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不会写情信,他思索了半天,狗屁没有想出来,最后只得对着话本把名字改改然后抄下来,以及末尾加了两句。
:奴才喜欢三哥哥,希望三□□日疼奴才。
加上后面的两句,兰泽莫名有些脸红,他写信的时候常卿守在旁边,常卿扫一眼他,在揣测他又在准备什么。
“常卿,你把这封信交给督主,不要说是我写的。”兰泽叮嘱。
常卿拿着信走了,兰泽当天晚上就在谢景庭看到了那封情信,谢景庭未曾看那封情信,把情信放到了一边,换成了折子。
兰泽一直都在旁边偷看,他瞪着一双圆润的眼,盯着谢景庭时间有些久,谢景庭这才察觉,朝他看过来。
“兰泽有心事?”谢景庭问他。
兰泽已经发过誓再也不要喜欢谢景庭了,所以他现在也不应该难过。
只是他心里闷闷的难受,像是心随着那封信一并被搁置了。
“奴才没事。”
兰泽晚上饭没有吃两口,自己在角角窝着,反复看了几遍话本,确定自己没有弄错,话本上是这么写的。
他没有做错什么。
晚上的时候孟清凝过来了一趟,今日谢景庭很忙,出去了好几趟,因为今日阮云鹤带亲兵回朝,少年小将军回来,京中很热闹。
兰泽想起来阮云鹤只觉得烦人,他自然不去凑这个热闹。
孟清凝上回送他信物,他梦里孟清凝一直暗恋谢景庭,如今他再看,发现孟清凝的视线落在谢景庭身上才有一些温度,越看猫腻越多。
兰泽还在想着,孟清凝注意到了他,对他道:“督主不如带上小兰泽,小兰泽原先和江壁之间有嫌隙,今日江壁还提起,问起了兰泽。”
他才不愿意让阮云鹤想起他,阮云鹤最好不记得他,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日后都不要见面。
兰泽担心谢景庭要带他过去,他小声道:“奴才便不过去了。”
“孟大人替奴才向阮世子问好便是。”
“那便带着兰泽。”谢景庭视线在兰泽身上停留,交代了一句,兰泽不去也要去。
兰泽有些生气,谢景庭兴许是故意的,宴上姬嫦可是会过去的,他才不愿见到姬嫦。
“奴才不过去。”兰泽说着便要起身,孟清凝在一旁打圆场,“小兰泽别走啊。”
“今日只有贺大人过来,没有皇上,你不必担心。”
听闻只有贺玉玄,兰泽还是不大想过去,他看一眼谢景庭,谢景庭在人前未曾开口,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确定了行程,孟清凝很快便走了,兰泽一边生气,他一边又忍不住去问谢景庭。
“督主为何非要带奴才过去。”
桌上的情信已经不见了,兰泽以为是被谢景庭扔了。
谢景庭对他道:“兰泽一个人在府上,我并不放心。”
府中还有许多侍卫,兰泽才不信谢景庭的鬼话,这话只是听着好听,他闻言不承认自己被顺了毛。
兰泽想了想道:“督主,宴上有阮世子,若是阮世子再欺负奴才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欺负兰泽。”谢景庭交代了一句,对兰泽道,“兰泽不必担心。”
兰泽于是稍稍放下了心,他在马车上带了许多点心,如今后背上的伤已经好了,他掀开窗帘去看外面,如今已经深秋入冬,枝丫孤零零的,上面叶子已经落尽。
他出门时常卿给他准备了一件氅衣,摸起来毛茸茸的,兰泽注意力被外面的热闹和点心吸引,很快将情信一事抛开脑后。
“我听常卿说,兰泽的生辰在大雪。”谢景庭说。
兰泽闻言点点脑袋,谢景庭在茶几上写下来一个雪字,对兰泽道:“兰泽现在可知道了雪如何写。”
“奴才总是写错,”兰泽瞅见谢景庭的字,他写信的时候原本想写如雪,但是写错字,便没有写。
兰泽闻言意识到了什么,兴许谢景庭看了那封情信,他不由得打量起谢景庭来,然而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会写便多写几遍。”谢景庭温声说。
兰泽扭过头去,他不愿意搭理谢景庭了。
“兰泽生辰可有想要之物。”谢景庭仿佛是随口一问。
兰泽还在瞅外面,他脑袋险些被磕到,谢景庭从身后托着他才不至于让他磕到。
闻言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谢景庭,问道:“督主要送奴才礼物吗?”
他情不自禁地有些高兴,在娘亲去世之后未曾有人送过他生辰礼物。
他忍不住脸上红起来,问道:“奴才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剩余的话谢景庭没有回答,因为他们很快便到了侯府。
外面红灯笼撑起来一片亮光,马车停下来,谢景庭总不会骗他,兰泽下马车时满脑子都是谢景庭问他的话。
他转眼又有些担心,兴许谢景庭是要将他打发走,给他一笔钱让他滚蛋。
不然为何不看他的情信,他唱小曲毫无反应,他勾引谢景庭谢景庭同样坐怀不乱。
兰泽忍不住想起来,喜欢谢景庭的那么多,他哪个都比不上,如何能入的了谢景庭的眼。
这般想着,兰泽又有些心灰意冷,他走的慢一些,险些撞到谢景庭,谢景庭将他扶好,握住他手腕让他站稳,很快便松开。
第72章 孤星
侯府一片热闹之景, 兰泽随着谢景庭进门,他看见了几名熟人。
孟清凝与齐星宇在一起,不过半年不见, 远处少年又拔高了许多,兰泽怀疑阮云鹤是在边关吃粮食,想必吃了不少,不然为何长得这么高。
人群中的小侯爷依旧是懒撒的模样,在边关待了几个月, 皮肤被晒成小麦色,如今穿了一身紫色的广袖袍衣衫, 修长的手指撑着袖袍边缘。
少年鬓边墨发斜飞入鬓,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犹如鹰隼,面上眼皮垂着,眼睫深黑如墨。
阮云鹤端了一杯酒, 并未喝下去, 在兰泽进来之后,视线便牢牢地锁定在兰泽身上。
对方的目光太过强烈, 兰泽有种被当做小羊羔子盯上的错觉。
兰泽想不注意都难,他下意识地躲到谢景庭身后,小声说:“督主, 小侯爷在看奴才。”
兴许阮云鹤还在记先前的仇, 这谁能知道, 反正兰泽不记得了。
谢景庭任兰泽扯着袖子,对兰泽道:“他不会为难兰儿。”
阮云鹤看了片刻之后便收回了视线, 到了两人面前, 对谢景庭道:“三哥, 许久不见。”
这般的称呼, 谢景庭并未什么,对阮云鹤道:“江壁在边关待的如何。”
“尚可。”阮云鹤说,“家父让我问候督主,督主近来可安好。”
谢景庭:“近来一切如旧,有劳侯爷惦记。”
两人寒暄完,谢景庭入了座,兰泽一直扯着谢景庭的袖子,他坐在谢景庭旁边,如今离阮云鹤远了些,他这才放下心。
接下来还有来客,兰泽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贺玉玄,他有些害怕贺玉玄,再见到贺玉玄时,便不再愿意多看贺玉玄。
贺玉玄穿了一身官袍,他过来是为了商议过几日西夏使节访朝之事,此事姬嫦交给了贺玉玄。
除了贺玉玄,今日还有一名稀客,便是师无欲。
每逢宴席,朝中上下都会宴请国师,师无欲鲜少露面,今日却来了侯府。
随着金铃声响起,来人一身银纹鹤袍,发丝被兜帽袍遮住,衣衫落下时露出来那张冰冷没有感情的面容,一双清冷沉淀的双眼宛如霜花。
金铃声响即见国师,兰泽见到师无欲便发怵,阮云鹤显然有些意外师无欲会过来,亲自上前问候。
“今日国师前来,侯府之幸。”阮云鹤说一句,语气并不算好,毕竟国师一向带来的都是坏消息。
平日里不常见,一来便意味着有事发生,师无欲自己也知晓自己并不受京官待见。
师无欲略微应声,抬眸看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红线穿过人群,与几道红线交织在一起,最后一并汇聚在谢景庭身旁的少年身上。
兰泽发现师无欲在瞅他,他抱着的点心都不香了,清澈的眼眸略微闪躲,下意识朝谢景庭身边靠靠。
“督主。”兰泽把咬了一半的点心放到一边,他去扯谢景庭的袖子,谢景庭察觉到了什么,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兰泽的手。
宽厚的掌心包裹住兰泽发凉的手指,兰泽像是感受到温暖的小动物,尤其这般的温度还令他安心,他脸上不争气地红起来。
虽说谢景庭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却能够察觉出来谢景庭在哄着他。
兰泽细白的指尖软软地缠上去,他掌心的汗都蹭在谢景庭手指上,被谢景庭牵着没有乱动了。
来的还有朝上的臣子,臣子谈论起来历朝使节访朝,朝中主战议和党派不同,使节访朝多半为议和,这个时候往往有心之人会参与其中。
不乏有另外一种可能,使节考察大魏朝上,预谋备战。
“此事有劳贺大人操心,贺大人受皇上信任,近来想必有的忙碌。”
贺玉玄应了一声,与几位大臣打听了几件事情,视线便落在兰泽身上。
臣子散去,贺玉玄便到了兰泽面前,有谢景庭在,兰泽稍稍安心一些,他瞅贺玉玄一眼,没有作声。
“小泽,你身上的伤势如何?”贺玉玄用视线巡视兰泽脊背,兰泽披着氅衣自然看不见,但是能够看见兰泽侧过脸时脖颈处残留的牙印。
贺玉玄过来并没有和谢景庭讲话,对面的孟清凝视线投过来,阮云鹤留意着此处,师无欲面上没什么神情。
兰泽尚未开口,谢景庭温声道:“不必贺大人操心,兰儿伤势已经痊愈。”
“先前我倒是忘了说,有劳贺大人在宫中关照兰儿。”
谢景庭未曾在人前这么喊他,兰泽有些不好意思,何况好多人都听着,兰泽有些害怕。
阮云鹤、孟清凝,还有师无欲,都喜欢谢景庭,若是谢景庭对他亲密了些,兴许这些人都要针对他。
兰泽一向胆小,知道趋利避害,可谢景庭温和又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喊的又是他的名字,他脸上情不自禁地红起来。
他这般神情,贺玉玄眼底沉了几分,很快神情散了去,对他道:“小泽,那一日我没有来得及……”
贺玉玄话音略微顿了顿,他那一日公务缠身,京中许多地方多了一些线索,像是有人故意为之,谢景庭赶去的时间又有些巧合,兴许是谢景庭安排也说不定。
只是有一件事谢景庭没办法算出来,那便是姬嫦。
所以谢景庭是匆忙赶过去,当日的残局没有收场。
贺玉玄近来没有休息好,脸色看起来略微苍白,他又素来会示弱,虽说他关过兰泽,兰泽因为此事生气,此时不免心中又有些动摇。
动摇兰泽也不愿意再和贺玉玄回去,何况宴上这么多人,贺玉玄这般看着他,眼中情意太过明显,想必会引人多想。
“我未曾埋怨贺大人,贺大人脸色有些差,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兰泽这么说了一句,他催促贺玉玄离开,贺玉玄却因为他的一句关心,面上略微一动。
“小泽,跟我回去,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贺玉玄握住了兰泽的手腕,声音略有些低,兰泽一时没有注意,手腕传来力道,旁边传来孟清凝的声音。
“贺大人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督主弟弟便是先前贺大人所说的发妻。”孟清凝这话是笑着说的,此事京中的许多人都知道,前些日子户部侍郎询问亲事,属意贺玉玄。
贺玉玄以自己已经有亲事在身推脱,户部侍郎询问对方是谁,贺玉玄说是徐州发妻,如今因为诸多变故未能成亲。
什么发妻,兰泽想起来原先贺玉玄说过的花,那日在江南乌篷船上,他亲了贺玉玄一回,贺玉玄缠着他与他买了饰物,要和他成亲。
兰泽收了信物,他有些心虚,他才不想莫名其妙地便与人成了亲,因为孟清凝的一番话,周围的臣子许多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朝着这边看过来。
今日贺玉玄非要在人前说开,兰泽有些生气,对上谢景庭的目光,孟清凝笑意未达眼底,阮云鹤面无表情,师无欲掩眸垂思。
“是,我与兰泽已有肌肤之亲,行过夫妻之礼,留过定亲之物,如此……应当算是。”贺玉玄问道,“小泽觉得呢?”
周围人议论纷纷,贺玉玄向来不在意他人议论,如今在宴上失态纠缠一名小奴,此事过了今晚必然会传得沸沸扬扬。
阮云鹤开口道:“贺大人是不是喝多了,来人……送贺大人去休息。”
前一天贺玉玄在姬嫦那里,兴许陪姬嫦喝了酒。
贺玉玄还握着兰泽的手腕,兰泽觉得周围人的目光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张网,他不喜欢被人注意,此时被贺玉玄抓着,他僵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幸好谢景庭在此时开了口,“贺大人今日人前失态,不要继续丢人才是。”
常卿要上前去拉开贺玉玄,不过刚上前一步,凤惊长剑出鞘,拦住了常卿。
随着一声剑刃出鞘的动静,锦衣卫全部出动,在常卿身后绣春刀折射出冷光,映照着凤惊之后的御林亲兵。
两方人都没有动,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兰泽被剑光闪了一下,宴上随之寂静下来,零星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京中只有谢景庭与贺玉玄手上有兵,两人对峙,其他人都成了纸上军。
师无欲在此时开了口:“贺玉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