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八贤王————景文[上]

作者:景文[上]  录入:12-12

"唉,具体怎样,娘娘不说,老奴也不清楚。只是这样一来皇上大怒,娘娘就被贬到这碧云殿来了。到了这里之后,娘娘才发现那时自己已经怀了孩子。娘娘的倔脾气一上来就没完,她赌气不愿告诉皇上,就在这里苦熬了十个月,那时这里比现在可强不了多少啊。到生你的时候娘娘都瘦的见骨。直到孩子生下来,皇上才听说。
生下皇子,那是大功。之后娘娘当然被迁出了冷宫。可是殿下你却被皇上交给了皇后抚养,说是娘娘身体太弱,要好好修养。可是这当娘的看不见自己的孩子,是何等的伤心啊。娘娘便苦苦的哀求皇上。皇上虽然对她很关心,却一直不同意把孩子还给她。娘娘为了见你,就只好想尽办法讨好皇上。皇上那时心情不错,就告诉娘娘决定秋狩时她伴驾,而且还答应了娘娘,说是秋狩之后就送你回来娘娘身边。那时,老奴还以为可以娘娘从此熬出头,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哪知道...哪知道...。"老宫人突然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怎么了?"
老宫人擦擦眼泪,强忍着说:"那年秋狩的时候,皇上带了娘娘一起去猎场。在猎场上,晋王居然一箭射死了娘娘!"
德芳惊的猛站起来,"什么?晋王?!射死了娘?"
"是啊,老奴是亲眼看见的。可怜娘娘,她浑身是血的倒在皇上的怀里。死前还对陛下说,她知道晋王会射这一箭。"
"她早知道?"德芳惊讶极了。
"唉,娘娘的心事很少对我们这些下人说,我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可恶的是晋王居然说娘娘一直在故意离间他们兄弟,想要报国主之仇。简直是就是把娘娘说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难道,父亲相信?"
"皇上先是不信的,可后来晋王和皇上单独谈了很久,皇上不知怎地就信了。刚刚回宫,皇上就怒气冲冲的提剑来到碧云殿,把这碧云殿一气给砸了。"
德芳默默的坐下,看着跟前碳火炉中的红色火苗,凄然的说:"然后,花蕊夫人的名字就成了宫里的禁忌。"他捏紧了手里的诗集。
"殿下!"老宫人突然跪下,不住磕起头来:"娘娘到最后也没能看您一眼,娘娘她死的冤啊!殿下...殿下,你要给她报仇啊!殿下...呜呜..."
德芳静静的坐着,并不答话。眼神看着碳火,思绪却飘的很远。那诗集中"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的句子在眼前不断的浮现。母亲是个奇女子啊。
良久德芳掺扶起老宫人,慢慢的说:
"母亲...她生于乱世,是让德芳引以为荣的好母亲。只是...德芳不能给母亲报仇。"
"啊?"老宫人惊讶极了。
"老妈妈,我大宋开国不久,天下才刚刚安定。晋王是父亲的左膀右臂,父亲需要他。而且如果母亲真的想要离间父亲和晋王,一旦成功,国家就立刻又会陷入兵连祸结的境地。若真是这样,晋王叔...其实也并未做错。"
"啊...啊!殿下,你...你怎么能这样讲?你是夫人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啊!你...你...怎么一点怜惜你母亲的意思都没有啊!"
"不是这样!老妈妈,我当然伤心。但是...我...不仅仅是母亲的孩子,也是父亲的孩子啊。做为母亲的孩子,我是该为母报仇,可是做为父亲的孩子,我却有着守护国家的职责。如果复仇会有让大宋陷入动荡的危险。我...我情愿忘记它。"
老宫人停止了哭泣,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德芳。
"老妈妈,谢谢你为母亲和我所做的一切。请受德芳一拜,请你原谅德芳的不孝。"说着德芳便直直的跪下去。
老宫人拦住他,凄然的笑了:"殿下,你会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娘娘若是知道你...你这么小小年纪居然如此...你走吧,天色已经很晚了,就当没来过这里吧。"老宫人将桌上的诗集放入他的手中,"回去吧..."
德芳看着老宫人转过身去,不再和他说话。只好掀起门帘,离开。
走出去两步,发现院子里竟然灯火明亮,借着灯火,隐约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父亲。"德芳呆住了。

3 纯钧
皇帝走在回崇庆殿的路上,德芳跟在父亲的身后。
从刚刚出门开始,皇帝一直都没有说话。德芳知道自己做错事,自然也是不敢先开口。
这时,皇帝突然回头道:"德芳,跟朕来。"然后转身往大庆殿方向去了。
大庆殿是大内的正殿,平时的朝会,大典都是在那里举行。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去大庆殿做什么呢?德芳心中暗暗疑惑。
沉重的大门打开,早有人点上了巨烛。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金色的御座反射着摇曳的烛光。
皇帝回头凝神看着德芳:"今天是不是吓着你了?"
"当时有一点,但是现在已经明白了。"
"碧云殿里的那个老宫人是你母亲的近仆,她姓齐,伺候你母亲有二十年了。"
德芳抬眼看父亲,不大像是要责怪他的样子。心里恍然有些明白父亲的意思,却又有些犹疑。
"你刚刚在碧云殿说的那番话,朕都听到了。那真是你心中所想吗?"
"是的父亲,孩儿不想欺瞒一位那样的老人家。"
皇帝走到德芳的面前,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没想到你小小的年纪居然就已经心怀天下。父亲真是余生有慰。"
德芳听见这话,惊讶的抬头,看见父亲正在微笑的看他。心下一颤,眼前不知怎地湿润模糊起来:"父亲,您,您不惩罚我吗?"
"呵呵,你都能包容下晋王的弑母之仇,难道父亲会连这一点胸襟都没有吗?"皇帝笑出了声。
"当初恨你母亲,是觉得她辜负了朕。原以为她已经...没想到她其实一直都恨着朕,一直是朕在自欺欺人。这真是心头拔不出的刺,所以直到今天还在迁怒于你。这是父亲的不对。"
德芳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眼前亲切和睦的父亲正是多少回出现在梦里的样子。德芳看着眼前微笑的父亲,真是想要牢牢的记住这一刻,永远不忘记。
"走吧,你先回皇后那里吧。她可是急坏了。"皇帝微笑着说。
"嗯,那,孩儿告退。"德芳忙擦干眼泪,行礼。转身要离去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什么,回头道:"父亲,孩儿有句话,想对您说。"
"说吧。"
"如果我娘真的恨您,又为什么要在冷宫无声无息的把我生下来呢?"
皇帝一下愣住了。
德芳见状,默默的退了下去。大殿里只剩了皇帝一个人,沉吟久久。
他缓步走到殿前,看着天上那轮静静的明月,幽幽的浮云,久久心潮无法平复。
是啊,德芳说得对啊,为什么吃那么多苦还要把仇人的孩子生下来呢?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
半晌,他终于畅快的笑了起来:
"花蕊,真要谢谢你。谢谢你留给我的孩子。"

秋日东京城郊的校场内。
皇帝和晋王坐在点将台上,台下正是在练习骑射的御林军和皇家子弟。赵德昭和弟弟德芳也在其中。
德芳虽然个子不高,却骑了一匹和哥哥一样的战马,德昭见他背着长弓箭囊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禁笑道:
"德芳,看不出你这个漂亮娃娃穿上戎装居然也有几分气势嘛。只不过你拉的动这把长弓吗?"
德芳并不回嘴,策马驰过箭靶,奔出去一丈开外时,稳稳的拉弓搭箭反身就是一箭。只见"嘭"的一声,箭牢牢的插在箭靶上。只不过离着靶心却还有不小的一截距离。
围观的禁军都卖力的大声喝彩起来。可是德芳脸上却并不见高兴,只是默默策马过去将箭拔了下来。
"怎么啦,德芳。你已经做的很好啦。还不甘心哪。"德昭来到他身边。
"射的这么偏,这些人还喝彩。"德芳闷闷的答。
"呵呵,德芳你还这么小要是就追上了哥哥我,那我多没面子啊。"
德芳听闻笑了:"也是,那就当让你威风了一回好啦。"

台上,晋王发现皇帝正看着那有说有笑的兄弟俩微笑。皇帝最近几个月来对德芳态度的转变如此明显,不禁让他有些意外。
"皇兄的两个儿子真是虎子啊,没想到连一向柔弱的德芳也有如此身手了。"
"呵,光义这回你看错人了。这个孩子可不柔弱。他的心怀和气度都在他哥哥德昭之上。"
"哦?"晋王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朝校场看去。
德芳在马背上正开弓瞄靶,小小的身子挺的笔直,俊秀的容颜和浑身的少年英气,使他在校场人群中如朝阳一般格外耀眼。
"过去是朕亏待了这孩子,不曾想这个孩子在这样的威压之下依然坚强。光义,他是个好苗子。"
"呵呵,那就要恭喜皇兄了。"
转眼间,兄弟两人满头是汗的来到了点将台前。
"父亲,晋王叔。"
"身手不错。"晋王笑着招呼两位皇侄。
皇帝命内侍捧出一个长形的木盒:"德芳,你过来。" 德芳看着父亲拿过它,递到自己的手中。
"你的生辰快到了。目前宫中崇尚俭朴,皇家更要以身作则。就不给你大肆庆祝了,父亲就送你这样礼物。打开看看吧。"
盒子拿在手里不是很沉,周身的环绕十分古朴的装饰纹理。
打开盒盖,露出了一把不到两尺的短剑,奇的是剑上并无护腕,正是古剑的式样。剑柄缠上了酱紫色的编花麻绳,剑鞘上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实在平平无奇。
德昭忍不住道:"父亲,这剑未免太平常了吧。"
皇帝只是微笑,并不答话。
德芳拿起剑,轻轻的将它拔出。
只见一团紫色的光华绽放而出,阳光在剑身上闪着深邃的光芒,像清泉流过表面,清彻而凛冽的剑气缓缓的随着光芒倾泻而出......
周围的人除了皇帝,都被这把剑牢牢的吸引住。
皇帝见小儿子傻傻的样子,笑道:"德芳,知道这是什么剑吗?"
"......"
"这是纯钧剑。"
"啊,是春秋时欧冶子所炼的纯钧剑?"
"不错。纯钧是剑中神器,不仅因为它尊贵无匹,更因为它是仁者之剑。此剑在世上流传已久,为父找到它时,剑鞘已经无处可寻,现在这把鞘是另外命人打造的。"
皇帝拿过德芳手中的剑,还剑入鞘,亲手将剑扣系在他的腰带上:"孩子你要记得,无论何等宝剑,都是需要入鞘的。明白吗?"
德芳爱惜的摸着腰上的纯钧剑,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一旁的晋王笑道:"德芳,还不谢你父皇啊?"
"孩儿一定牢记,谢陛下隆恩!"

回宫的路上,皇帝与晋王策马走在前面,晋王拉着缰绳,马头始终都落后皇帝半步。
皇帝扭头笑道:"光义,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谨慎小心了。"
"呵呵,君臣有别啊。皇弟已经位极人臣,更当为他人表率才是。"
"嗯,今天在宫中用晚膳吧。朕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臣弟领旨。"

而队伍后面,两兄弟正在讨论那把绝世宝剑。
"德芳,你如今可要好好练剑才能不负父亲的期盼啊。"
"嗯,那是一定的。我正在想,明日要去找曹彬大将军。听说他军中能人很多。我想拜托他找一位剑术高手来教我。大哥你看可好?"
"嘿,你费那个劲干吗?我这就给你找一个。"说完德昭高声喊来身边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护卫。
"他叫顾祺瑞,是我的贴身侍卫。他师父是当年江湖号称快剑手的吴卫子。在我身边有两年了,身手很好。怎么样,以后让他跟你吧。一边可以教你剑术,一边也可以保护你周全。"
"我整日都在宫中,哪会有什么不周全?这么重要的人,大哥还是留在身边吧。"
"哈哈,我说护你周全,是怕你练剑不成伤到自己,那就不好看了。有他在至少不会让你划伤自己啊。"
"啊,大哥你..."
"哈哈,好啦好啦。你就收下吧。"德昭看到弟弟涨红的脸,大笑起来,"祺瑞,快见过秦王殿下。他可是本王的宝贝弟弟,以后可就交给你照顾了。"
"小人见过秦王殿下。以后定当全力以赴保护陛下。"
"嗯。"本来没什么的两句话,倒好像是在呼应哥哥的笑声。德芳只好闷闷的答了一声。
夕阳下,德昭看着德芳的脸被映照得通红通红的,大笑时眼中却不由流露出怜惜。
兄弟俩的谈话落入前面皇帝和晋王耳中。皇帝笑着问晋王道:"看到他们兄弟,想起我们兄弟当年的事了。"
"是啊,德昭皇子和德芳皇子的感情真很是深厚呢。"
"真是岁月催人老,转眼间朕也已经快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今天晚上,我们兄弟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好啊,正是所谓把酒话当年。"
"哈哈,不错。"
灿烂绚丽的晚霞,使这支回宫的仪仗队伍,在暮色中显得无比的宁静祥和。

4 烛影
皇帝起居的内殿。
前厅里宫女们点上巨烛,穿流的摆上了宴席,美酒斟满了酒杯。然后便遵照旨意陆续的退下了。只有王继恩伺候在旁。
"你也下去吧。"皇帝吩咐了一声,便拉了晋王一起入席,"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好好的喝几壶。"
兄弟二人谈笑间,酒已过三循。
皇帝放下酒杯,深深的长叹一声:"光义,朕今日才觉得上天待我真是不簿。活到今日才知平生无憾是什么滋味。"
"皇兄本来就是洪福齐天才对。"晋王笑道。"为何说今日才觉得?"
"是因为德芳这个孩子。他不仅是天赋奇佳,而且只字片语就解开了我心里多年的郁结。我有时会想,他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好教我明白花蕊,好让我补偿花蕊。"
"大哥怎么会提起花蕊夫人来了?"
"呵,跑题了。来,光义,为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来携手同心干一杯。"
晋王将酒一饮而尽:"大哥不是说有事要和光义商量的吗?"
"对,是为了立储之事。想先和你商量一下。"
"哦。"晋王轻轻的放下酒杯,慢慢的问道:"大哥的打算是..."
"本来,我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算成器。德昭个性率直,为人坦荡,可是却缺乏心机,做事莽撞,好好历练的话,将来也许是个良辅,为君却是不妥的。这你也知道,所以我从未让德昭深涉过朝政之事,大部分国事都交给你打理。而至于德芳嘛,呵,我一直都认为这个孩子相貌太像花蕊,作为男孩性子偏柔弱。时到今日,才知道自己错的远。"
皇帝转身走到案前,轻笑一下:"是我看低了他。他虽长得秀气,性子脾气却张持有度,小小的年纪,居然已经胸怀宽广,而且心气也很高。所以我今日才对你说他是个好苗子。"
晋王的笑容在不自觉中,慢慢的冷了下来:"那...大哥的意思是想立德芳为储君?那岂不是废长立幼?"
"是啊。"皇帝嘴角含着笑意,拿起墨开始研磨起来,"所以才叫你来,就是想要和你商量一下。德芳和德昭兄弟感情正如你我当年,若是策立德芳,朕有把握德昭一定会好好辅佐弟弟。而你也正当壮年,是国之栋梁。朕想让你兼做太傅。外一有什么事,朕也可以有个托孤之人。如果你也能支持朕,朝堂之上也就可以压住那帮重臣了。你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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