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欧阳凛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折佩,和他身后的高羽。
折佩几乎没反应过来他的新名字。
“好久不见啊。”高羽看到欧阳凛,笑了。
“高先生,幸会。”欧阳凛也职业性的笑了。
“折佩联系你了吗?”高羽叼着烟,情绪丝毫没有起伏。
“很遗憾,没有。上次你给我打过电话之后,我还一直等你的消息呢。”欧阳凛看着高羽,“他这么突然失踪,搞的我很狼狈。”
“你换人动作倒是够快。”
“没办法,我现在内忧外患啊,修挖走我那么多艺人,我不能干等着被他挤趴下。”
“凛,我先进去了。”折佩只想离开这里,离开高羽的视线,他能感觉到高羽一直盯着他。
“你们认识啊?”高羽突然扭转了话题。
“林凡,别急着进去,给你介绍一下,著名的推理小说作家,高羽。”欧阳凛饶有兴致的笑了。
折佩尴尬的站在原地,手心里微微冒汗。
“这是我情人,林凡。”欧阳凛说着,环住了折佩的腰。
折佩想推开他,但他不能。
“不错。”高羽一直笑着,眼神似是而非。“幸会。”高羽伸出了手。
折佩无奈,也伸出了手。
两只手握到一起的瞬间,两人的眼睛同时望向了对方。
“走吧。”欧阳凛搂住了折佩,“高先生,折佩要是找到了还请务必通知我。”
“哼。”高羽笑了一下,看着欧阳凛搂着那男孩往会场走去。
刚刚的触感,温度,好舒服……
怎么让我想起了折佩?
“你怎么在这儿呢?”离咲出来看见高羽,走了过来。
“还没完事儿?”高羽靠在过道里,继续点烟。
“没,记者正在问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在问小奕折佩的事情。”离咲拿过了高羽的烟。
“他怎么说的?”
“一记者问他折佩是不是做居家小男人了,小奕顺着他就说是,全当幽默了。”
“哦。”
“看见欧阳凛和他那小情儿了吗?”离咲抬眼看着高羽。
“看见了,还闲聊了一会儿呢。”高羽笑了。
“你说……折佩会不会……不在他那儿?”
“不知道。”高羽回答的坦然。
“我说……”
“嗯?”
“你平静的让人害怕……”离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高羽在折佩最初失踪的那几天里差点儿崩溃,可,后来,他突然就好了。这让他觉得恐怖。
“你多心了,离。”高羽拍了拍离咲的肩膀,转身往电梯走去。
“你去哪儿?”离咲追了上来。
“今天要去白脸儿那儿啊。”高羽按下开关,等着。
“……坚持治疗,别再干什么出格儿的了。折佩的事情我和小奕会尽力帮你。”
“嗯。知道。”
高羽把车子泊好,上楼,开门,易繁不在。
高羽在沙发上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很少回自己那儿了,每次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他的心就会空的更厉害。
他整夜整夜的失眠,偏头疼,偶尔流鼻血、发高烧……
白脸儿的治疗对他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坐在那惨白的治疗室里他会更暴躁,一次比一次压抑,可他还得扛着,他不能让白脸儿发现他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他不能被他拌住,所有开的药他都扔了,他要自己的脑子清醒,他得先送欧阳凛离开这个世界。
哼,折佩,我看你还能藏到哪儿去……
可,药物的停止、内心的压抑,折磨得高羽几乎要崩溃,只有来易繁这里,他才能睡着,他才能平静下来。
他们其实活在不同的时间里,易繁早上入睡下午醒来,高羽下午入睡夜里醒来。他们各自制造出的动静让彼此安心。
比如,易繁下午会弹琴,只要那幽幽的琴声响起,高羽就可以安心的睡了。高羽会在早上开始写东西,那种敲击键盘的声音让易繁安心,他会伴着这种声音渐渐入梦。
真的,高羽觉得太奇怪了,他停止写作很久了,可,这个月,他写了不少而且很满意,杂志的连载开始恢复,好评如潮……
夜,是高羽和易繁共同拥有的,他们有时候会简单的聊聊天,有时候会一起下下棋,总之,很愉快。
高羽看看表,这个时候,易繁应该在慢跑,可他现在困的厉害……
易繁……快回来吧。我想睡了。睡醒了还有事儿要跟你说呢。
咔哒一声门响,高羽撑起了身体。
“回来了?”易繁把运动毛巾从脖颈上拽下来,扔进了浴室的水池中。
“弹琴啊,我困死了。”
易繁笑了笑,没说话,拿起了吉他,靠着床坐了下来。
淡淡的琴声传来,不到十分钟,高羽就放松的睡着了。
易繁继续弹了一会儿,确定高羽睡得很沉以后,放下了吉他,进了浴室。
天气越来越热了,汗水真让人难受。那种湿湿粘粘的感觉总让他觉得恶心,记忆这个时候总会跑回那个夏天,那个恶梦一样的夏天。
跟高羽在一起,易繁觉得安心,两个人,比一个人好太多了。即使是无声的下棋都是那么有意思。他渐渐脱离了梦魇,那些可怕的记忆开始渐渐变淡,欧阳凛的样子开始柔和起来,易繁最近会想起的总是他对他笑的样子。高羽对于折佩的执着让他开始触摸到欧阳凛那时的疯狂。凛,那是爱吗?
也许,时间真的是磨灭仇恨最好的工具,当然,那得是流动的时间,而不是凝固的时间。
精神病院里的时间是凝固的。凝固的让人心寒……
不过,凛,我终究是要杀了你的。
这是我跟高羽的交换条件。交换而来的自由。
但其实,我要的不是自由,而是解脱。
“醒了?要吃饭吗?”易繁停下了手里的琴声,看着高羽。
“好啊,你现在卡点儿越来越准了。”高羽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这说明你越来越规律了。”易繁看看表,午夜一点整。
“嗯,规律。行吧。烟给我一颗。”高羽踅摸着烟。
“给。”易繁站了起来,把烟扔给高羽,往厨房走。
“等等!”高羽叼着烟站了起来。
“嗯?”
“别动。”高羽拽住了易繁,看着他。
“干嘛?”
“你脸色越来越好了,也胖了点儿了。”
“不惨白了?”
“嗯。”
“感谢太阳和有效的运动。”易繁笑了。
“晚上吃什么?”高羽放开他,走到了窗边,开窗户,“晚上空气比较好。”
“我炖了排骨。”
“不错。”
“哪个你觉得不好了?”
“好像没有……”高羽想了想,易繁做的东西都很好吃。
“那你下次换个形容词儿吧。”
“行。”高羽中肯的点了点头。
易繁进了厨房,把做好的饭加热,然后端出来,每一样都很精美。
“开饭。”
“得累。我拿餐具。”
“我说。”高羽叼着筷子,看着易繁。
“嗯?”
“你做饭跟谁学的?”
“我妈。”
“你妈是大厨吧?”
“才不是,我妈是跳舞的。”
“哦……那你爸呢?”
“搞技术工作的。”
“哪方面?”
“建筑。”
“很不错的家庭啊。”
“嗯……就是没维持下来。”
“嗯?”
“我刚上初中,我爸就在工地上出事儿了。”
“那……后来你跟你妈?”高羽放下了筷子。
“是,但后来我妈改嫁了,而且嫁的很远。”
“……”
“说到这儿,”易繁笑了,“我妈以前拿筷子的时候总是拿的特别靠后,我爸就说,唉,你应该嫁的远啊,怎么嫁我了?然后他们俩就会一起大笑出来……现在想想,嫁的远,挺准的。”
“你妈……”
“她嫁了一个美国人,后来移民了。”
“不要你了?”高羽点上烟,看着易繁。
“人家可没明说,再说了,我也不想给她添麻烦,一开始还给我写信汇钱,后来……联系就断了。”
“那时候你多大?”
“十八或者十九?记不清了。”
“大学没上?”
“没上。我得养活自己啊,那时候就在酒吧打工,后来遇见了几个合适的乐手就一起组了乐队。”说到这儿,易繁忽然没动静了。
“……然后签了他的公司?”
“我不说你还非追着问,有劲没劲啊你。”
“……抱歉。”高羽觉得自己失礼了。
“算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后来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调查的一清二楚。”
“你不喜欢男人?”
“至少那时候不喜欢。所以没法接受。”
“我说。”
“嗯?”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回到过去,你会接受他吗?”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回到过去,你会伤害折佩吗?”易繁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高羽一句。
“……”高羽只是看着易繁,不说话。
“时光根本不可能倒流,对吧?”易繁笑了,还是那种淡淡的笑容。
“计划有变。”高羽碾灭了烟头。
“嗯?”易繁反应不过来。
“欧阳修摆了他一道,咱们静观其变。”高羽站了起来。“棋盘呢?”
“他又不会杀了他,静观其变干嘛?”易繁开始收拾桌子。
“我不想你脏了手。”高羽站在窗口,目光落在了这座灯火阑珊的城市之上。
易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住了。
(四十九)你爱他
折佩不见了,就像他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一样,他一转身又消失了。
有谁能证明他存在过?
没人。
高羽走在瓢泼大雨的路上,雨水似乎要透过雨伞浇到他的身上。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大雨的声音,只有高羽自己的脚步声。
路上的行人呢?车辆呢?怎么全都不见了?
眩目的霓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熄灭了……
还剩下什么?
瓢泼的大雨,清冷的月光,一个孤单行走的男人。
走着走着,高羽猛然间停下了脚步,“折佩?”
高羽看到了折佩,他穿着丝绸的长袍,手上、脖颈上都是玉器,大雨把他淋的不成样子,长长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
“折佩!”高羽向折佩跑了过去。
一阵大风吹过,暗红色的雨伞被风带走了。
“折佩!可找到你了,你到哪儿去了?”高羽紧紧的抱住了折佩。
“别找了,以后永远都别找了。”折佩的手抚上了高羽的脸颊。
高羽怔怔的看着折佩,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折佩笑了笑,笑得很甜。
“折佩……你怎么了?你别吓人……”
“你不需要我了,我也不需要你了,所以,我们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吧。”
“你……你什么意思?”高羽愣住了,却觉得怀里的人越来越触摸不到实体。
折佩在消失,一点点的变得透明。
雨水中,他就要不见了……
“折佩!”高羽几乎要疯了,他抓不住他,他那么用力,却还是抓不住他……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空气。
他无声的来,无声的走,诺大的世界中,留不下一丝痕迹。
“不……”高羽的呐喊也一同消失在了空气里。
“睁眼,醒过来。”易繁拍着高羽的脸。他一定是梦魇了。
都是冷汗,都是无声的喊叫,都是苦痛挣扎。
“我操!”高羽猛的睁开了眼睛。
“梦魇了?”
高羽大口的喘着气,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
“喝点儿水吧?”易繁蹲在沙发面前,看着高羽。
“是不是下雨了?”高羽直勾勾地盯着易繁。
“嗯,下雨了,而且很大。”
“鸡巴的。”高羽猛的跳起来,直奔着大门而去。
“高羽!你要干嘛?”易繁被他吓了一跳。
高羽拉开门,完全忽略了身后的声音,他急匆匆的下楼,他要找折佩,一定要找到折佩,他不能消失,他不能不见,他不能没有他……
在大雨里不停的奔跑着,视线越来越模糊,深夜的街道上寂静无声,高羽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拐进一条小巷子,越来越像他的梦境了。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霓虹灯,什么也没有。
“折佩!”高羽茫然的四处寻找着。
哪儿有他的影子?
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高羽分不清楚了。
他颓然的在一家关门的商店门前坐下来,任雨水落在自己身上。
折佩……你到哪儿去了?
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我找了那么多侦探社,我找了那么多地方,怎么都找不到你?你是不是真的消失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眼泪无声的落下,高羽都不知道他是这么的需要折佩。
不知道枯坐了多久,高羽的头埋在双臂里,就那么坐着,怎么感觉不到雨了?
“淋雨会得肺炎。”
顺着声音抬头望去,高羽看到了头顶上方的雨伞,看到了伫立在雨中的易繁。
“你哭了吗?”易繁叼着烟,看着高羽。
“我现在不想说话。”高羽再次垂下了头。
“行,那就不说。”易繁在高羽身边坐了下来,伞架在他的右肩上,遮住了高羽,他自己却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俩人沉默着,坐了很久。
易繁淡淡的哼唱起了歌儿。
“Can\'t you hear me calling your name,boy?
I\'m standing, standing in the red, red rain
In the morning, standing in the red, red rain
Can\'t you hear me?
can\'t you hear me calling your name, boy?
In the morning,
when I\'m standing in the red, red rain, girl
In the morning,
I\'m standing in the red, red rain
Can\'t you hear me?
can\'t you hear me calling your name, boy?
In the morning,
when I\'m standing in the red, red rain, boy
You think not telling is the same
as not lying, don\'t you?
Then I guess not feeling is the same
as not crying to you
You think not telling is the same
as not lying, don\'t you?
Then I guess not feeling is the same
as not crying to you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n the red,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n the red,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n the red,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f there is a lie,
then there is a liar, too
And if there is a sin,
then there is a sinner, too
And if there is a lie,
then there is a liar, too
And if there is a sin,
then there is a sinner, too
In the red,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m in red, I\'m in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n the red,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m in red, I\'m in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m in red, I\'m in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Can\'t you hear me?
can\'t you hear me calling your name, boy?”
“你把词儿改了……”高羽直视着前方,看雨滴落下。
“你知道这首歌?”易繁笑了。
“The White Stripes 《Red Rain》。对吧?”
“嗯。不改词儿不对啊,你又不是在思念姑娘。”易繁笑出了声。
“耍混蛋是吧?”高羽扭过脸看着易繁。
“抽烟吗?”易繁把手里的烟递给了高羽。
“你一直淋着?”高羽看见了易繁湿透了的左肩。
“脑袋在伞里面呢。”易繁不以为然。
“我说句难听的你介意吗?”高羽叼着烟,看着易繁。
“说吧,我又没捂住你的嘴。”
“你总在勾引人。”
“你说什么?”易繁紧紧的盯着高羽。
“你对人太好了,容易让人误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对别人的好,超出了朋友的界限,而一旦被你吸引的那个人想跟你更近一步,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这难道不是勾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