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的乌托邦————枫林

菲尔修斯瞪大了惊讶的眼睛，法库达明明说梅里诺斯不知道的呀！
梅里诺斯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我跟在你后面也去了陵宫。"
"你......不想放我和梅尔走？"
梅里诺斯伏下头，亲吻无法反抗的菲尔修斯的唇："当然！你们都走的话，我坐在这个王座上，还有什么意思？"
"让我们走！"菲尔修斯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张离他只有寸许距离的完美俊脸，"我们不想和你对立，只想远远地离开你！"
"我不允许。"梅里诺斯轻声说，温热的呼吸刺激着菲尔修斯敏感的颈部，"你闭上眼睛的样子真诱人！"
菲尔修斯闻言立刻睁开双眼，却看到梅里诺斯捉弄的表情。
"我不是你的玩具！不会再受你摆布了！"
"变得可真快！"梅里诺斯听着他毫无力度的声音，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自嘲地说，"难道不是凯法儿子的梅里诺斯就那么不值得人留恋吗？"
"因为你......还卑鄙地利用我......对梅尔的爱！"菲尔修斯在又一波药性的作用下，渐渐意识模糊起来。
"会有一个了结的。"梅里诺斯抱紧快要昏睡的菲尔修斯，"像以往一样，必须由我做最后的决策！"

整个R&J帝国都震撼了！
人民敬仰的第一公主--梅尔，在回朝不满2个月时，被宣布背叛帝国！更令人震惊的是，权倾朝野的大宰相菲尔修斯和前监国大臣法库达也同时以从犯的罪名被捕。没有人敢相信这是真的，但--王的宣判不容置疑！梅尔，菲尔修斯和法库达的死刑将在梅里诺斯新宫殿落成典礼的那一天举行--在帝国都城所有的百姓面前！
菲尔修斯那天被梅里诺斯用麻药弄昏的同时，梅尔和法库达就在陵宫被梅里诺斯的亲卫兵抓走了，之后的10天，一直被软禁在皇宫。
菲尔修斯的境遇则更惨。他被囚禁的地点，就是他昏倒的地方，因为梅里诺斯说，要他在死前一直陪伴着他。为了怕他逃走，梅里诺斯每天都用计算好分量的麻药让他失去行动的自由。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梅里诺斯眼皮底下的菲尔修斯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没有。
终于到了这一天！
君王气势宏伟的新宫殿披上了节日般的盛装，悲哀的是，装点它的还将有3个人的鲜血。
梅尔和法库达分别站在两座刑台上。梅尔穿着公主精致的华丽长裙，法库达也被套上了白色的朝服，两人同样被人用布团塞住了嘴无法出声，同样以悲哀的眼神注视着高高坐在王座上，神情冷然的梅里诺斯。
菲尔修斯是最后被带来的人，一直被药物控制的他刚刚才重新获得自己行走的能力。他被直接带到了梅里诺斯面前，穿着帝国唯一的，象征他身份的镶紫色边的白色朝服。他看了看梅里诺斯身边那些敢怒而不敢言的大臣，又看了一眼刑台上的梅尔和法库达，对梅里诺斯怒道："你是个疯子！你居然残忍地给我们按上叛国的罪名！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姐姐和......"
说到法库达，菲尔修斯猛然停口。他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真相？他怎么能在帝国的子民面前让凯法的名誉蒙羞？
梅里诺斯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嘴角又浮上他惯有的自信且自负的冷笑。他从宝座上站起来，解下肩上的披风，露出穿在里面的战袍而不是礼服。梅里诺斯低头对菲尔修斯说："今天就是最后的终结！"
他大声地向所有前来观礼的臣子和百姓宣布："我--凯法的儿子，帝国的统治者梅里诺斯，在这里宣布叛国者的死刑！"人群喧闹起来，他们不满，他们哀求，他们哭泣！梅里诺斯举高双手，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你们都知道--是菲尔修斯让我登上我身后这个王座的，所以我给他最后一个机会！公平的机会！"他停顿了一下，全部的人都屏息凝神，等候他至关重要的一句话："我要在这里，和菲尔修斯决斗！如果他打赢我，他就可以活着离开！同时，我也让梅尔公主和法库达获得自由！"
人群又一次沸腾起来！他们又有了希望！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菲尔修斯是帝国第一勇士，就连他们的君主，梅里诺斯的剑术，都是他教授的。百姓天真的以为他们的王有心要释放菲尔修斯和他们的公主，他们要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场剑术的表演！
梅里诺斯一挥手，整整几百名士兵在广场上围成了一个圈，他们用手中的盾牌围出了一个方型的角斗场。
"这是个荣耀的死法，不是吗？"梅里诺斯走下台阶，亲自递给菲尔修斯一柄剑，在他耳边轻声说，"梅尔和法库达都已经喝下了我的毒药，你若不和我打，他们在日落之时一定会死！"
"你这魔鬼！"菲尔修斯愤怒地低吼着，"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姐姐和一直护着你的亲生父亲，你会下地狱的！"
"那个人不是我的父亲！"梅里诺斯几近疯狂地将菲尔修斯推进角斗场，"我是伟大的凯法的儿子！"
梅里诺斯也走进角斗场，士兵们立刻将入口也封住，形成了一个密闭的圈子。
"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离开这里，我要是杀死了你，梅尔和法库达也会很快追随你而去！你们就能在地府团聚了！"梅里诺斯笑了笑，"哦！我或许说错了，你们应该会去天国吧？你一直就长着一张适合做天使的脸！"
"喝！"菲尔修斯忧虑梅尔的安危，不再废话，扯下累赘的外袍，只穿着简单的衣物，直接举剑向梅里诺斯当胸刺去。
梅里诺斯轻易地避开了。
菲尔修斯再挥剑向他的左肩砍去。还是让他轻松地格开了，不仅如此，梅里诺斯还挑衅似的笑道："不用全力可是不行的，菲尔修斯。我的剑术并不比你差，想要打倒我不是那么容易的！"
菲尔修斯不理会他，继续像闪电般地刺出无数剑花。他并不知道，由于他太急于要救出梅尔，反而乱了心神，露出了破绽。
"呲！"皮肉被利物割开的声音。
菲尔修斯持剑的右臂被梅里诺斯狠狠划了一剑，伤口几乎深得见骨。
"唔......"菲尔修斯痛得呻吟了一声。他只好换左手拿剑，也无暇顾及右臂的伤，重新面对梅里诺斯的进攻而任由汩汩的鲜血流出他的身体。
"太不小心了。"梅里诺斯嘴上调侃着，手中的剑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梅尔看到一定会很心疼的吧！"
刑台也位于很高的台阶之上，此刻梅尔的确正用焦虑而伤心的眼神在注视他们两的决斗。
"我会打倒你！"
"用你从不使剑的左手？还是受伤的右手？"
然而菲尔修斯并没有如梅里诺斯预料的立刻被他击倒，反而凭借着左手继续和他缠斗着。梅里诺斯意外地挑着眉："没想到你的左手也同样可以使剑。"
菲尔修斯剑招一变，飞快地反手向梅里诺斯肋下刺去。梅里诺斯完全没有想到菲尔修斯的左手竟会比右手出剑更快，更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攻向他这个位置，因为那根本不是菲尔修斯以前和他练剑时用过的招式。剑--穿透护心镜刺入了梅里诺斯的身体！
梅里诺斯如破败的人偶，向地面倒下去，手中的剑先他一步掉落在地上。
"铛！"
菲尔修斯没有让他跌在地上，他第一时间接住了梅里诺斯失去支撑力的身体："梅里诺斯！"
围在四周的士兵全部散了开来，旁边的人群终于看到了决斗的结果，但是，没有人发出声音，没有欢呼也没有哭泣，沉寂包围了整个广场。
负责看守刑台的将士将梅尔和法库达的绳索解开了，他们发疯一样地奔到菲尔修斯和梅里诺斯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菲尔修斯仰天大叫！
"我说过......这是最荣耀的死法！"梅里诺斯在菲尔修斯怀中惨笑着，鲜红的血从他的伤口和嘴角不断地涌出，"你放心......我说梅尔和法库达中毒......是骗你的。"
"傻瓜！梅里诺斯！为什么要逼我和你打？"菲尔修斯无措地擦拭他嘴边总是无法擦干净的血，血还是不肯停止地将他的双唇染红。
"所有的事......都需要有个了结，不是吗？"梅里诺斯举起沾满鲜血的手，想去抚摸菲尔修斯的脸，但在中途放弃，"我忘了......你不喜欢我碰你。"
"梅里诺斯！"梅尔和法库达一同跪在他们身边。
"你们......也来了？"梅里诺斯看了看他们，特别是法库达，"看着我！看着我死去！我将带走你们对我的爱......和恨！你们都是天使，而我......无法在属于我的地狱见到你们！"
"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菲尔修斯向旁边的人大叫，"来人！叫御医来！快！快叫御医来啊！"
"不......没有那个必要了！"梅里诺斯的脸上一片祥和，看不到以往的阴冷和暴戾，"我不想再继续留在世上让你们伤心了！"
"不！我们都是那样的爱你！"梅尔抓住梅里诺斯的手，泪如雨下，"即使伤心，但我们从没有放弃改变你，爱护你的心！"
"谢谢你......我的姐姐！"梅里诺斯像婴孩一样纯真地笑着，然后，他看向了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法库达，"还有......我的父亲！"
"梅里诺斯......"法库达将头靠在儿子的头旁边--他从未拥有过的儿子啊！
梅里诺斯像是累了，他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梅里诺斯，不许睡着，不许闭上眼睛！"菲尔修斯在他耳边焦急地叫着，"你还欠我一个解释，我不允许你就这样死了！"
梅里诺斯像是感受到他的呼唤，又再次从黑暗中挣扎地张开双眼："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菲尔修斯点头，怕他再突然合上双眼而紧紧拥着他的身体，虽然那结实的双臂在颤抖着。
"因为......那天你没有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什么？"菲尔修斯脑中一片混乱，根本都分不清今昔是何昔，又怎会明白梅里诺斯在说什么。
"那天......我问你......你在抱我的时候，心中......是不是......只有梅尔。"梅里诺斯的呼吸开始不顺畅起来，血色正迅速地离开他布满死气的脸，"你没有......回答。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只爱梅尔。但是......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我就......爱上你了，比梅尔更早。只是......我一直都......没有说！我想要成为王......只是想......有足够的权利和理由......让你留在......我的身边......可是......我从没有得到过你的爱......和你的心......所以，我想......如果可以死在你的怀里......也好！至少......我用我的命......补偿了我对你们所做的一切！"
"梅里诺斯！"菲尔修斯的眼角滑落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到了梅里诺斯的脸庞上，他用手抹去那颗小水珠，伏下头，在梅里诺斯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只看见，梅里诺斯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或许是他这一生唯一的一次。他满足地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这是我听过，最美丽也是最感人的谎言......谢谢你，菲尔修斯！"
在异常顺利地讲完这句话后，梅里诺斯垂下了紧箍着菲尔修斯的右手，和梅尔手中的左手，眼角淌下一道清晰的泪痕。如他所愿，在他深爱的菲尔修斯的怀中气绝！

菲尔修斯抱着梅里诺斯的尸体，在梅尔的伴随下走向凯法的陵宫。在他们身后，法库达用那柄刺穿梅里诺斯身体的剑结束了自己了无生趣的生命。
菲尔修斯没有回头，仿佛世上的一切对他都不再有意义。
帝国的大臣们围了上来："菲尔修斯，请你做帝国的王！代替凯法和梅里诺斯来统治这片土地！"
"没有......"菲尔修斯依旧背对着他们，说着令他们摸不着头脑的话，"世上从来就没有过乌托邦！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权利！荣耀！战争！血泪！爱和恨！生还是死！存在还是消亡！没有人可以预料！伟大的凯法错了！梅里诺斯错了！我......也错了！我们心中一直幻想的乌托邦--完美的理想之国度，是不可能存在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让这一切......刻在帝国的土地上......永远！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没有意义的流血！没有胜利者的战争！还有--那个幻灭的乌托邦之梦！"

夕阳西沉，太阳毫不留情地将最后一丝余辉收走。帝国的白天尾随那最后一抹光明的远离而结束，帝国的明天也伴随着菲尔修斯和梅尔离开的身影而消失！

〈全文完〉
BY 枫林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