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蝙蝠————青衣无袂

第 1 章
夜已经深，霓虹灯依旧闪烁着，对面夜总会外不复车水马龙，只有三三两两归去的寻芳客。
赵子聪又一次举起红外线的夜视望远镜。
一个西装的英俊男子搂着两个俊秀的少年，调笑着从里面走出来。侍应生立即去泊车处取车。
赵子聪立即把握时机，架起准备好的枪，瞄准。
男子正笑着去亲左手臂弯里的少年。
赵子聪忽然眼前一黑，心里一惊，闭了闭眼。
侍应生取车正开过来。
赵子聪知道时机稍纵即逝，食指微勾，子弹出膛。
男子晃了晃，却没有倒下，臂弯里的两个少年只觉得肩膀上一沉，血从男子的肩头涌出来。
赵子聪微怔，没有时间多想，本能的又射出两颗子弹。
赵子聪杀人从来不多用子弹，一颗就已经足够。只是这次破了例，用了三颗。第二颗在心脏，第三颗在眉心。应该不会有活口。
赵子聪在又一次的黑暗袭来时，匆匆离去。
三颗子弹太多，稍微专业些的人都能判断出子弹射出的方向，他不能久留。而且，在短暂的失明时，如果被找到，只能任人鱼肉。
赵子聪并不知道男子并没有立即死去，无规律的短暂性失明，让赵子聪的手微颤，子弹并未如预期正中目标，而是有了稍许偏离。
所以男子还是等到了急救车，途中急救车又被一辆横空杀出的车拦住，是闻讯赶来的妻子。
他的妻子娇小美丽，满面惊恐，到医院一下车就紧紧抓住他的手，迭声问："你怎么样？"
急救的医生很想提醒她，她的丈夫应该立即进急救室，而不是在这听她的关切询问。
男人没有了往日的潇洒英俊，口中吐着血，眼睛睁得老大，瞪着他的妻子。
所有人都以为妻子在担心他，只有他才看得出伏在他身上的女人眼睛里阴谋得逞的喜悦。
男人一把抓住妻子的袖子，道："你别得意，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
女人睁大不懂人间险恶的大眼，一只手按着他胸口，惊叫道："你不要担心，医生一定会救你的，你不要怕，我会在这守着你的！"
男人中枪的胸口大痛，大大吐了口血，道："你请杀手，我难道不会请么？我花最高价钱请出夜蝙蝠，除非我亲自出面取消委托，否则有生之年，你就活在惊恐中吧！"血不断的涌出他的口，他连享受女人的惊恐都做不到，只能咳。
女人脸上有货真价实的惊恐，是真的尖叫了，"医生快救他快救他！"
被保镖推远的医生立即行动，将男人推进急救室。
女人坐不住，焦急的踱步。
夜蝙蝠那样的杀手，是一接受委托，哪怕追到耗子洞也要完成任务的。除非委托人当面去跟他取消委托。所以男人的死活，不得不重要起来，她不情愿也不行。
只是这些年来，夜蝙蝠已经不再露面，男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请得到他。
急救室的灯五分钟后熄灭，医生用木然的脸说着公式化的话，"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
女人一阵轻松后，是无比的沉重。
这意味着，她的命时时都悬在死神高高举起的镰刀上。
不知道她以委托人遗孀的身分去跟夜蝙蝠取消委托，他会不会接受。无论如何，要试一试。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她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夜蝙蝠。如果容易找，当初请他的人就是她，而不是她的丈夫。
真想尖叫啊，那该死的男人！
事实上，她也真的尖叫了，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医院里回荡。
保镖只得拉着她离开。
赵子聪正适应着黑暗，慢慢走向医院，被撞得险些跌倒。
两个小时后，赵子聪沮丧的走出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夜间部的医生都是庸医，居然说他有夜盲症，只要黑夜来临，他的眼睛就会变的象蝙蝠一样，成为装饰品。
而且更离谱的是，医生诊断他的头受过重击，有东西压迫到视神经，所以会短暂性失明。
赵子聪的记忆里没有重击这一节，他从未与人有过近身搏斗。
所以，在他身上一定发生过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
他只能去问一个人，冷烨，他的经纪人。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可笑，明星有经纪人，连杀手居然也有经纪人。
三年前，赵子聪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大梦了一场般的无力。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冷烨。
冷烨告诉赵子聪，自己是他的经纪人。但赵子聪没有有关任何演出的记忆，他觉得自己也不可能是一个明星。
后来他才知道，冷烨是一个杀手经纪人。
冷烨是个尽职的经纪人，他替赵子聪接受委托，替他收集资料，替他决定好执行任务的最佳时间与地点。
赵子聪只要按照资料所示出现，开枪，离开。
从来都是一颗子弹，从来都干脆利落。
只有这次例外，用了三颗子弹。
或许他不能再做这一行。
如果他不能再做杀手，冷烨是不是会离开他？
冷烨手下有不少出色的杀手，但一直待在他身边的，是赵子聪。
赵子聪一向很少想两个人的关系，从来没有亲密的交谈，淡漠的相处着，能够相连的，除了经纪关系外，只有连夜都能烧起来的性。
但冷烨的陪伴，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想到分开，忽然间心底升起茫然，不能接受。

第 2 章
冷烨戴着金丝边眼镜走进豪华的大厦。
管理员笑眯眯的向他问候，"冷先生，回来了。"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超有钱的，随时奉送的笑容绝对不能少。
冷烨微笑着应答，礼貌中带着冷漠。
进了二十层的家门后，冷烨才摘下无度数的眼镜，扯下领带，脱下鞋袜，赤脚向里走。
看到客厅沙发里一身白色休闲衣半卧着的俊雅男子，冷烨唇边的笑变得温柔起来。
赵子聪手里握着本书，意识在迷糊里挣扎，听到门响已经本能的醒过来，知道是冷烨，仍旧闭上了眼睛。
"子聪。"冷烨伏下身在他唇上印下火热的吻。
赵子聪气息被夺光前推了推他，道："去洗澡。"
冷烨笑眯眯的抚着他的脸，道："急什么。"扯开他胸前的衣服，唇向下滑，啃啮他的喉结。
赵子聪叹了口气，任他所为。
冷烨一路吻到他的胸膛，忽然瞄到他手中的书，抬起了头，眼睛里闪着光，道："子聪，你何时开始看我写的书？"
冷烨对外的身份是个侦探小说家，而且每本都很畅销。如果外人知道他的身份，恐怕要跌碎无数眼镜。
赵子聪一直不明白冷烨为什么那么大胆，他写的小说，很多是他这个经纪人接下来的委托，几乎近于写实，只不过将主人公换成了侦探而已。邪恶的狡猾的杀手，最终逃不过猎人的追捕。
赵子聪读的时候，险些以为里面那个被追得无处可逃的杀手就是自己，而侦探就是冷烨。
奇怪的是，编辑和读者不但不怀疑冷烨，反而认为他写得有真实感，让人如亲身经历。所以冷烨的小说一直在畅销榜出现。
赵子聪看得出他眼睛里的光带着欲望，一脚踢开他。
冷烨笑笑，一路解着衣服奔向浴室。
赵子聪又想起两个人分开的问题，因为对未来生活没有概念，心里充满了茫然。
冷烨赤裸着身体走出浴室，闪闪发光的水珠随着走动滚落古铜色的肌肤，浑身都是诱惑人的力度美。
赵子聪只是望着他，心中便升起熟悉的欲望。不禁伸出手臂，冷烨立即握住他的手，将他拖入怀里，炽热的吻下去。等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冷烨身上的水，已经抹干在赵子聪身上。
赵子聪不舒服的皱眉头，冷烨低声笑着扯去他早已经多余的衣服，将他压倒在沙发上。
两个人太高大，沙发的承载有限。但冷烨的狂情，让赵子聪连抗议的话都没时间出口。
一切的不适，都在身体的愉悦里淹没。
终于风平浪静。
冷烨舒适的滚下沙发，栖息在地毯上伸展四肢。
赵子聪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 "烨，三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冷烨听着他慵懒沙哑的声音，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道："为什么你总是想知道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
赵子聪沉默下来，冷烨总是这样回避。
"为什么这次用了三颗子弹？"冷烨淡淡地问。
赵子聪默然片刻，道："如果我不再适合做杀手，不能再杀人，冷烨，你会怎么做？"
冷烨全身都警惕起来，道："你在制造不想做的理由？"他手下的杀手个个出色，不入流的资格不够的，是会被踢出去的。赵子聪是想离开他吗？
赵子聪叹了口气，道："冷烨，其实你比任何人都适合做杀手，而且是非常出色的那种。"
冷烨的声音开始冷漠，道："你是在暗示我摆脱你吗？"
赵子聪道："如果我想退出，你同意吗？"一颗心提了起来，是希望他留自己，还是象扔掉一把报废的枪一样踢开他？
自己想想都发现，留，是没半点理由的。倒是被踢开的理由，是非常充分且合理的。
一个会出错的杀手，只会拖累整个组织，给经纪人和其他人带来危险。
冷烨冷冷地道："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开我？"声音里完全是被人求去的恼怒，仿佛只有他踢人，从来没有人能够甩开他似的恼怒。
赵子聪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有一点凉。
冷烨跳起来，俯视着他，表情带着凶狠，道："赵子聪，只要我还在，你一辈子也别想退出的事！"
赵子聪的表情消失，是无所谓的淡漠。
冷烨心头火起，一把捞起他，扛在肩头走向卧室，狠狠甩在巨大的床上，硬声道："赵子聪，即使你退出不做杀手，我也不会放你离开。对我来说，你的身体比你的枪法更有用处！"
赵子聪被冷烨恶意的大力拥入怀中，身体疼痛的同时，心却有一些自己也鄙视的安宁，无论是什么理由，总是被这人需要着的吧。
一个丢失了从前的人，就这么过吧。

第 3 章
3
夜色来临的时候，赵子聪出现在夜蝙蝠酒吧。
赵子聪因为常常在夜间执行委托，所以习惯了夜间活动。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在夜蝙蝠消磨时间。在他所谓的夜盲症加重之前，或者视神经还有点功能的时候，赵子聪希望充分享受夜晚。
而冷烨，夜晚正是他创作的高峰期，埋头在书房写作，或者接受委托收集资料。
夜蝙蝠是一间同性酒吧，赵子聪是熟客，如果不是第一次来的客人，不会有人向他搭讪打扰他。
赵子聪在角落里喝酒的时候，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无礼而粗鲁。大家都侧头看是什么人物。
门口出现的是一个娇小美丽的女人，淑女一样高贵，有一双好象不懂世事的纯净眼睛，本来是有些怒气的，面对着清一色的不悦的男人目光，不禁有些胆怯，眨眨眼睛，咬住了唇，象一个走错地方而无措的小孩子。
夜蝙蝠一向不欢迎女人，何况这女人的还是一副抓偷欢丈夫的表情，基于对男人说不出口的苦处心有戚戚，大家怒目而视，希望她离开。
女人很倔强，直直的站着，等着人来招呼。
酒保立即出去劝她离开。
五分钟后，赵子聪决定多管闲事，"小姐，你要找的人或许不在这里。"
女人咬咬唇，道："我找夜蝙蝠，上面不是写着吗？"
赵子聪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夜蝙蝠只是酒吧的名字，而不是人的名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女人瞪着赵子聪，一副知道他是骗子的表情。
赵子聪道："你不信就算了，自己进去问吧。"
酒保立即道："夜蝙蝠只是酒吧名字，我们不欢迎女人。"
女人忽然一把握住赵子聪的手，道："你带我进去。"
赵子聪摇头，决定离开。女人并没有放开他的手，被赵子聪拖着走了几步，忽然道："你是不是警察？"
赵子聪不解的停下脚步，道："放手吧，真难看。"
女人细细的抚摩他的手掌，在赵子聪生气前，道："你的手有用枪磨出的茧，不是警察是什么？"
赵子聪发现自己真是白痴，居然当这女人是白痴，道："或者我是侦探。"
女人笑道："侦探先生，我是李心兰，咱们谈笔生意。"
赵子聪平静地道："你来酒吧的目的是什么？"
李心兰意外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赵子聪摇摇头，李心兰道："我是本城首富李存念的独生女儿，前几天丈夫刚刚被人枪杀。"
赵子聪想起三颗子弹才结果的人，有了兴趣，道："你找夜蝙蝠是想要替丈夫报仇吗？"
李心兰左右看看，保镖离得很远，低声道："是他临死前告诉我，他请了夜蝙蝠杀我，所以我要跟他当面取消委托。"
赵子聪又一次怀疑这女人到底是聪明的还是傻的，道："据我所知，夜蝙蝠只跟委托人接触。"
李心兰瞪大了眼睛，道："可是我是委托人的遗孀，难道他要一个死人从棺材爬出来跟他谈判？"
赵子聪道："死人如果肯爬出来，只会委托他尽快杀了你。"
李心兰沮丧的垂下头，道："我知道。那个死男人是个骗子，以为我单纯，骗我嫁给他，却只喜欢男人，我要跟他离婚，一分钱也不给他，他居然想杀了我谋我的财产。我真是倒霉。"
赵子聪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该死的喜欢男人。
李心兰忽然无比信任的望着他，道："你既然是侦探，接受我的委托吧，钱不是问题，只要找到夜蝙蝠。"
赵子聪想起夜蝙蝠是个一旦接受任务就会贯彻到底的人，只是销声匿迹太久，兴趣立即勾起来，道："不是不可以，只是找到他又如何？"
李心兰眨眨眼，迟疑道："他既然只跟委托人接触，我想我出面也无济于事，但我又不想下半生都活在死亡的惊恐里，你杀了他一劳永逸。"
赵子聪点点头，在对自己的杀手生涯产生疑问后，忽然对寻找杀手做保镖起了兴趣。

第 4 章
有人说过，能够坐着的时候，最好不要站着，能够躺着的时候，最好不要坐着，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保持体力。
赵子聪很忠实的贯彻以上格言，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李心兰和夜蝙蝠。
冷烨走出书房，见到赵子聪有些讶异。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道："在想什么？"
赵子聪看了他一眼，道："想知道是需要代价的。"
冷烨冷酷的唇角勾出一抹笑，道："我付得起。"
赵子聪森森目光里烧出一把火，伸腿将茶几踢出清场，笑道："你现在就可以知道。"扑过去钳制住冷烨的手臂。
冷烨冷笑道："子聪，你又想造反？"挥臂去挡，下面腿也踢出去。
赵子聪志在必得，用了十足十的精神与力气，很快一拳击中冷烨的腹部，趁他痛得弯腰时，整个人压上去。
冷烨一开始的抵抗是带着游戏心态的，并不是太认真，失了先机再没有翻身的机会，被赵子聪反剪双手压在地上，腰部也被赵子聪的腿死死地抵着，疼痛中有些恼怒，道："赵子聪，谁借了胆子给你？"
赵子聪兴奋得不能自己，一边用手扯他的衣服，一边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想什么？这就是我想的，也是我要的代价，你别告诉我要反悔。"
冷烨懊恼地道："你非要做得象个强奸犯？"
赵子聪膝盖一用力，冷烨腹部与地面挤压，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咬着牙低声咒骂，反抗的力道却全然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