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尽————玄瑚

作者:玄瑚  录入:12-12

"曜薰那家伙,有了情人哪儿还记的住老朋友!至于羽箫......凝尘让他过来,自是有道理的。他可以把试玉护送到京城,曜薰那家伙哪儿有那么好的耐性。"璇玑挑挑眉,"更何况教中所学之博之杂,只怕没几人胜的过羽箫......试玉此去,要保住安全,并不是给他安排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就可以解决了的。"

"学武这么晚,以你的资质,倒真是有些浪费了。"远道而来的青年解下披风,顺手甩给身旁的侍者,仔细打量了沐试玉一般,语气中含了几分惋惜。
"玉斓堂中的台柱若是武功超群,能瞒着多久?"璇玑含笑道,"何况也并不是只有武功超群才能救危解难。"
"星圣尊教训的是。"羽箫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呈到璇玑面前,"这是灵圣尊吩咐属下捎过来的。"
璇玑接过,拿在手中打开看了看,伸手放在了试玉手中,转向羽箫笑道:"好在时间也不是很急,接下来的几日,你教他把这些东西用会罢。"
楞楞的握着锦囊,指尖上似乎还能觉察到方才他递过来时存留的温意,沐试玉的颊上禁不住飞上了一抹红潮。
"这几日,气色看起来倒是好多了。"璇玑轻轻一笑,眉间却有些微锁。

说来倒也奇怪,不过十来日的时间,沐试玉的容颜便恢复了许多,而且竟比昔日还要胜过几分。越发的明艳照人了起来。
璇玑和琉璃二人看着沐试玉的变化,却是心中喜忧参半。

"这?"沐试玉低头轻声道,"少爷不用费心了,原来那把琵琶就很好。"
"拿着。"璇玑将一把上好桐木制成的琵琶放入沐试玉手中,禁不住幽幽叹了口气,"这次,委屈你了。"
抱住琵琶,只觉得要比一般的琵琶重了一些,但若不是常弹琵琶之人,却也不易发觉。
"这琵琶的内腹中,藏了一百五十枚淬毒的碧石针,你如此按弦,所藏之针便会激射而出。"璇玑伸手在琵琶上一比,"轻易不要使用......韬光养晦,方为保身上策。"
"试玉,你......自己多保重。"琉璃走到羽箫面前,抿了抿唇,抱拳一礼,不语而意自明。
羽箫挑唇一笑,蓝色的披风在风中扬起,向璇玑微微一躬:"星圣尊放心,属下定会不辱使命。"


玉斓堂所在之地本离京城不远,况且两处都是繁华之所。两人并未策马而驰,却也没几日便到了京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陈罗绮。京中之繁华,表面上看来,似乎并未被江湖之风云变幻所影响;然而暗地里,想来应也是波涛汹涌。
毕竟是天子脚下,江湖中人都还是会收敛几分的......武功本为对敌,而并非对军。再强的功夫,若想破的了京城中数十万禁军,也不是什么易事......更何况,江湖中人多有家室,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了顾及,自然也不可能太过出格。

"羽令主与试玉公子?"屋中一人倚窗而立,窄肩纤腰,一眼看去,几分羸弱,惹人怜惜。听得有人进屋,那人盈盈转过身来,容颜是不属于风尘之人应有的清艳,轻笑道:"正在想两位什么时候到呢。南棠未及远迎,真是罪过。"
"南棠公子客气了。"羽箫还以一笑,"试玉在此处,还得劳驾南棠公子照顾。"
"那是自然。"秋南棠浅浅一笑,"试玉公子的名声,我倒也是早听说了,房间也是早已收拾好了的,羽令主尽管回去交差便是。"
"房间?"羽箫眉一挑,"南棠公子想来也应知道上面的吩咐罢,在台面上,他只是个一般的下人,哪儿需要什么房间?"
沐试玉一怔,目光看向羽箫,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侍侯我的人的待遇,自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秋南棠淡淡一笑,"正好也方便我和试玉公子在曲艺上切磋一下呢。"

天下最好的舞,自然首推玲珑公子。
而天下最好的奏乐,却是秋南棠的琴与沐试玉的琵琶。
羽箫笑了笑,却看见在一旁的沐试玉明显有些拘谨。他本是个极细心的人,这几日和沐试玉相处下来,倒也对他颇为欣赏......那种拘谨,倒似是他不该表现出来的。

紫檀木几犹余香,红烛摇弋流苏帐。房子虽不奢华,却带几分别致。
"学着掩饰一下容颜。在这里......太惹人注目只会引来麻烦。"羽箫看着沐试玉白玉般光润的面颊,微微皱了下眉,"那些药还记得怎么用吧?"看着沐试玉轻轻点点头,"配方我也教给你了,自己也学着配些......别人给的,终究是有用完的那一天。"
"我知道。"不知怎的,自从踏入这里,心中就不自觉的慌张,仿佛是一种预感一般。
"这里达官贵人太多,千万别惹麻烦......否则,就是我们也不一定来的及救你。"羽箫拍拍沐试玉的肩,"我得赶快回教了。"

倚在墙边,轻轻的抱起琵琶,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流浪街头时的无助,似乎,只有怀中的琵琶,是值得自己永远的依赖下去的。

门被轻轻的推开,秋南棠走了进来。
"试玉公子还习惯吧?"
"叫我试玉就好。"沐试玉将手中的琵琶放好,"我该做些什么?"
能够快速进入角色的人是聪明的人。秋南棠在心里不由得微微有些赞赏:"那些事情都不是什么难事,过几日,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正如秋南棠所说,在这里,难事却也真的不多,打杂的事自有下人去做,而自己要做的,只不过是将底下所送上来的消息整理而已。
京中的九霄府,凭借着身后朝廷的支持,是这江湖中唯一可勉强与凌天教对峙的力量。
而九霄府的首领,在朝中大部分人看来,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而已。

"谁要是小看了舒王兄妹,必定得后悔。"秋南棠端着茶盏,细细的品着,"眉妩郡主的难缠,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舒颜,别看他似是终日流连于花街柳巷,该做的事,可是一件不漏......不知道凌天教的多少麻烦,都是他暗中设下的绊子。"
"听说他经常来缀香楼......"沐试玉轻声问道。
"所以我才知道这人有多么滴水不漏......虽然看似放荡。"秋南棠淡笑道,"倒给他的酒,他必定会以回吻的方式先灌给陪酒之人;菜的味道,哪怕厨子差了一点火候,他那条舌头都能尝出,更不要想往里面掺什么不该掺的东西了......而且,即使他在床上,也绝对不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与其想套出他的话......还不如被他套出话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看着沐试玉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秋南棠不禁抿唇微笑。
都这么久了,竟然他还是无法适应......记得他第一次被自己唤进来帮自己洗浴时,看着自己一身欢好过的痕迹,那张烧的通红的脸......倒还真是可爱呢。
这样的人儿,虽是在歌舞之地成长,身上却没有沾一丝腐糜气息,反而似乎有淡淡的清气,让人不忍去污浊亵渎。

"世子爷好久没来这里了,这楼中,不知上上下下有多少人惦记着世子爷呢!"迎客的鸨母看见进门来的人,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转过身向身边的小童儿道,"还不快去告诉南棠准备着!"
"今儿个我不找南棠了。"舒颜顺手搂过身边的一个略带几分羞意的人儿香了一下面颊,笑道,"也得同沾雨露是不是?"
堂中立时响起一片娇嗔与浅笑声。
在这前堂迎客的全是女子,而若想找小倌儿,却是必须去后堂的。

"你还是去那屋中不要出来。"南棠遣下小童,"万一你要是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上了,谁也护不了你。"
缀香楼的人不能救,因为实力不够;凌天教的人也不能救,因为那样会暴露好不容易在京城建起的势力。
等到能救的那一天,恐怕发生的已无法挽回,带回来的无论是死了身还是死了心,都同样的让人无计可施。
"你去自己找些吃的......他还得等会再过来。"秋南棠轻轻一笑,"他得先在前堂把所有人都哄的开开心心的......他能记的住所有人的喜好......那张甜嘴,不知道哄了这京中多少人,也不知道从对他痴迷那些人口中,都听到些什么东西!"

"南棠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向怀中搂着的人儿灌了一杯酒,舒颜似是不经意的问道,胸口却挨了怀中的女子轻轻一捶。
"嘴上说的好听,是不是今夜又要抛下我们姐妹了?"怀中的女子美目流波,娇嗔道,"就知道你口是心非!"
"怎么会呢!"舒颜轻轻的香了一下她的鬓,放开了搂着她的手,"我去看看他就过来。"
"每次都是这么说......今个儿说的最好听,走的也最早!"怀中的女子翻身站起,娇滴滴的站着倚近他,抬起头轻轻在他颈边呵了一口气,"害的我们姐妹又是空欢喜一场!"
笑着刮了一下女子的鼻尖,舒颜转身向后堂走去。
秋南棠,那是个不该沦落入风尘之中的人。
与其说是对他倾慕,倒不如说是对他怜惜。一块美玉,却终是陷入了淤泥。
和他相处的夜,大多的日子里只是听琴而已。他的琴是极幽怨的,丝丝缕缕,沁人心脾而又伤人心脾。
倒是有些像前些年出京时曾听过的琵琶声,只是少了那琵琶的铿锵余音。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倒是依然能记得当日那台中之人的歌声,那种意境委实难得,尤其是在这夜夜笙歌的京中。
台上画出的艳与台下洗出的清在那人的脸上却是毫不冲突的融洽着,那慌乱的模样,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戏弄一把。

舒颜笑着摇摇头,摆开脑中的想法。
怎么会忽然记起那个人?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想起过呢!
也许是因为刚才那女子唇上的胭脂味道实在是太浓了些吧。记忆中那人的唇,温软而柔润,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水气。
这京中青楼里的人,即使是南棠那般清雅的性子,见到自己时却也从未有过不施脂粉的时候。
那唇品尝起的甜美,再也未碰到过。也难怪自己会惦记着呢!
今日来后堂倒是比往日早了些,记得秋南棠是爱吃桂花糖藕糕的,倒不如自己去厨房取碟来,哄得他开心。也算弥补下自己多日未来的过失。


"世子今日怎么有了功夫?"秋南棠含笑站起,迎入来人。
"南棠不希望我过来么?"舒颜环视了屋子一圈,面上微有讶色。
"京中那么多红粉知己,世子要一一应付来,却也不是易事。"
舒颜微微一笑,挑了挑眉:"没有人给你送桂花糖藕糕过来么?"
"这种小事哪儿劳世子挂心......吩咐厨房去做便是。"秋南棠以为是舒颜给自己带来的......想必一会儿便会送来,丝毫未放在心上,只是坐在琴前,"今日世子想要听什么曲子?"

"南棠拣拿手的弹来便是。"
这倒有些奇怪了,舒颜不易觉察的挑了挑眉,方才自己去厨房时,那儿的人明明说南棠已经派人取了,怎么看他面上,倒似毫不知情?
难道是南棠的贴侍取的?不知怎的,舒颜玩心骤起,忽然起了想去看看若是那家伙被抓住时,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现在,应该还来不及把那一碟全部吃完吧!
"世子走神了呢。"弦音一断,秋南棠似笑非笑的看向舒颜。
"南棠发现了我走神,岂不是说南棠这一曲也并未用心?"舒颜带些调谑意味的反问回去。
"在世子面前,不知多少人心神不定呢!"秋南棠极为圆滑的接过了话,"倒是世子多日不来,南棠懒于抚琴,琴艺生涩了是真。让世子见笑了。"

"南棠,你最近是不是换贴侍了?"舒颜冷不丁的问道。
"什么?"南棠猛然抬头,心中却是飞速寻思着舒颜问这句话的缘由。
沐试玉对外是以自己的贴侍身份存在着,但是,舒颜怎么会得知?
"本世子现在起了好奇心。"舒颜唇角挂着一抹笑意,"南棠,你要不要陪我去捉贼?"
秋南棠疑惑的看着舒颜,目光中满是不解。
"罢了,我知道你性子静,你在这儿等着就是。"舒颜唇边全是笑意,"我自己去......一会儿我就回来!"
看着舒颜出门,南棠的眉蹙成了一团。
难道......会是试玉惹出了什么事么?

这儿的食物倒是做的丝毫不比玉斓堂差。沐试玉连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起了一块桂花糖藕糕,放进了口中细细咀嚼着。
香软黏甜,倒是颇为正宗。
从小自己就爱吃点心......玉斓堂的正菜做的是极好的,而点心就要差了几分。
看来来这儿还是有好处的,京师的菜肴口味偏甜,倒是对了自己的胃口。
桌上摆了好几个莲叶状的青瓷碟子,碟子中,盛的全都是点心。
以前在玉斓堂的时候,由于自己的嗜吃甜点,被琉璃唠叨过不知多少次,最后甚至特别吩咐厨房给自己甜点定量......因为只要有了甜点,自己根本不吃一口菜。
现在可算是没人管了。
桂花糖藕糕、菠萝莲子、甜八宝,拔丝四素、蜜汁鲜桃、什锦果羹......要是自己不去厨房,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有一种开禁了的感觉,也没管自己是不是能吃的完,就把刚出锅的所有甜点全部搜罗了来。
好在南棠在缀香楼中的位置不一般......今个儿又有朝中的皇亲过来,自己拿了这么多,由于是用南棠的名义,却也没有人说些什么。
门忽然响了一声,沐试玉快速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问道:"谁啊?"
并没有人应答,沐试玉踮着脚走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下......门口,似乎并没有人。
南棠嘱咐过自己留在屋中不要出去,自己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沐试玉转过身来,险些惊呼出口。
没有叫出来的原因,是凌空飞过来的一块甜八宝落在了口中,堵的他说不出话来。
一人身着月白色锦衣,翘着腿侧对着自己坐在桌子上,拈起一块鲜桃放入了口中。
"没见过你这么张狂的小偷啊......去冒名偷吃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还弄回来这么多。"
沐试玉拼命的咀嚼着口中大块的糕点,刚想开口说话时,却看到了那人正转过来的脸。
......细长的眉,细长的眼,慵然而懒散的斜坐在桌子上......那张脸......自己本是不愿想起的。
还记得四年前那个夜晚,自己竭力的在他的怀中挣扎......慌乱而无助的逃回屋中后,险些便要哭出来。
即使知道自己的恋情是奢求,而面前这个人,根本就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希望而存在的!
自己本也是身为男子,却任由他抱在怀中轻薄了那么久而无力可施......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少爷的身边?

即使是屋中烛火的摇弋,也无法给沐试玉的颊上添一抹红色,那张脸,此时是无一丝血色的惨白。
"咦,你怎么会在这儿?"舒颜起初便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然而看见面前的人儿惊慌失措的模样,却一下子想起来了面前的人与自己四年前曾经见过一次面。
"玉斓堂的沐试玉?"舒颜试探着问道,心中虽然奇怪他怎么会在这儿出现,但是看到沐试玉紧咬着唇的模样,心中想要捉弄他的感觉越发强烈。
"一别经年今始见,新欢往恨知何限。"舒颜跳下桌来,唇角的笑意看上去极为不良,向沐试玉走近时,却只见面前的人儿脸色更加苍白,而身子竟似在颤抖一般。

推书 20234-12-12 :身外情————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