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声甘州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鲵旋之渊

作者:鲵旋之渊  录入:12-19

  他本不是太虚弱娇贵的身体,也不曾怕冷。不知怎么的,生出“狐裘不暖锦衾薄”的惆怅。
  上好的布料一旦寒凉起来,体温也捂不热,叫人难以忍受。可夏天让人端火炉,又太不合时宜。
  况且,岳瑾没来由地心想:也许火炉来了,照样还是冷。
  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下床夜游去也。
  说是夜游,不过随便走走,消磨一下过剩的精力。
  推了门,蹑手蹑脚地独自溜出去。岳瑾披着轻薄的外衫,行走在蝉鸣声里。
  街上非常安静,偶尔传来深夜仍在争执的小夫妻怒骂摔东西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家里的女儿给吓到了,哭得一阵一阵。尖锐的童声,夜色中哀怨得不似孩子。
  在这样安逸的嘈杂里,岳瑾望着天慢慢地走。
  寻常人家的袅袅炊烟,早在饭后就消失得七七八八,可和炊烟一起升起的声音,绵延不绝。只要家没散,人都在,就不会断绝。
  走着走着便到了湖边。
  岳瑾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竟然走到了以往和解之渊常来的野湖。
  说是野湖也不恰当,是起了名字的。湖边一石,留字“修湖”;湖心一亭,名为“齐亭”。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岳瑾道,“不如取前二字,左右也是无治而不平。”
  解之渊微微笑:“你还真是敢说。”
  岳瑾也笑,一声悠长的口哨唤来几条小鱼。“敢不敢说的,事实就摆在那儿。总不至于挨了您解之渊将军背后一刀,失言蹲大牢去?”
  解之渊故作正色地说:“未必就不会告密。小昱王莫要太信任解某了。”
  小昱王大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解之渊叫起了“你”。亦是不知从何开始,“小昱王”成了一个与暧昧挂钩的微妙称呼。
  于是当故人走了小半年,再度回到这处旧地,入眼的尽是解之渊的影子。
  忽然身后的树林里,窸窸窣窣一响。
  岳瑾猛一回头,警觉地按住腰间佩剑。王爷眯着眼睛,双脚微微跨开,胸中提起一股气。
  月下的青年身形颀长,匀称俊俏,雪松似的巍巍然立在湖边。浓眉狭目,眼里盈盈亮光胜过粼粼水色,是叫朗月清风也停了来看的好画。
  唯独防备重得失了点风骨。不属于烂漫青年的戒心,使得气质暗沉几许,缺了君子淡薄温润的翩翩然。
  岳瑾声音不疾不徐:“出来。”
  半晌,走出来一个小人儿。
  说是小人,是真的小。身材不到岳瑾的腰,凌乱的头发几天没有打理过一般,有如丛生的蔓草。穿的衣裳也破破烂烂,活脱脱的乞丐模样。
  可是岳瑾却敏锐地觉出问题——“是怪?”
  小人儿抬头,额心一块发亮的鳞片。
  小人点点头,不说话,也许不会说。她只是怯生生地仰着头,露出被尘土遮掩得看不清面容的脸,和一双很圆、很亮的眼睛。
  岳瑾抬手,她便蹲下护着头,呜呜咽咽地低声抽着气。
  “我不是……我不是要伤你。”岳瑾艰难地解释,“我可以保护你,让你有吃的有穿的……”
  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最后索性没了声。对于被人虐惯了的猫,你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毫无负担地告诉它“我不会伤害你”的。
  因为你同样是人。你与加害者分享着同一个身份,便有了难以割舍的联系。
  承诺,也只有“吃穿不愁”这一项孤零零的保证。其他的,岳瑾给不了,猫儿不肯要。
  小人没动作,依旧蹲着。
  一件宽大的外衣从上到下罩住小人的全身。夏夜的湖边风依然不小,裸露皮肤感触到的凉意被温暖覆盖的一瞬间,小人似乎激烈地抽搐了一下。
  她听见这个刚刚见一面的陌生男人,用着比月光还要温柔的声音说:“日子要越过越甜才好——以后,你就叫乔糖吧。”
  乔糖是个学得很快的姑娘。她会说一点点话,是听养怪的大臣交谈时自己琢磨的,要说的话只会一个词一个词蹦,连不成句子。
  岳瑾教了她读书认字,又带她学会了基本的琴棋书画。
  小昱王在看着女孩抚琴时会心里生出一点点怅然:同样的年纪,有着更好的天赋,却不能接受教育,而是在日复一日的洗脑和囚禁中等待着买主的出现——怪的日子,比起寻常女孩,真叫云泥之别。
  一日午后,岳瑾教乔糖下棋。
  乔糖慢慢地说:“我,跑出来了。趁着人不在,悄悄打开,门上的那个东西。”
  岳瑾道:“叫锁。”
  乔糖重复了几遍“锁”字,继续说:“跑掉了,不敢回头。几天都有人抓,我就躲在湖边,树丛里,树上面,抓不到。”
  “他们不抓了,我也快要饿死了,你就来了。”
  乔糖指了指岳瑾,又指了指自己,温声地轻轻地说:“王爷,对我好,是恩人。”
  岳瑾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许冥冥之中注定遇到乔糖。她身上,有解之渊和那个因岳瑾而成了肉羹的女孩的影子,有儿时模糊记忆的残像。似乎做得多一些,再多一些,就能分心不再去思考与怪有关的一切。
  聊胜于无的自我安慰,杯水车薪也不及。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前,悼念着已然烧成了灰的几块木头,同时默不作声地踩灭几团小火苗。
  岳瑾近几年身体不如从前,和睡眠也有关。
  总是一年四季地觉得被子冷,这件事后来终于引起了岳瑾的重视。找了大夫,方才诊断说是心里有冰没化开。
  这便是了,岳瑾反而豁然开朗。哪里是被子冷,是心冷了,血冷了,所以身子连带着被子一起慢慢凉了下来。
  岳瑾又下床夜游。
  年已三旬的男人,步伐一日较一日稳健。岁月让浪子变得成熟,贪玩的少年终于走向沉默,一颗被光阴打磨的心逐渐没了锋芒。
  岳瑾有时会望着围墙,想念着翻窗而行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若是解之渊不走,或是我和他一起走了,现在是怎样光景?
  他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明显地便能感受到,生命力正在无声地、迅速地流失。那个风华正茂的意气少年,竟然像是上辈子的模样了,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觉得不该——似乎他本不该这样。
  学着湖心亭看雪,岳瑾坐着小船划到齐亭上。十几年亭子没翻修过,柱子的漆都有些脱落了,露出斑驳的深灰本色。
  岳瑾坐在亭上,看着周围环绕的青碧湖水,好像身处深水,强烈的压迫感一时胜过了美景,叫他喘不过气来。
  那是折磨了岳瑾十几年的梦魇和心魔。
  岳瑾并不是一个热爱独处的人。他爱热闹,他爱漂漂亮亮的一切人和物,也爱和和美美的结局和善恶有报的故事。
  可如今却习惯了独处。
  乔糖说话利索以后,不时地和岳瑾聊一聊。
  她说她向往外面的世界。
  “我想看看西塞的风,荒漠的黄沙……它或许是枯燥的,无味的,但它对我来说那么新奇。”
  少女温和而有一点羞涩地笑着:“我很想去见见京城以外的世界。如果可以,我想走出大纪,去更远的地方看看——那里也许有我的同伴,可以长鳞片且有各种能力而不会被当做商品买卖的同伴。”
  那该多好啊。乔糖没说出口。她已经没有了怨恨,受到虐待的记忆埋太深,观点植入太深刻,以至于翻出来剔除都如此困难。
  所以最后选择随着时间遗忘。
  岳瑾给乔糖准备好了行装。“我有时候觉得,怪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生物。”岳瑾笑着揉揉她的头,“你们都很向往自由。”
  乔糖本以为这个“你们”指的是岳瑾这些年陆陆续续明里暗里救下的怪。但敏感如她,很快反应过来,岳瑾是在说一个故人。
  一个存在感强到仿佛从未消失的故人。
  乔糖不置可否:“因为我们是天地孕育的,回归天地也许是本性吧。”
  是本性,也是理所应当。岳瑾道:“也许在远方,真的有一群你的同伴。他们过得很好,想睡就睡,想吃就吃。”
  走吧,走得远一些。到那个桃花源似的远方去,寻找你心灵的自由的远方。
  代所有太早夭折了的孤魂,去一趟。
  乔糖后来便走了。
  送行那天岳瑾很高兴,眼角细细的皱纹都透露着高兴。
  早上起来照镜子,小昱王不禁感慨:人还是会老的啊。
  他送乔糖到了渡口。柳树成排地站着,却勾不起留意,枝条在风里柔软地舞动,挥着手绢向离人告别。
  十余载让乔糖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姑娘,五官平淡,组合起来却有着一些古典的韵味,健康活泼的美。额头永远被饰品遮挡,盖住可能会引起注意的鳞片,像掩饰无可磨灭的罪恶烙印。
  乔糖最后向岳瑾行了大礼。她跪下,足足地磕了三个头。
  “昱王大恩大德,赐名赐养,乔糖没齿难忘。今日一别,恩情难报,悲愧交加。”
  她顿了顿,继续说。
  “愿王爷——所求皆得其所,不复醒于衾寒。”
  乔糖离去的那天起,岳瑾发现被子热起来了。
  他觉得很惊喜。那是很多年来难得的一个好觉,甚至还做了梦,梦见少年将军解之渊跟他在花楼喝酒。
  梦醒,岳瑾笑笑。
  我已生白发,而你仍是少年。
  被窝的温暖延续了足足一年。他不断地幻想着乔糖的生活,期待她能够真的找到那么一个地方。
  他想,解之渊那么喜欢的风和沙,乔糖那么向往的风和沙,一定是很好的。
  直到一日消息从京城外传来。
  岳瑾正用着早膳,明媚的阳光洒落在银筷上,寒暖交融。
  他本来笑着,连弯起的眼睛都是纯然的悦色。乔糖的消息,这是等了一年等来的消息。
  ——然后他听见了,乔糖在赴往边塞的路上,在意外中露出了额头。
  她的尸体,被就地安葬。
  亭子里的男人无言地凝视着水波。
  解之渊死的时候他没有哭,这么多年也从来没哭成。他以为自己不难过,或是已经不会难过了。
  现在乔糖死了,他依然没有哭。
  岳瑾突然觉得很困惑。他伫立着,眼神是孩童一般的天真,问向这湖:我究竟何时才能睡一个好觉?
  衾寒衾寒,翡翠衾寒谁与共?
  就这么看着风无声地大了,锤击宽大的树叶,彼此交错发出奇异的沙沙声。抬头,是公正皎洁的明月,世界唯一平等的存在,它的光均匀地分给每一个生灵。
  就这么看着,看着。一抬手抚摸,惊喜地发觉脸上有了眼泪。
  迈着诗人一样潇洒的步子,小王爷稳稳当当地走进湖水之中。
  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扑通一声,惊起几只飞鸟。
  --------------------
  角色死亡


第4章 番外·新世界
  解之渊二十岁那年夏天,发现了一件让他实在崩坏三观的事情。
  他活见鬼了。
  闹鬼的过程甚至平静地不像是见鬼。没有像恐怖电影灵异小说那样惊悚的见面会,没有阴风阵阵、鬼打墙和鬼叫魂,半夜没有又哭又嚎地打扰睡眠。这只,鬼界良心担当,除了抢走了他的零食,还大大方方地拿着他的笔在本上写字外,什么都没干。
  鬼不知道是哪年的鬼,字不算端正但是也挺好看,写的竖排繁体,解之渊扭着头吭哧瘪肚认了半天,上面写着:真是个好时候。
  旁边还非常应景地响起了薯片咔哧咔哧的脆响。
  解之渊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站起来去关紧了门,还拉上了窗帘,生怕被人看见。
  “我有个室友怕鬼怕得要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麻烦您。”
  这只鬼不知道听没听见,但吃个东西大有雨露均沾的意思,尝完了薯片又开了一袋鸭脖子,垃圾桶里多了两块啃的很干净、形状很优美的骨头,本子上多了一排字:味道新奇,就是佐料太多了些。
  等袋子也进了垃圾桶,湿巾抽的盖子无声打开又扣了回去,水杯飞起来又放回原位,解之渊心想,还挺讲究,只是那杯子是自己的,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继续用。
  他就坐书桌椅子上,看着鬼兄吃饱喝足。很难说为什么他不怕,可能爱笑的孩子运气总不会太差,爱吃的兄弟体重总不会太轻,这位从出现开始就没停嘴的鬼大概生前没经过现代零食的考验,英雄难过美食关。但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等鬼吃完了,他的心里建设也做好了。
  解之渊端端正正坐着,看向了因为光线黯淡逐渐从背景里洇出形状的鬼,很礼貌地说了一句:“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鬼穿着一身不知道哪朝哪代的衣服,料子和剪裁看着很不错,估计非富即贵。往上看眉眼,出乎意料的年轻,岁数好像和自己差不多。笑容有点轻佻,长着一双多情的眉眼,却没法让人心生厌烦,是张很讨人喜欢的脸。
  但对解之渊来说,长得再好看,也掩盖不了这是个闯自己宿舍吃自己零食的登徒子。
  “也没什么事情,不巧被你撞见了而已。”鬼青年慢悠悠毫不见外地说。说话的腔调有些奇怪,但想到他也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人,说的可能不知道是哪儿的官话,也就不奇怪了。毕竟能听懂都不错了。
  但巧不巧撞见这件事,反正解之渊不信,他只觉得这鬼兄弟就是蓄意的,谁知道是图什么。
推书 20234-12-17 :榜下捉婿,我捉到皇》:2022-12-16完结1038 7175小祖宗X狗皇帝·超甜★余心乐,江南首富独子,家财万贯,聪明可爱,人见人爱,偏生无心读书与仕途,县试故意三次不过。气得老父亲将之捆上京,想要送其入国子监好好改造。进京当天,恰逢殿试放榜,整个京城都在榜下疯抢女婿。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