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深夜时分,城镇里的居民大都已经就寝,巷子里半个行人都没有,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间酒家还在营业。
月亮穿越云层,柔媚的银色光芒投射在铺满小石头的街道上。整个市镇静悄悄地,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笃笃笃"的声音。
负责打更的老人提着木鱼穿过一个又一个昏暗的小巷,他边敲着木鱼边喊着:
"二更--"
旁边一间大宅子里面,人们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有一所两层楼高的屋子里还透出微弱的光线。
一名美貌的少女正坐在窗台边缝补着一双鞋子,油灯火焰造成的光芒在她白皙俏丽的脸蛋上跳跃着。
咿呀一声,一位青衣婢女捧着洗脸水推门进来。
"小姐,已经很晚了,早点更衣歇着吧。"婢女放下脸盆对少女说。
"行了,让我把鞋子补好再说。"少女柔声道,继续低头认真地工作着。
"反正‘凌少爷'又不缺您这双鞋子穿,您就放轻松点儿。"
少女红着脸瞅了她一眼,没再吭声。
婢女笑着摇头,她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还谨慎地锁上。她动作迅速地把所有门窗都关好。少女困惑地看着她,问道:
"小莲?怎么了?"
"咦?小姐您还不知道吗?"名为小莲的婢女回头解释道:"最近的采花贼很猖獗,附近几个镇都有妙龄少女无端失踪,老爷吩咐我们睡觉前一定要把门窗锁上。"
"采花贼......"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有听‘凌风'提过,他今晚到衙门开会就是要商量这件事。"
"好了,小姐,赶紧休息去吧。"小莲再一次劝告。
"嗯。"少女这回倒爽快,她放下针线,用手帕将还没缝好的鞋子包好,然后起身。
小莲侍侯着她洗脸、更衣,一切都完成之后,她才捧着水出去。
"小姐,晚安。"
"晚安。"
少女掩上门,不忘拉上门闩。
她把灯火吹熄,躺到床上去,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白色的窗户上,树木的影子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院子里一片静谧。
沙沙沙沙......一阵不易被人察觉的声响从茂密的枝叶间传来。
嗖!
月光下,只间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树顶快速地蹿出来,接着敏捷地跳到二楼的栏杆上。此人全身都包裹在厚实的黑衣里,脸上只露出一双狡黠锐利的眼睛。
他从背后逃出一枝吹管,用吹管尖锐的末端把窗户纸穿破。他一吹--一股轻烟从管口喷出,烟雾洋溢着整个房间。
躺在床上的少女头歪了歪,彻底昏迷过去了。
黑衣人掏出匕首往窗缝一挑,窗锁喀哒一下被打开,黑衣人无声无息地潜入房间内......
话说那婢女小莲捧着脸盘走到院子门外,忽然发现自己把毛巾拉在小姐的房间里了,她忙折回去。
她走到房子前面,不经意地一抬头,却见二搂的窗户打开了。
"奇怪,我刚才明明关上窗户的......"她自言自语着,心想该不会是小姐自己打开的吧?
就在此时,更让她吃惊的事发生了--一个全身黑色的男人竟抱着她家小姐从窗户跳了出来!
小莲双手一软,哐当!脸盆摔到地上洒了一地水。
黑衣人猛地转头,他邪恶的眼睛与小莲的相会了,后者结巴了片刻立即放声大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这一喊,黑衣人马上从衣袖里飞出一把银晃晃的小刀,一阵寒光闪过,细若柳片的刀子直直刺入了小莲的咽喉里!
小莲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黑衣人抱着失去知觉的少女跳到旁边的屋顶上,由于小莲刚才的惊呼,好几名家丁已经提着棍棒冲了过来。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
"快看!"家丁看到小莲的尸体,他们马上惊觉大事不好。
"在屋顶上!"其中一个家丁发现那黑衣人,黑衣人立即施展高超的轻功跃到另一个屋顶上。
"他抓了小姐了!"
"是采花贼!大家快来啊!"
"快拦住他!"
家丁们一边大声叫嚷着其他人来帮忙一边追逐着黑衣人,沉静的大宅顿时沸腾了起来。
黑衣人把少女扛到肩膀上,从屋顶跳到树上,又从树上跳到围墙上,那身型比猫还灵敏,众人只能在他身后追赶着。
外面的大街上--
三名身穿捕快服装的青年人正并肩走着,他们忽然听到了前方的骚动声。
"怎么回事?"
三人不自觉地向声源跑过去,中间那名穿着灰色衣裳、身材最矫健的年轻人同时警觉地注视着周围。
嗖!嗖!头顶上一阵凉风掠过,灰衣青年马上抬头--
"在上面!"他大吼着,双腿一蹬跳到屋顶上,他的同伴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像箭一般飞奔了出去。
青年马上看到黑衣人肩膀上那熟悉的人--
"映雪!"他喊着少女的名字,黑衣人往后一睐,继续加快脚步。
"把映雪放下来!"青年怒喊着一口气追上了几大步,他正是这位蔡映雪姑娘的青梅竹马--凌风。
黑衣人身上扛了个人,再加上凌风本身的轻功造诣比他要高上几分,不消片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了一大截。
"把她放下!"
凌风一掌击向黑衣人的后脑,对方旋身躲开,并且快速射出刚才的柳叶刀!凌风眼里精光一闪,呼啦一声竟徒手接住了刀片!那黑衣人眼里透出明显的惊愕,凌风把刀片丢下,疾冲过去!
两人在屋顶上展开激斗!
凌风不断攻击对方的腿部,但碍于映雪在他手上,他不敢使出狠招,只得尝试把他拦下来。
黑衣人被他打得差点掉下去,凌风担心伤着了映雪,还伸手拉了他几把。
"在上面在上面!大家快来帮忙啊!"
家丁跟另外两名巡捕赶到了,众人围在下面高声纳喊。
凌风奋力挥出一拳,黑衣人虽然狼狈地闪开了,但光是拳头造成的气流就让他脚步琅跄了起来。
"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正当凌风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他的后颈冷不防传来阵阵阴风!凌风在屋顶上翻了几个关斗--卡!卡!卡!三枚暗器旋转着飞过来,钉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上,要是他再慢一步恐怕就躲不开了!
凌风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呈新月型的陌生暗器,他背后的黑衣人趁机逃开。
"凌大哥!他要逃!"
下面的人叫喊起来,凌风赶紧转身去追,可那些不知名暗器又再飞过来--看来是黑衣人的同党暗中帮他,凌风不得不分心去闪避。
眼看凌风没办法顾及到那黑衣人了,家丁跟两名巡捕转而去追他。
"别跑!"
"站住!"
黑衣人往城门方向奔去,大伙穷追不舍。
凌风这边,直到黑衣人消失在他视野当中,那暗器才停止攻击他。他脱身之后赶紧向城门跑去--
凌风的其中一个伙伴跟两个家丁无措地站在紧闭的大门前面。
"人呢?" 凌风焦急地问。
"对不起,凌大哥......"那位较年少的巡捕道,"我们追到这边来就失去他们的踪影,其他人已经分头去找了。"
"我们也去。" 凌风命令道。
"是,凌大哥,要不我现在先回俯衙找人来帮忙?"
"赶快去。"
"好!"
小巡捕走开,凌风领着另外两名家丁彻夜寻找采花贼的行踪。
忙了大半夜,依旧没有收获。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众人只得回到衙门里商量对策。
映雪的双亲一直守在衙门等消息,他们神色憔悴,整夜没合过眼,蔡夫人更是哭得双眼红肿。
凌风面对着他们,有说不出的愧疚,他一进到厅里就直接跪下。
"蔡伯伯,蔡伯母,我对不起你们。"
蔡夫人看看他,摇摇头又继续掉眼泪。蔡老爷则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道:
"风儿,这不是你的责任,起来吧。" 凌风慢慢起身,他悲愤地紧握着拳头,大家的心情也很沉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了一会,该镇的父母官跟师爷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年轻的师爷手上还拿着一张地图。
"各位,过来吧。"师爷边召唤他们,边把地图平摊在茶几上。
这是连同本镇在内附近六个镇的地图,这六个镇以一座高山为中心形成一个"六芒星"形状,统称为"六芒镇",是同属一个管辖区的。
凌风等围在师爷身边,只见他拿起毛笔在每个镇上画一个圆圈,而在本镇上画了个特别注释的三角符号。他一笔一笔画下去,"六芒镇"里面,只剩下一个镇没有画标记。
"各位请看。"师爷详尽地解释着,"在这一个月内,除了这个之外(没画标记的镇),所有镇都发生了少女被掳的案件,而且这些少女有一个共通点,她们都是该镇最为艳名远播的黄花闺女。"
蔡老爷发问: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这是一次有组织的案件,而且每个案件都有一个相同的目的。"
"那是什么目的?"蔡老爷追问,"他们到底为什么抓我的女儿?"
师爷轻轻摇着羽扇,口中爆出惊人的消息:
"为了‘苍狼寨'的狼王。"
"什么?"
在场的人无不闻声色变......
第一章
黑压压的树林覆盖着整座山头,这里的道路迂回曲折,不熟路的人根本无法从一道道交错复杂的小路中找到出口。
小路的周围杂草丛生,又长又尖的野草配合上把阳光遮得严严密密的树木,森林里洋溢着叫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这山名为"苍狼山",尽管这里资源丰富木柴遍地,但普通的人平日是绝不敢靠近半步的。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里盘踞了一群穷凶极恶的山贼。
人们一般称他们为"恶狼","恶狼"的首领就是"狼王",而他们住的山寨就叫做"苍狼寨"。他们打劫过往的车队,滋扰附近的居民,可以说干尽了所有坏事。当地政官府曾多次派人围剿,可这些山贼个个骁勇善战,手段残酷,官府不但无功而返,而且每次的伤亡都非常惨重。朝廷一直束手无策,于是这些山贼就这么嚣张下去,人们都很恼火,可也没办法解决。然而,就在人民的怨声到达顶点的时候,"恶狼"们却忽然收敛了。
他们不再下山欺负那些可怜的村民,也很少再打劫车队。一些知情的人说,那是因为"苍狼寨"的新狼王目光更为远大。是的,打家劫舍能累积多少财富?新狼王深知致财之道,他热中于开妓院、赌场、底下钱庄,而且他还收复了附近六个山头上的小毛贼,让他们变成"苍狼寨"的附属分寨。表面上,新的 "苍狼寨"对人们的危害性似乎减低了,可实际上,新"苍狼寨"的力量更加可怕,他们现在的财力连朝廷都恐惧。朝廷既不能消灭他们也不能制约他们,他们的山寨几乎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可以说连皇帝老子都奈何不了他们。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苍狼寨"依旧如日中天,新加入他们的成员逐日增加,它已经变成"六芒镇"里影响力最大的集团。
2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大地,苍狼山一如以往地阴森恐怖。坚不可催的围墙环绕着巨大的建筑群,这里便是"苍狼寨"的大本营。
设备精良的护卫在围墙四周巡逻着,看他们的服饰跟配备实在让人无法想象他们是山贼。
山寨的中央是寨主召开会议跟处理事物的"议事楼",经过多年的发展,这里已经相成了一套完整的管理体系。
新狼王精明能干眼光开阔,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讲求"文明"的人......
今天,各分寨主都聚集在议事厅,准备召开着一个重要会议--
长相粗野的中年男子们全都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他们耷拉着脑袋正襟危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仿佛正在听取死刑的判决。
一名瘦削中年人跪在地毯中央,虽然今天的温度非常温暖,可他却冷汗直冒全身哆嗦,一双无神的眼瞳更是深深凹进眼眶里。
在场唯一神情自若的只有坐在王座上的俊魅男子,他嘴角擒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修长的手指正抚摸着一只躺在他膝盖上睡懒觉的纯白波斯猫。猫儿的长尾巴垂到下面轻轻摇晃着,仿佛告诉大家它现在有多舒服自在。
王座上的美男子冰冷的眼光扫射着跪在眼前的人,他用打趣的口气发问了:
"秦穆,你知道自己最笨的地方是什么吗?"
叫秦穆的中年人没有勇气抬头,他只能嗫嚅着回答:
"小人知罪......小人该死......小人不应该背叛狼王......小人......"
男子还没要处治他,他自己说着说着却快要昏厥过去了。
"嗯?‘小人'怎样了?说下去吧。"男子撑着下巴问。
"小人......小人......"那秦穆忽然猛地叩头,"求狼王饶命!狼王饶命......"
他一边求饶一边使劲撞击着地面,就算有地毯的阻隔也能听到一声声"咚咚咚"的巨响。
邪魅的狼王看着他的额头渐渐淌下鲜红的液体,依旧是不为所动,他语调轻柔地开口:
"秦穆,让我告诉你吧,你最笨的地方就是......你以为死亡才是最悲惨的吗?"
"狼王饶命!狼王饶命!大王饶命啊!"秦穆像疯了似的嘴巴里只能说出这句话。
"你很吵。"狼王不甚在意地一挥手,"来人,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是。"旁边的三名侍卫立即围上去,其中两个将秦穆架住。
"不要啊!狼王饶命啊!不要啊!"秦穆发出凄厉的叫喊声,一个侍卫抽出刀扯住他的舌头--
"啊----!!!!"
惨叫声响切整个议事厅。
在场的好几个汉子都别过脸去不敢看这残忍的一幕,而王座上的人依然是风吹不动的表情,他膝盖上的猫咪早已被刺耳的叫声惊得跳到一旁躲起来了。
"呼......哈......呼......呼......"
秦穆由侍卫拉着跪在地上,鲜血沾满了他的嘴边,他的脸上全是泪水跟鼻水,那凄惨的模样使人不愿再看第二眼。
"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习性吗?"狼王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喜欢用死亡来惩罚背叛我的人,要对方生不如死才是最佳的方式。"
他这话表面上是对秦穆说,实际上却是告戒在场的所有人。
"呼......呼......"秦穆双眼死灰,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芒。
"那么,秦穆,你现在还想叫我饶命吗?"
秦穆已经不能做任何反应了,狼王脸上浮现出一朵绝美的笑靥,从他优美的嘴唇吐露出来的话语却依然是那么冷酷--
"你好像还是没有醒悟呢,好吧,将他的指甲拔下来。"
"是。"
侍卫马上又动作,秦穆失去焦距的眼眸忽然瞪得老大,他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死命反抗着。侍卫使劲摁着他,一边的侍从已经捧来烧红的铁钳,议事厅里再度上演残酷的刑罚......
侍卫拖着昏死过去的秦穆离开,小厮们手脚伶俐地把沾满血迹的地毯换走。
坐在两边的男人们很快从刚才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他们毕竟都是山贼出身,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没干过?这种酷刑已经算小儿科了。
"啊呵......"狼王悠闲地打了个哈欠,好像在说--终于处理完了。这样一个外表俊美内心恶毒的男子就是"苍狼寨"的狼王,他最叫人恐惧的就是他表里不一的个性。上一刻对着你微笑,下一刻却已经把你肢解了。不管做了什么残忍的事情,他都能保持一副平淡的模样,这种才是真正大奸大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