在信件中与怀王说清楚。
两人之间的亲戚情分是一回事,相识这些年而产生的信任是一回事, 但郑坤始终记得, 王爷不仅是他的表弟,也是他要誓死追随的人,所谓臣子,就该有臣子的本分。
不得不说, 虽然周长宁和郑坤相识的时间不久, 但若是知晓了他心里的这些个想法,定然也会对此大为赞同的。
衡池郡的官宦人家不少,富商那就更多了,为了能够将玻璃的名声打出去,郑坤特意嘱咐了自家夫人, 可以给郡城中名声较好的几户富商下帖子。
要知道, 本朝虽然对商人的歧视没有那么严重,可到底还是秉持着以往“士农工商”等级制度的旧观念,即便商人的生意做得再大, 有些圈子, 他们也是注定混不进去的。
因此,且不提得了暗示的郑夫人心里有多么好奇, 自家老爷究竟在忙些什么事情, 还要捎带着用到那些富商, 那厢,收到帖子的几户人家也是惊讶之中带着欣喜。
然而,事实证明,周长宁给出的这个宣传办法是极好的,无论是官宦人家还是商人,都是已经脱离了普通百姓这个阶层的,也就是说,不差钱,他们所追求的,除了自身的享受,也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了,毫无疑问,郑大人府上新装的这玻璃,就是兼具这两种功能的物件了。
面对着客人们明里暗里的试探,郑坤及其夫人都是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被人再三催促,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了玻璃的出处,这自然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了。
当然了,周长宁自然不会将客人直接引到工坊去,因此,早早地便和郑坤预定下了城中的一间地段不错的店铺,用来专程销售工坊产出的玻璃。
郑坤为官多年,小有积蓄,他夫人又极其擅长打理家中财务,这些年来,家产翻了何止几倍?因此,周长宁刚刚一开口,他便二话不说掏银子,将这铺子给买了下来。
当然了,公是公,私是私,周长宁就这一点也解释了一番,买铺子的钱是先由郑坤垫付,待到玻璃工坊开始盈利,这银子自然还是会还给他的,如此,也好将一目了然的账本呈送给怀王殿下去看,最后这一句说服了郑坤,阻止了他继续推拒的话语。
话说回来,买下铺子以后,周长宁一边忙着工坊的事情,一边还得忙着铺子的事情,就连睡觉都是大半歇在工坊里的,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于是乎,他并没有什么避讳的心思,直接将自家二叔喊来铺子里帮忙监工了,给工钱的那种,毕竟,他又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部耗在这里。
待到周二柱和装修铺子的人渐渐熟络起来,周长宁来铺子的次数就减少了许多,隔上十天半个月的,过来瞧一眼铺子的装修情况与他想象中的有没有偏离。
不过,这般功夫终究是没有白费,铺子的装修图纸是周长宁自己用炭笔画出来的,结合了他曾经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眼光,自然与现在的大多数铺子就区别开来了,同时又契合当下人的审美,不至于太过出格、让人无法接受。
等到郑大人府上的宴会结束了,宴会上的一系列“布置”也渐渐起了效果,待众人寻到铺子处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在别处价值连城的玻璃,竟然就这般被大大咧咧地摆在铺子里面,就算听伙计说是“样品”,但只要知晓这些玻璃价值的人,还是忍不住晃了晃心神。
似乎是在一夜之间,“玻璃”成为了衡池郡中的一个热门话题似的,不止是官宦人家,就连普通百姓,只要知晓城中新开了个卖玻璃的铺子的,就忍不住过去瞅了几眼,也就是这么几眼,目光登时便移不开了。
大片的玻璃不好烧,售价贵这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便携镜这种东西,不过是用边角料打磨出来的罢了,顶多再为它加上装饰好看的外壳,并不费什么功夫。
因此,早在铺子正式对外营业之前,周长宁便打算好了,玻璃门窗这些东西自然是达官贵族才能用得起的,价格高上一些也无妨,就算出货量少些,可利润摆在那里呢,严格算起来,工坊能够获得的,仍旧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便携镜自然是专程为普通百姓准备的,只要不是家里当真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咬咬牙花上几十文钱,就能买到一个便携镜,就算小了点儿,但这也是玻璃啊,和那些大官老爷们家里用的一样。
理所当然的,铺子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每日进账的数字,除掉成本以后的净利润,令见过世面的郑坤都不由得有些眼红了,自然,生意这般好,可不就惹到了某些人的眼了吗?
只不过,在一些人刚刚伸出爪子试图试探一番周长宁这个“少年掌柜”的底细以后,就被早有准备的郑坤冷哼一声,剁掉了爪子,玻璃这门生意关乎王爷大业,他又怎么可能容忍这些宵小之辈在这上面动心思呢?
而就在衡池郡及其周边的几个郡县渐渐传出玻璃的名声以后,郑坤派去栖元郡的队伍也终于到了,现下即便是官道,也多有崎岖不平之处,而周长宁也早早叮嘱过郑坤,玻璃可不是什么无坚不摧的东西,万一送去栖元郡的路上给碎了......
丑话说在了前头,因此,这些人一路上几乎是提心吊胆地护着此行押送的物件的,既要担心马车翻了,损坏了上面的东西,还要担心半路上有可能突然窜出来的匪盗,等终于到了栖元郡,心底里这才算是好好地松了一口气。
陪同他们一道押送货物的人里面,当然还有郑坤的亲信了,只不过,难得能够在怀王面前露一次脸,他们才刚开始心情激动呢,正准备对着王爷好生介绍一番这玻璃的用处,后脚,来自衡池郡的信件便被人快马加鞭地送到了。
毫无疑问,比起面前的马车上或许能让他的府邸“焕然一新”的玻璃,怀王还是对于这封信的内容更感兴趣一些,毕竟,只需要在心里估算一番时间,想来那个周长宁提出的这门玻璃生意是否可行,就该有事实来证明一番了。
怀王的幕僚都跟在他的身边,待到怀王拆开信件一看,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起来,这几位幕僚的心同样跟挠痒痒似的,一个比一个好奇,若不是担心动作不雅,又显得有几分冒失的话,只怕一个个都恨不得伸出脖子来当一回“长颈鹿”呢。
不过,怀王到底还记着他的幕僚们呢,看完了信件,不忘递给他们,示意他们自行传阅,其实,这封信里关于他们表兄弟之间寒暄的内容很少很少,郑坤自己就是个实干派,也深知怀王并不喜欢那等只会说得天花乱坠之人,便在写信的时候,依照着周长宁的建议,画了个简单的表格,近几日玻璃铺子的生意如何,几乎是一目了然。
当然了,幕僚们若是没有才学的话,也不可能被怀王留在身边这么长时间的,一个个目光如炬,都看出来了表格这种法子的简便之处,看郑大人在信里说,这又是那位不足弱冠之龄的周长宁周公子提出来的?幕僚们对视一眼,内心不由得兴起了几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怅然之感。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九章
事实上, 来自后世的周长宁还有更多贴合当下实际、却又能推进历史进程的法子呢,只不过,那些东西大都是只能等到怀王登基以后才能拿出来的了, 目前来说, 周长宁对自己的定位就是,怀王的钱袋子。
可别小看了这个称号,在几位王爷争锋的紧要关头, 能否保证供给显然至关重要, 至于等到怀王登基以后,周长宁对自己的事业规划,他自然也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话说回来,玻璃送到栖元郡以后, 那些个幕僚门客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 一个个好似在怀王面前“争宠”一般,心底里发誓决不能让周长宁这个投靠王爷的新人就这么给比了下去,拿出来的主意各有各的可行之处。
借着一场怀王府举办的宴会,玻璃成功地进入到了高层官员的视野当中,无论是为了向怀王示好, 还是为了不在同僚面前失了面子, 又或者是的确感受到了换成玻璃门窗以后的方便之处,总之,周长宁早早便令工坊囤积的大批玻璃存货没过几天便清空了大半, 还有不少提前预定了的单子, 导致工坊的人不得不“幸福又痛苦”地赶工着。
而另一边,怀王在栖元郡布置谋划多年, 实则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便可以参与到这场夺位之战中, 眼下周长宁主事的这门玻璃生意利润相当可观, 且这是一门长久的生意,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他的军队的“续航能力”,如此一来,怀王心底里一直担忧着的最后一个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于是乎,在周长宁一家人抵达衡池郡的第八个月、他暗里投靠怀王半年整的时间,怀王悄悄率兵马前往东阳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势力相对较弱的秦王一个措手不及,在其余三人共同的默契之下,秦王成为最先出局的那一个,与此同时,这也标志着,怀王正式向天下人宣告,加入到了夺位的战斗中来。
关于一些具体的小事,周长宁或许会瞒着家里人,自己做主了,可是这等大事,周家人出门的时候自然也是听到风声了的,对于周老爷子的询问,周长宁只有一个回答“事情一切顺利”。
当然了,无论是谁,心底里都明白周长宁现下在做的事情都无疑是在进行一场赌博,只是,既然是一家人,理应共患难共进退,那就断然没有暗里抱怨的道理,他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照顾好家里人,让周长宁无后顾之忧地去放手一搏。
不过,周长宁虽然不打算再走科举的路子,但是,他为怀王办事,总不能一直依仗着前世的所见所闻,也不能一直依靠着系统,因此,虽然手头上的事情已经足够令他忙到飞起了,但周长宁还是未曾放松过学习,只是看的书不再局限于科举要考的四书五经,而是扩大了阅读的范围。
自然而然的,周长平的功课也被他放在了心上,作为曾经的童生,看看刚启蒙的小堂弟的功课还是不在话下的,对于家里人,周长宁也自有一套说辞:
“我现在做的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赌博,可是,周家的子孙后辈总不能眼睛永远盯着从龙之功那四个字,谁能保证自己一直都能赌赢呢?等到朝廷彻底稳定下来,科举是必定要重开的,这才是最正统的道路,也是最稳妥的道路。”
由此一来,尽管一家人都对周长平每日清晨早早起床去上学、晚上点着油灯还要背书的辛苦很是不忍,但也从未松口同意他不学了,周二柱夫妻俩更是格外赞同周长宁的话,要知道,若不是长宁先前读了那么多书,他现在又怎么可能为王爷做事呢?那可是王爷啊,岂是谁都愿意收的?由此便可见得读书的好处了。
发生在东阳郡的战争,是远在衡池郡的周长宁等人掺和不上的,他与郑坤能够做的,也不过是将玻璃带来的大笔银两,换成大量粮草,命人护送去东阳郡罢了,当然了,这一点看似简单,却也是至关重要的。
与此同时,一直关注着各郡县情况的周长宁也很是敏锐地注意到了,朝廷如今对于各地的掌控能力可谓是越来越弱了,对于百姓来说,这可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啊。
幸好,怀王作为周长宁考察再三的对象,在秦王和楚王先后出局以后,面对着燕王,表现得可并没有那般正人君子呢,那厢,燕王还以为他们是陷入了两方胶着状态,尽管对于怀王的人似乎每日只是草草出面应战一番有些疑惑不解,但也并未多想。
近半个月后,怀王带兵出现在朝堂之上,仅凭皇宫的那些疏于锻炼的侍卫,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他带过来的士兵呢?于是乎,先帝驾崩之前定下来的三位辅政大臣以及垂帘听政的皇后娘娘,都不得不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在众多朝臣的见证之下,写下了由怀王登基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