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道人间有白头————寒雨澈

作者:寒雨澈  录入:12-14

"墨央!"凤臻一手捉着他的肩膀。嬴墨央猛地一震,想也没想便一手推开了他。
想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的,嬴墨央看了看自己的手,低下头去:"抱歉。"
"伶舟无离这禽兽!"凤臻死握着拳头低吼了一声。
嬴墨央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何况他还没继续下去呢......比起从前......"
"那你害怕什么?"凤臻打断了他的话,"你害怕吧?"
"不怕,一点都不怕,我身上,每一个地方他都碰过,我怕什么?"嬴墨央笑着摇头,声音却一点点地低下去,"我不怕,不怕,我怎么会怕呢,一定也不怕......"
"墨央?"凤臻看着他低头,担忧地半跪了下去,却被大滴大滴落下的泪吓住了,"墨央,怎么了?"
嬴墨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却哭得更凶了。
凤臻认识他十多年,从来未见过他哭成这个样子,慌了一阵,手忙脚乱地轻抱住他:"墨央,不是不怕吗?怎么了?墨央,不要哭啊,我带你离开这里,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好不好?好不好?"
嬴墨央只是拼命地摇头:"没有用的......"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的温度,他更是捉着凤臻的衣服哭得肆无忌惮,"我不是怕他......我是怕,自己。"
凤臻微微一震,只是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没说话。
"他可以为了江山而杀我,他可以因为我逼死吟儿......你知道吗,他逼死了吟儿!是他!还有吟儿怀里的孩子......一次一次,一次一次,我怎么可以原谅他?我要怎么样才能原谅他?"哽咽到喉咙,低得说不出话来,便化作一阵轻微的咳嗽。
"墨央......"凤臻的眉微微一皱,声音只一点点便透露出他的心痛。
"我怕自己还会贪恋他的温暖,哪怕一点点,之前的所有防线就会崩溃......不可以,不可以......已经不可以原谅他了......可是我怕,我怕我这个身体会背叛自己......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墨央......"凤臻抱得紧了一些,让彼此看不到对方。那一声又一声的"怎么办"让他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好久好久,久得心中的疼痛似乎麻木了,嘴微微一张,埋藏得再深的话还是一下子便吐了出来,"我爱你。"
怀中的身体似乎一下子不动了,很快便使劲挣脱了开来,声音像是突然间消失了一般,房间里似乎一下子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凤臻不敢看嬴墨央,好一阵,才很轻很轻地道:"就当作没有听到吧。我还会再来,我一定会救你离开这里的。"
嬴墨央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凤臻踟躇了一下,拉开窗子跳了出去。

房间里很静很静,不知过了多久,嬴墨央突然笑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似的,空空地笑了,笑得无法遏止。
门开了,他犹自笑个不停,即便是看到走到面前的伶舟无离脸上一片阴沉,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够了!"伶舟无离喝了一声,"凤臻来了就可以让你笑得这么开心吗?"
嬴墨央还是不停地笑,微微收敛,眯着眼看他:"你呢?怎么又回来了?"
"我怕你有事......"伶舟无离的声音突然止了止,变得低沉,带着寒冷,"那么急着把我赶走,就是为了凤臻?"
嬴墨央却没回答他,低低地笑着:"怕我有事,又是怕我有事......我好好地呆在这里,会有什么事呢?"
"是啊,"伶舟无离冷冷一笑,"跟亲爱的师兄一起,还怕有什么事呢!"
嬴墨央茫然地抬头看他,似乎不懂他的话。
伶舟无离一把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将头抬起:"是因为凤臻吗?"
嬴墨央没有挣扎,只是张着眼看他,空空洞洞,什么都没有。
"我不会放手的。"伶舟无离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像是惩罚一般,啃咬着。
嬴墨央别过脸,一手拍在他脸上:"你干什么!"
"继续刚才的事。"伶舟无离的声音已经没有一丝温度,手上一压,便将嬴墨央压在了床上。"我的人已经在凤明镇,如果你反抗,三天内就可以看到微朝微晚的人头。"手上用力,单薄的衣服便应声裂开。
"你!"嬴墨央死死地盯着他,"伶舟无离,不要逼我恨你!"
伶舟无离自嘲地一笑:"我知道,你不是已经狠我入骨了么?所以,我不在乎了,只要能拥有你......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凤臻的,央哥哥。"
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没有一丝温柔,吻像是惩罚一般,一路印下一个个发红的痕迹,没有前戏,只是双脚被强硬地分开了,下身被异物进入的刹那,撕裂般的疼痛与炽热让嬴墨央无法忍受地叫了出来,身体的重量,强烈的摇动,无止境的痛感,让他连思考的力量都没有了,声音嘶哑得无法发出,身上的人却没有停止下来,直到意识完全消失。

二十四
嬴墨央醒来的时候,伶舟无离已经走了,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充斥着前一晚遗留下的无法忽略的气味。
只是微微动一下身体,也会觉得像要整个人散掉一般,无意义地一笑,干脆躺在那儿不动了。
"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吧?伶舟无离。" 声音嘶哑,却似乎一定要说出来,才会成真一般,他自顾自躺在那儿痴痴地笑了。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嬴墨央就着房间门外的柱子坐在台阶上,伺候的小宫女看不过眼,取来件白狐皮袍披在他身上,他也没反抗。
"王爷,进屋里坐吧,看天色,晚上可能就要下雪了。"小宫女小心翼翼地提议。
嬴墨央淡淡一笑:"等待承恩,这样不正适合?皇上会喜欢的。"
"王爷......"小宫女不知该说什么,这一月来,皇上天天夜宿月宸宫,外面的人以为皇上收了个美女在里头,只有她知道,在那帷幄里的,便是眼下这人。
刚开始自己连走到这人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了,到现在每日早上伺候他梳洗,她开始觉得,即便是高高在上,这样的日子,倒不如当一个下人来得快乐。
不只是寂王,还有皇上。
连她从未涉足情爱,也可以看出两人之间有情,可偏偏一个死了心,一个铁了心,换来的一夜夜伤害,还可以弥补的吗?她不知道。
大概,纠缠到死,也还是这样吧?
"你......叫什么......算了。"嬴墨央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可马上便又止住了。
小宫女知道他想问自己的名字,相处半年,居然连名字都不知道,真属可笑,但是,一旦知道了名字,说不定就会成为负担。还是不知的好。
从一旁看,眼下之人显得憔悴,却自有一种惑人的味道,骤看和煦如风,仔细看才看出一抹清冷孤寂。寂王--当初先皇赐这封号时,就是为了这一点么?
"王爷,还是先进去吧,入夜就冷了。您身体不好......"
嬴墨央似乎微微愣了愣,抬头看她,随即笑了笑,扶着柱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去。
身体不好......似乎总有人在身边这样说。真的不好么?嬴墨央笑得肆意,当初说的人呢?
--我爱你。
什么都打破了,补不回来的。师兄。

"皇上!"耳边突然听到那小宫女惊慌的声音。
嬴墨央停了下来,漠然地回过头去,就见到伶舟无离皱着眉站在他身后。
"走得摇摇晃晃的成什么样子!存心做给我看吗?"
嬴墨央咧嘴一笑:"是的。"
伶舟无离脸色一青,回头喝了声:"都出去!"见嬴墨央想随着其他人走出门,一手扯了回来,"你干什么!"
嬴墨央无辜地看着他:"不是都出去吗?"身后的门被关上,屋子内又剩下两人了。
伶舟无离没说话,低头便吻上他的脖子,咬下一个红红的印子。
只感到身上加了重量,嬴墨央站不稳,便往后跌了下去。伶舟无离把他抱了起来走进内室,他也没有一丝挣扎。
挣扎什么呢,一个月了,他早明白挣扎不过是换来更重的惩罚,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挣开眼前的人。
那就这样了吧。
我也一样在惩罚你,离。用我的方法。
每天晚上重复的疼痛依旧,人却已经觉得麻木了,闭着眼任着身体放纵,尖叫也好,喘息也好,哪怕痛到心里去,也不会流下一滴眼泪。
"墨央,我不喜欢你这样。"伶舟无离的声音冰冷而生硬,要很仔细地想才能听出中间夹杂的痛苦。
嬴墨央笑着张眼看他,被突然进入的刹那,脸色褪成苍白,却笑意不减,声音在喘息间吐出:"皇上......喜欢怎么样呢?我改。"
明明知道这样的话只会带来惩罚,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因为疼痛而无法遏止的尖叫脱口而出时,嬴墨央却笑得放肆。
任眼前人疯了一般的在身上肆虐,他只是笑,明明身体每一个地方都让人痛不欲生,却都渐渐地麻木了。只是一瞬间,他的笑容却僵在了唇边,却没有褪去。
一阵刺痛从脚向上蔓延,痛得分外清晰,让嬴墨央忍不住一声惨叫。
被扯开的双脚不自然地痉挛起来,他的手下意识地抠进床铺,却还是抵挡不住疼痛。
伶舟无离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却摇晃得更厉害了。
唇边的笑容渐渐变得绝望,最终化做虚无。嬴墨央缓缓地闭上眼,便有泪从眼角滑落。
他没有发现,连一眼都不愿仔细去看了。不是因为情事的疼痛,而是毒性的根源。都已经,不会发现了。
疼痛越加剧烈,身上人动作间带来的疼痛早就感觉不到了,嬴墨央的手死死地抠着床,被褥已经破了,在床上划出一道道指痕,沾着血迹。
即使意识已经模糊,人却一直清晰地感受着疼痛。"让我......死了吧......"唇齿间吐出不清晰的字眼,伶舟无离只是微微一震。
"不可能!"
嬴墨央脸上血色全无,却突然笑得讽刺。
离,即使你是天子,也无力阻止。
沉入黑暗前,隐约看到了那双眼睛,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站在自己面前那孩子的一般。只是一切都已经改变得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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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外面的天还没亮,蜡烛已燃尽,张望着窗外,没有看到月亮,床前地上,却洒着一层清冷的光辉。
身边还带着一抹淡淡的余温,人已经走了。
即使不去看,也能感受到床上的狼藉。嬴墨央怔怔地张着眼,好一会,才慢慢地爬起来,很痛,相比记忆中的疼痛却微不足道。
终究,没有发现。
缓缓抓过衣服胡乱披上,他下了床,才走出一步,便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双脚好一会,才浮起一抹淡淡的轻笑,小心地站起来,摇晃着走到桌子边,取过上面的琴。
只是有意无意地拨弄了几下,便又搁了回去。
靠着窗边坐,便可以看到外面的月,趁着月色,才发现地上积了一层雪,不知深浅。
入冬了啊,正是时候。
"墨央。"一声低唤,再看去时,便看到凤臻站在那儿,脸上有点憔悴。
嬴墨央笑着道:"进来吧,外面冷。"
凤臻迟疑了一下,才跳了进去。
深呼吸一口,嬴墨央没有看他:"师兄,带我走吧。哪里都好。哪里,我都可以随你去。"
"墨央?"凤臻猛地抬头看他。那背影不知怎的就让他心中一痛。
嬴墨央转过身来:"我想跟你走。"
凤臻静了很久,才低声说:"只要你说,我一定会答应,不必......"
嬴墨央摇头打断他:"我想跟你走。"
凤臻怔怔地看着他。
"现在就走。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你肯带着我。"嬴墨央的声音轻却坚定。
凤臻目光一转,便看到他脖子上的红印,心中刺痛,不由得握起了拳。
嬴墨央顺着他的目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淡然一笑:"只是如果师兄嫌弃,就算了吧。"
"归彩国。"凤臻突然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只轻轻说了三个字。
嬴墨央愣了愣,不懂他的意思。
"我们去归彩国。"凤臻又重复了一遍。
嬴墨央笑了,点了点头。"哪里都无所谓。"
凤臻走近一步,脱下外袍裹在他身上,脸色渐渐温暖了起来,柔声道:"要躲过宫中的人,所以我要抱着你出去。可以吗?"
嬴墨央笑了笑,没说话。凤臻见他默许了,才把衣服又裹紧了一点,将他抱了起来。
嬴墨央靠着他,感受着衣服外透过来的淡淡的温暖,慢慢闭上了眼。

终于要离开了。就这样让它结束了吧,离,求你了。
不能爱你,却也不能恨你。
哪怕会有报应,也一样做不到恨你。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在我死之前。
所以,就这样吧。
死在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你就可以将我当作逃走的人一直记下去了。
记着我会活在某一个地方,很长久很长久。
那就,不必伤心了。

二十五
雪落留痕,雪掩无迹。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将所有的痕迹一点一点地覆盖过去。
嬴墨央迷糊中感到有人推他,一张眼,便看到凤臻脸上的怒气。
"师兄?"下意识地笑了笑,他轻轻开口。
凤臻瞪了他一眼:"你这身子,说什么跟我走?你能撑到归彩国去吗!我嘱你要吃药,每天练功,你哪一样做到了?你这是......这是,这是存心折腾人是不是?"
嬴墨央被他这一骂,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笑开了,灿若烟霞。
凤臻见他笑得莫名其妙,语气微微一缓:"笑什么?"
嬴墨央坐起来一点,看看周围,别说人烟,连建筑也不见,显然已经离了城,听凤臻这样一问,笑得更欢,感叹着道:"真好啊,都多久没被你骂过了,再骂骂看。"
凤臻被他说得气结:"你这!"
"好啦好啦,快走吧,趁天亮前再走一点路。"嬴墨央得逞地笑着撑地站了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栽了下去,被凤臻眼明手快地接住了。
凤臻咬牙切齿地道:"走?你这样子走?我说你是不想活了!"
"在宫里时是真想过不活的。"嬴墨央想也没想便接下去,也不管凤臻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刚才唤你的那琴,做琴的木很特别,根是半生半死的,《七发》里说,这样的琴,琴声乃天下之至悲......知道吧?半生半死才是尘世之悲,与其那样,不如死了的好。"
"墨央......"
"不过!"嬴墨央笑着看他,"既然逃出来了,当然不能就这样死了。你在归彩国很吃得开吧?那就先带我游一遍归彩国,再找个地方安置我,不难吧?我很容易满足的,有屋子园子,不愁吃穿,配几个贴心的下人就可以了。"
凤臻本还浸着一丝伤感,听他这样说下来,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这叫很容易满足?"
"那要不我去当你的食客?皇后娘娘的贵宾啊,你在归彩国的待遇很好的吧?你看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你买个什么楼什么馆的名妓还管用,你看谁不顺眼我还可以帮你教训他,很划算吧?"嬴墨央越说越兴起,一边想一边笑,"对了,还可以摆点什么东西帮你屋子里防贼!"
凤臻看着他笑得干净的脸,心里一酸,迟疑了一下,突然开口:"我们回花静山吧。"
嬴墨央的笑容僵了僵,随即笑得更灿烂了:"师兄,你不会这么吝啬吧,行了,你爱怎么处置我都行,得了吧?回花静山的话,会被找到的。"最后一句话,声音突然便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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