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常————煮豆

第一章:
先说一下我的名字.
我叫小常, 平常的那个常, 之所以有那个名字是因为老妈不想让我当那只吃饱了撑着跑到鸡群里去的鹤, 除了可以让人当猪头打以外一无事处. 当然以我目前的职业来说要成为一只鹤还为时过早. 现在的我, 是隶属里比国夕阳殿偏殿后门左转45度角的那一片破屋的总管事的第3个男性下属, 简单一点, 就是冷宫小太监.

今天风和日丽, 阳光明媚, 是一个摸鱼的好日子. 一大清早, 老妈和熏姨就跑到后院菜院里观赏据说是她们种的西瓜, 虽说种了三个月只可疑地从地里钻出几棵类似狗尾巴草的物体不过熏姨坚持说那是因为新品种的西瓜就是长在地下的. "只有躲在地下的瓜才是好瓜",同理, 只有呆在冷宫的女人才是好女人. 据说当年熏姨就是想方设法动用各种关系才能入住冷宫, 连带地让贴身宫女也就是我老妈可以顺利地红杏出墙神不知鬼不觉地生下了我. 至于我老爸是谁我倒是不知道, 只是从我老妈那充满心型的描绘中得出他是一个倒霉的在皇帝设宴时想到冷清的地方散一下步而被我老妈霸王硬上弓的可怜男人. "才不是这样,他是一个好温柔的男人呢" 我老妈双眼冒泡的这样说着. (就是这样才可疑, 基本上一个好温柔的男人碰上一个孔武有力完全不象女人的女人第一次见面就惊天钩动雷火的机率好比夏天看不到一只苍蝇那样渺小, 所以用屁股想也知道是我妈饿虎扑羊,硬生生把人家给吃了). 虽然我对老妈的说法嗤之以鼻不过我对熏姨的丰功伟绩还是钦佩万分的.这年头, 人头比西瓜还要不值钱(这是当然的, 西瓜还要农民伯伯辛辛苦苦种出来可是人头只要一句 "拉下去砍了"就要多少有多少了.而且西瓜可以生津止渴,人头可以作什么?拿来当猪头卖还嫌他死不瞑目呢.)虽说住冷宫伙食差点但是基本上住了就离 "拉下去砍了"十万八千里了. 就好象熏姨说的, 满汉全席再好吃也馊得快, 风干的咸鱼却可以在窗外挂得长长久久. 〖自〗

作为冷宫的太监, 八卦就是我们的漫漫人生路上那一颗璀璨的星星, 指引着我们奔向成为比三姑六婆还要伟大的目标的康庄大道. 所以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摸鱼再干一些七零八落的事以外最大的工作就是八卦. 当然作为一个专业八卦人员光会说东家长西家短是不够的, 还要明白东家只如何长西家之为何短, 既而从中发掘出人生真谛社会伦理国家秩序宇宙玄妙, 说得滔滔不绝口若玄河头头是道才是最高境界. 这点我最佩服的就是每天上朝的那些国家栋梁了, 他们的的工作本质上与我们是异曲同工, 不过他们八卦的水平就于我们不可同日而语, 基本上什么芝麻绿豆都可以让他们说成惊天地泣鬼神地裂山崩斗转星移十万火急的大事, 乃至于张三家的猫逮了隔壁李四家的鼠都可以关乎社稷安危国家兴亡人民福祉, 连说书的都没那么精彩.

走着走着就看见不远处墙角落里窝着一群太监, 凭我多年经验所得我毫不迟疑快马加鞭地加入了他们的八卦阵营. 最近的八卦主题主要是亡国论, 宫里头的那些妃子们一听说叛军到目前为止还是所向披靡锐不可挡见神杀神见鬼杀鬼便纷纷开始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未雨绸缪地红杏出墙暗度陈仓偷鸡摸狗甚至撬皇帝的墙角---众所周知万一叛军真打进来她们是绝对指望不上皇帝的因为皇帝的可靠程度比肥皂泡强不了多少,现在不能捞就捞更待何时?最好就是找一条后路可以见势不好立马就跑那就更万无一失了.当然宫里这么多妃子你也别指望个个都七窍玲珑聪明过人, 作贼其实并不容易,尤其是在这个八卦网比蚁窝还复杂的宫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所以每天都有个别技术不好的妃子被揭发被砍头甚至被逮个正着,至于那些还没出什么差错的自然是我们捕风捉影的众矢之的---竟然到现在还不出差错,肯定有鬼.
当然到目前为止所有八卦的内容里都没有包括熏姨在内的冷宫一干人等,因为没有人听说过叛军会拿冷宫开刀的---基本上冷宫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个地处偏僻景色荒凉土地贫瘠物资匮乏鸡不生蛋鸟不拉屎人老珠黄的地方, 当年熏姨的英明睿智让我们现在可以高枕无忧继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吃饱就睡睡饱就吃.
第二章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日不知明日事还真有点道理,上个月的亡国论在一个星期前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据说当时的叛军在京城百姓夹道欢迎前呼后拥踊跃指路的帮助下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就占领了皇宫,期间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可歌可泣名留青史永垂不朽临危不惧舍生忘死慷慨就义宁死不屈的故事.这也难怪,皇宫里的那些个大臣贵族将军几乎个个都是富贵可以淫贫贱绝对移威武保证屈的最佳典范...唯一可八卦的故事大概也只有皇帝看着山穷水尽已无路留得青山也没柴烧的情况下就拉着自己几个还比较宠的妃子饮鸠自尽了...为什么是比较宠而不是最宠呢,这当然不是因为皇帝情深意重大发慈悲不忍下手,而是因为那几个最宠的早已有先见之明脚底抹油逃逸得无影无踪,于是皇帝只好抱着没鱼有虾米也好的心态拽住几个跑得慢的当垫背了.

〖自〗只可惜这一切我都无法眼见为实亲自考证,因为早在叛军攻入城的那一刻熏姨就带着我和我娘避风头去了...冷宫的又一大好处...翻几面墙就可以到达皇宫中一个废置已久位置隐蔽的偏门,从那儿就可以神不知鬼不绝地到达宫外的树林...三天前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万事皆休无惊无险, 而且看冷宫的样子是绝对没有什么人踏足过.新皇颁布了特赦令,那些不居官职不在要位的太监宫女可以自行决定去留与否, 于是我们三人便又在冷宫里住了下来,期间我还找到了以前的上司报了个信,继续我逍遥自在浑水摸鱼的日子.

按理说改朝换代后百费待新新皇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奇怪的是这几天在宫里最大的八卦不是新的年号新的官员新皇的祖宗十八代而是一则寻人启示.据说新皇和他的丞相正在没头没脑地在宫里找他们的未婚妻, 有关可靠消息也证实这两位揭竿而起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当时皇帝抢了他们的准老婆.不过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们的情人名字竟然叫 "熏鱼" 和 "腊肉", 不愧是未来的皇后与丞相夫人,连名字都这么与众不同,基本上敢用这种名字就已经是独树一帜勇气可嘉了.

〖自〗从御膳房捞了点好料就往冷宫走, 虽说我只是个冷宫的小太监,但我跟御膳房的关系可是铁得很,不然以家里那两位的厨艺早就路有饿死骨了.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人声鼎沸,往日人畜不往的冷宫竟然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出了什么事?看着样子我要挤进去绝对是难如登天.于是我另辟捷径从外墙的狗洞爬了进去.

冷宫里面到是挺安静的,我鬼鬼祟祟地摸到内室外,趴到窗口往里面一看,竟然发现我的熏姨还有阿娘被两个男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而毫不抵抗反而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其中一个背对着我看不真切,另一个则是黄袍锦带金冠龙靴...我敢用膝盖打赌,那是现在的皇帝.

"别在外面鬼鬼祟祟了,快进来."不愧是熏姨,在意乱情迷之际也可以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哪像我老妈,看样子早已被迷得七昏八素晕头转向不知今昔是何昔了.于是我一个翻身跳进屋子,笑西西地打招呼 "大家好."

"这是??" 老妈的那位转过身来, 不解得询问.而我在一看到他那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面孔后就百分之一万地确定,那就是我那可怜的被老妈吃干抹尽的老爹了.
"讨厌...这是当年...你的孩子呀" 老妈 "娇羞" 地回答,这么个三大五粗的人用如此可怕的语气说话当时就叫我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小常,还不叫爹?"

...看老爹的样子是有点无法接受事实,于是我跨前一步撕开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张跟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可以祸国殃民的脸蛋,再一次自我介绍 "爹爹你好,我是小常,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
第三章

老爹的眼里先是流露出不可置信,然后是便是欣喜若狂情不自禁热泪盈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将我拥入怀中. 这是我第一次品尝父亲的温暖呀,不禁有点晕晕然了,于是便也反抱住他--肩没有老妈厚腰没有老妈粗胸膛没有老妈宽广背弯没有老妈强壮身子骨绝对比老妈单薄--如此弱不禁风楚楚动人顿时让我有了美人在怀的感觉...反正每次被虎背熊腰铜筋铁骨的老妈抱都让我有一种羊入虎口的错觉,所以现在被老爹抱虽然没有什么父亲的安全感不过有母亲的柔软度我也心满意足了.

忽然间老爹想起什么似地猛地推开我,后退一步将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便,并在注意我衣服的时候脸色大变不由得又往后倒退了三步, 用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语气颤颤悠悠地问我 "你这身衣服...是借来的吧??"

〖自〗我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太监常服,耸耸肩 "没有啊,穿了好几年了."

一句话说得老爹刹那间悲痛欲绝脸青唇白一脸悔意,再一次冲上前来把我抱个满怀 "都是爹不好是爹的错是爹没来得及救你们出去让你受这种苦害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关系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难过不要绝望爹一定会尽全力补偿你你要什么爹都可以帮你找来爹一定让你以后过得无忧无虑."

听了爹的一席话我自然眉开眼笑,这不表示我以后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用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吗[自由自在]?

"咳咳..."那边的皇上等得不耐烦了, "引常, 我看我们先回宫吧,你看这里这么简陋."

"对呀对呀,"老爹恍然大悟,一把拽住我和老妈就往外走,完全忘记后面躇着的是皇帝 "你看我糊涂的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我们这就回家蓝若你的房间我早就准备好了不知你会不会喜欢不喜欢的话我叫他们马上去换小常你的房间我也会叫人赶快去准备你喜欢什么摆设什么布置什么样的床褥?只可惜刚才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叫府里的人先准备好接风宴不过没关系现在吩咐下去也来得及蓝若小常你们想吃什么今天我们一家团聚一定要一醉方休对了你们会不会喝酒我知道蓝若是千杯不醉的不过小常你呢不会喝没关系爹教你什么你说皇帝走在我们后面没关系他不会介意的..."

........................老爹以前一定是说书的........................

老爹一路喋喋不休语无伦次地拉着我们走到八抬大轿前又一路叽叽呱呱滔滔不绝地被抬到宰相府脸不红气不喘中气十足喉咙不哑老妈则 "壮鸟依人"倚在一边细细聆听--什么你问为什么不是倚在我爹身上这不明摆着的嘛以她的体重身材靠在我爹身上用不了多久我爹就可以见到西方如来佛祖了.

等等...我刚才是不是提到了什么丞相府?难道老爹就是那个在拼命找那块腊肉的丞相大人?那可不行虽说我娘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段没身段要贤德没贤德要才学没才学总而言之就是一无是处但她好歹也为老爹苦守冷宫十八年坚贞不移洁身自爱--先不讨论即使她倒贴也应该不会有人要她的问题--老爹你绝对不可以不仁不义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脚踏两条船有了西瓜忘了芝麻. 于是我在接风宴之后老爹醉熏熏老妈去看房间那当儿开始质问自己的父亲.没想到老爹酒醉后更加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很快我就知道原来皇帝找的那条熏鱼是我的 "熏衣" 姨然后那块腊肉自然就是我那闺名 "蓝若"的老妈了.真是误会一场这么说老妈还是第一夫人地位得保.

可是老爹一旦起了话头儿就再也不肯停下了, 有什么说什么似乎要把肚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给我[自由自在].

"我一直就喜欢蓝若, 以前在蜀中的时候就只敢偷偷看她, 一直不敢向她表白.后来听说她跟着小熏进了宫里这才悔不当初,后来千方百计在进宫赴宴是找到了她,便趁着酒醉硬是与她有了夫妻之实,现在却害得你...唉..."

...什么???!!!青天霹雳呀, 竟然是老爹暗恋老妈还虞姬硬上弓--看我老爹的样子跟霸王是绝对扯不上关系的. 估计我老妈当时一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暗爽在心头.

"爹," 怎么看我爹都不像眼睛脱窗的呀 "你觉得老妈怎样?"

"她" 一脸陶醉 "美丽动人,温柔可爱..."

那是我老妈吗? 怎么听起来像老爹的自我描述?

"那你觉得自己长得怎么样?"我再次求证.

"我? 很普通啊."

天啊...人果然是不可能完美的...看着老爹酒醉后柔媚入骨的轻盈体态艳若桃李的绝色脸蛋潋滟如波的水漾双眸我不禁仰天长啸...
第四章

说实话熏姨和我妈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不然这两人怎么能藏在冷宫这么久还无人问津？以前那位皇帝基本上只要是长的够标准的不管男女不管地点不管身份逮住就上，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要带着面具，据说当年老爹也是靠着一张人皮面具赴宴才侥幸逃过了皇帝的魔爪--虽然最后还是阵亡在我老妈的水桶腰下。我老妈就不用说了，和我老爹这么站在一起整个一美男与野兽绝对的三千粉黛无颜色--被吓的；熏姨虽然比我老妈好上许多，却也是眉不若远山眼不如秋水嘴不似樱桃头发不够柔亮脸孔不够瓜子皮肤不够光滑身材不够火暴离眉清目秀差一点儿离我见犹怜远一点儿离花容月貌那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一句话，如果有人可以在一堆宫女里认出她，那这个人绝对是火眼金睛有着狗的鼻子狼的耳朵鹰的眼睛。当年皇帝误信谗言，忽略了"女子无貌便是才"至理名言，楞是下旨逼迫当时的蜀中第一才女也就是我的熏姨取消婚约入宫伴嫁，结果得见庐山真面目后当场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什么兴趣也没有的，如果他现在泉下有知知道今天会落到这个地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一个自己都看不上眼却因为爱面子而没有退还的女子会不会气得从各个地方凑起来捶胸顿足呢--现任的皇帝的确有叫人将他的尸骨埋了，可惜刚抬到半路就叫一群愤怒的民众一涌而上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了，要我说做皇帝能做到这份上也算值了，他以前那些个被推翻过的前辈最多也就是被鞭尸，像他这样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落下的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自〗

啊，走题了，现在我们讨论的是熏姨的问题。现在宫里宫外最盛行的八卦就是当初的皇后与宰相夫人如何的坚贞不屈洁身自好为了爱人拼死保住自己的完璧之身十几年如一日在冷宫忍饥挨饿却坚决不接受皇帝的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忍辱偷生含辛茹苦把我抚养长大，而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夫妻相见骨肉团聚真是善有善报老天有眼。如此伟大的情操品德实在是全国妇女学习的榜样推崇的楷模向往的人生目标。以上这些都有京城最有名的茶馆里最有名的说书先生举例例证让我津津有味地听了两个时辰--当他说到皇帝要霸王硬上弓熏姨一把利刃架在脖子上宁死不屈时那种活灵活现徐徐如生的语气真是令人犹如身临其镜大捏了一把冷汗。顺带一提，虽然我总共也就是在老爹来接我的时候和后来皇帝召见我们一家人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了一下面就已经被传扬得此子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九天仙女下凡尘回眸一笑百媚生再加上我品性高洁出淤泥而不染身残志不残真是浊世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佳人--传得我脚跟不着地轻飘飘了好几日。可惜接下来的日子就不这么好过了，丞相府前开始门庭若市车来马往好不热闹清一色都是为着他们的儿子兄弟孙子提亲来的全部都拍着胸脯保证会对我爱若珍宝一定可以化解我心中的创伤和以前所受到的伤害--我有吗？刚开始我爹还乐得合不笼嘴拿着一大堆画像要我挑最后终于吓得闭门装病以谢客只说我儿子明明长得不怎么样怎么那么吃香............我心里暗道要不是老爹你早已名花有主肯定比我还吃香[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