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装的是他的全部家当。就算把自己丢下,也不能丢下这些。可是当叶提把腰间的钥匙串摸了个遍后,却发现自己很失策地把这么重要的钥匙忘了。
叶提咬咬牙,把身上的装备叮叮当当卸下来,拿了把螺丝刀在手里。手电筒放在床上照亮,叶提开始撬箱子。
这箱子是内锁的,特别结实。叶提用螺丝刀撬了半天未果,打算先拿钳子把折页掰下来。伸手上床摸索......钳子,钳子......钳子呢?
"你找这个?"黑暗中一把钳子递过来。
"对,就是这个!谢啦。"叶提兴高采烈地接过钳子,低头继续撬箱子:"小刀。"
小刀递过来。
"斧头。"
斧头递过来。
"水壶......等等......"
叶提撬着撬着,动作渐渐变慢,最后停下来。
叶提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手电筒微弱苍白的光芒里,映出一张邪魅的笑脸和一排闪着冷光的白牙齿。
叶提直勾勾盯着那排白牙,十分钟后歇斯底里地用手抱住头大喊:"鬼呀!!!~~~~"
赵格非笑容愣在那儿,他没想到叶提居然是这种反应:自己哪里长得像那种眼睛翻白脸色蜡黄舌头拖出来的生......呃,死物?
"5555恶鬼大人饶命我没想要惊动您老人家您老大人大量饶小的一回小的给您立长死牌位初一十五上香烧纸......"叶提缩着身子,哆哆嗦嗦小声讨饶:听说活人积德要人家给他立长生牌位,那鬼一定是需要长死牌位的......
"你鬼叫些什么!"赵格非忍无可忍,打开灯,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叶提一脸惊吓地抬起头,看到赵格非穿着黑色长浴衣,手里握一只印着紫葡萄的马克杯,身体状似悠闲地倚在门框,脸上却是一副乌云压顶的暗黑表情。
"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叶提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和这位大叔打交道,还不如让他撞到鬼......
"我?"赵格非冷笑一声,端起手里的马克杯,做了个敬酒的姿势:"我在这儿看卫星啊。"
叶提下意识地摸摸鼻子--哦,想起来了。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叶提鼓起勇气,给自己壮胆。声音却不争气地小了好几十分贝。
"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啊。"赵格非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你睡这儿?这是我家!"叶提瞪着眼。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家。"赵格非笑笑:"不然我住这儿干嘛。"
叶提又摸摸鼻子,明白了。赵格非看着他一脸懊丧地咬着嘴唇,心里得意地笑: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赵大律师料定了叶提一定会回来,索性来个守株待兔。
"我说的嘛,前几天跑出去的时候没锁门,怎么今儿进来还得拿钥匙开......"叶提歪着头自言自语,慢慢回想着。不由懊悔自己怎么不机灵点儿,送上门来让人家逮。
ps:这个,算不算是羊入虎口......不过小提可不是只沉默的羔羊,小非非你有的苦头吃了,阴险滴笑......
这三天要准备考试,没空填文......下次更新大概要六七号左右吧^_^
十一
"为了等你回来,我可是辛苦得很,大晚上的连灯都不敢开。这还是小事,更辛苦的是你这里又小又乱又脏,清洁工收拾了快五个小时才算像样点。"
赵格非说得很委屈。这是实情,要让他这么个嗜洁如命的人住在别人家里--而且还是个小得连他家厕所一半都没有的简陋民居,这得多大的"仇恨"为动力才能做到啊!
叶提偷眼儿溜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说熟悉,是因为这确实是他的家;说陌生,是因为这除了是他的家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是了。窗边一张几乎占了整个房间三分之一面积的大床,床头是大电视--很大很大,却很薄那种。叶提听说过,这叫什么液晶等栗子--搞不懂这电视和栗子又有什么关系。电视旁边还摆了个衣柜,衣柜旁边是个木头架子,上面打成一格一格的。左边是书,右边是酒瓶子。每个瓶子都不一样,一个格子里放一瓶。
"不用看了。"赵格非发现叶提打量四周,笑着打断他:"你这屋子里,除了原有的、唯一的这个破钢丝折叠床之外,其他都是我的东西。"笑容变得讽刺:"你小子真是好运啊。你从我家往外搬东西,我反倒辛辛苦苦往你家里头搬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叶提突然问了一句。赵格非被他问得一愣:刚刚和他谈的也不是这个啊。这小贼还挺会转移话题的。也罢,看看这小贼打的什么小算盘。
"赵格非。"赵大律师优雅地笑着,报上性命。
"原来你姓赵。"叶提点点头,然后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赵格非,脸上十足流氓相:"他奶奶的姓赵的,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西街小霸王叶提是也!今天栽在你这小老儿手里,大爷我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要杀要剐随你处置,脑袋落地不过碗口大的疤。有种你就给老子等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格非呆呆张开嘴忘了合上--如果他估算的没错,叶提说这番话大概只用了五秒时间。
"呼......憋死老子了。"叶提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放下手,脱了鞋子,跳到折叠床上蹲着:"他奶奶的练了好几个月的台词今儿才派上用场--这位赵大叔,我说完了。"叶提随手揪了根木头刺儿,当牙签叼在嘴里。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斜盯着赵格非。
"大叔?你叫我大叔?我才二十八岁你叫我大叔?你再敢叫一声试试!!!"赵格非险些失控,额角青筋条条。
冷静......冷静......你今天是来将小贼缉捕归案的,千万不能被这小贼搅乱心思,失了分寸。赵格非,冷静,冷静,你是律师,你一定要冷静......
赵大律师心里好阵念着静心咒,脸上表情好歹渐渐恢复了平静。优雅的笑容也勉强爬上来:
"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落在我手里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要是还想留个全尸,最好乖乖闭上你的嘴!"
叶提翻了个白眼,低下头,丝毫不在意地嚼着嘴里的木棍。
赵格非等了半晌,叶提居然真的乖乖蹲在床沿嚼牙签,一句话也没说。见惯了那个嚣张跋扈一肚子鬼心眼的小毛贼,这么安静乖巧的叶提反倒让赵格非不习惯了。
PS:偶发誓偶家小叶是绝对木有什么阴谋的......真的没有,诚恳地表情......
欢迎大家来清响小窝做客^_^
感谢您的打分支持^_^
让大家久等了,真是抱歉,鞠躬ing。因为这几天网络故障,所以上网十分困难......今天这会儿连上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又断了。SO趁机赶快贴上来......
十二
"喂,小毛贼。"赵格非忍不住开口:"你不担心我怎么处置你?"
叶提不吭声,低着头,手在床上胡乱画着。赵格非看他没反应,声音不由凶上几分:"你先偷我车牌,又变本加厉把我家也扫干净了。别的也就罢了,我也不在乎那些钱和东西。关键是,我绝不能忍受你把我家搞成那幅台风过境的样子!所以,被我盯上,你休想再逃了。哼,我这个人,除非不做,一旦认定了什么事,不达到目的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既然能调查到你家的地址,就自然能调查到你过去那些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英雄事迹,到时候你就等着监牢的大门向你敞开吧......"
叶提还是不吭声,头低垂着,刘海遮住半张脸。
赵格非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不该说的还没想好。一时无语,马克杯轻轻碰着嘴唇,眼角微眯,探究加奇怪的目光定在那个乖巧异常的小贼身上。
"喂,哑巴啦?"僵持了快二十分钟,赵格非终于忍不住开口。
"大叔,"叶提突然抬起头:"大叔你放了我好么?求您了。"
赵格非今晚已经不知道愣几回了:叶提一双清澈幽深的大眼睛,泛着哀求的光芒,直直照进他眼里。
那么干净单纯的眼神,配合真挚哀怜的语气。赵格非只觉得此时的叶提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善良的孩子,迷了路,在祈求他的帮助和垂怜:叔叔,送我回家吧。
甚至叶提之前做过的那些错事,都淡化成了错月与误解。
"大叔......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我对不起您。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叶提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双手不知所措地抱住肩膀,下巴支在胳膊上,眼里泛上一层水汽:"我从小就到处流浪,没吃没穿又受人欺负......我也是为了讨生活,不然谁愿意偷愿意抢啊!我也想好好过日子,可是,没有爹妈养,没有钱,你叫我怎么活?我,我......我实话跟大叔说,偷您的东西都被我卖了,钱也用来还债了。您要是不放过我,叶提只剩这一条小命,任凭大叔您处置。只是我可怜的阿婆,我死了后没人养活她,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收留我这么多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现在年纪一大把,又一身的病,还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我,我,阿婆啊,叶提不孝,不能好好照顾您了,阿婆,呜呜呜呜......"
叶提说着说着,似乎勾起无限心酸,回想起小时候风餐露宿,受尽欺凌的艰辛生活。不由哽咽着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一串串往下掉,晕红了眼角和小小的鼻头。
赵格非的大脑机能几乎完全停止了。他这几天在叶提家踩点儿,没别的事干,心里琢磨了N种场景,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出现今天这种状况。他脑子乱成一团,望着哭得哽咽不成句,不时用手背抹着脸的叶提,真的是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反差不是一般的大。赵格非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之前那个出口成脏飞扬跋扈的小毛贼,和眼前这个泪如雨下可怜兮兮的纤弱少年重合在一起。可叶提就是叶提啊,叫叶提的小毛贼就这么一个--就是他眼前这个。赵格非的心慢慢拨开之前喧嚣纷乱的网,开始孳生出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
"我......呜呜,大叔......我求求您了,求您别把我送到警察局去......我,我做牛做马报答您......我手脚勤快,什么都......咳咳,什么都会干......"叶提抽泣着,呛得直咳嗽。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含混的请求,那双被他揉红的大眼睛也可怜巴巴地仰望着赵格非:"我真的不敢再犯事了,求您了大叔......不要送我去坐牢......"
唉。赵格非无奈地叹息一声。算了算了,摊上你这么个难缠的小鬼,我认了。
"谁说要送你去坐牢了?"赵格非放下手里的杯子,坐到叶提身边,随手扯过一张面纸,揽过他的肩膀,替他擦鼻涕。
"可是......我偷了你的东西......"叶提歪过头让他擦,眼里是惊虑和疑问。
"我都说了,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是生气,从来没人敢这么耍我。"赵格非想到这儿,又一股火从心头升起。可一看到叶提睁着那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心又软了,那股火强压了下去。
和这小贼一起呆久了,怕是要憋出心脏病来。赵格非苦笑一声,又扯了张面纸:"别哭啦。一个大男人哭这么凶,像个什么样子,丢脸。"
"噢。"叶提忙胡乱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不时抽抽噎噎的,却果真是没有再掉眼泪了。
这么乖巧的叶提无意中满足了正扮演着安慰者角色的赵大律师微妙的优越感。虽然他还没有意识到,但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十三
"行啦,我也不是那麽不通情理的人。虽说活该你惹到我,但幸亏你惹的是我。放心,我不会送你去坐牢的。"
"嗯,我就知道大叔是好人。"叶提用力点点头,被泪水染花的小脸挂著一丝笑意。
"喂,不许叫我大叔!"赵格非黑下一张脸。刚才被他哭得心烦,忘了这麽一码子事。现在听到他叫,虽然奇怪心里没有抗拒感,但毕竟不符合实情。趁现在刚有个苗头,要尽快把这个称呼扼杀在摇篮中。
"我尊重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叫他大叔。"叶提歪头,认真思索:"不叫大叔叫你什麽?"
"这个......"赵格非也陷入思索:赵大哥?太土气;大哥?让叶提这小混混叫出来,自己肯定像个混黑社会的;格非?不行,长幼有序,不能乱了辈分;阿非?靠,更像个混黑社会的......小非非?
想到这个词,很自然地联想起姚瑾文那个披著人皮的狼,赵格非猛地打了个哆嗦。算了,他爱怎麽叫怎麽叫吧,反正别人也听不到。
"你愿意叫大叔就叫吧。"赵格非说:"不过我刚才的话还没完。不送你去坐牢可以,但我也不会这麽轻易就放了你。"
"啊?大叔......"叶提有些惊惶地往床里缩了缩。赵格非失声一笑,又立即冷下脸:"跟我回去。三个月,帮我打扫卫生收拾家务。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也不管你和什麽人来往。不过,要是让我知道这三个月里你再犯一点儿事,我决不轻饶。这是你最後的机会,再没有下次。记住了没?"
"嗯嗯。"叶提用力点头,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赵格非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哼,我还治不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股孩儿?赵大律师办案无数,这种情况看得多了。叛逆期的小孩子,再加上像叶提这样子经历坎坷生存环境艰辛的,表面上看著别扭唬人,以为自己看头世事看破红尘,小小年纪愤世嫉俗偷鸡摸狗不好生过日子。实际上不就这麽单纯嘛。只要有人给予他们正确的指导和足够的关爱,他们也是会被感动,知恩图报的。一想到叶小贼将经由自己亲手改造琢磨後,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开始他完全不同的高尚人生,赵大律师成就感满当当──他就说嘛,这生活是多麽的美好啊!
这样才乖啦。小孩子就该乖乖听大人的话。赵格非心里得意得很,起身去拿自己的宝贝马克杯,走到酒柜前:"你喝不喝酒?"
"我......我不会喝......"叶提小声应著,低下头,忍不住咧嘴笑。
呼,他奶奶的累死老子了。叶提揉著眼,心里暗骂:哭了那麽久才上套,害老子眼泪超出预算两三桶。
不过哭得鼻塞眼干,难受归难受,也多亏了他人见人信鬼见鬼信的超逼真演技+泪弹攻击,叶提才平平安安混到现在。自他出道以来,这招苦肉计屡试不爽。无论男女老幼,成功率几近百分之百。有一次他偷了一位老大娘的钱包失手被逮。他当场潸然泪下痛诉他的艰辛生活,惹得人家老大娘也跟著抹泪。最後不仅放了他,还把钱包一并赠送了。
好啦,他承认欺骗善良的老人家是他不对。可他讲那些"凄苦身世"、"悲惨过程"都是事实啊!他不过是在合理适当的条件下,进行了夸张的渲染加工而已。演技太好又不是他的错。有这一招明哲保身,自然是当用则用,不能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