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年+番外————白夜

作者:白夜  录入:12-11
昨年1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稚嫩的童声清朗的背诵著名篇《木兰辞》,惹的隔壁家女主人一早遍数落自家的男人和孩子。
"你看,人家隔壁的孩子,刚搬过来这儿才几天啊,天天早晨都背诗。你看你们家,这没出息的孩子,早晨不叫,什麽时候也没自己起过床。"
好脾气的男主人一边儿帮著侍弄早饭,一边儿为自己的孩子开脱:"几天才好坚持,关键在於能不能长久。"
女主人白了他一眼,"就知道护著你儿子。还不快叫他起床去。"

又是几乎同样的时间,两家的男主人把孩子们拎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後座儿,互相点了个头儿。
"老於,也送孩子?"
"是啊,一年级还送送,以後就让他自己骑车。"
"对,男孩子都的锻炼著点,长大了顶家过日子的。"

天还不算冷,但林家的孩子也偷偷地把手伸到父亲的夹克下面抓著他的腰带,侧著脸靠在父亲背上,扭头望著旁边儿车後座上的男孩儿。他知道那男孩儿有一辆小自行车,也许真的说不准,会自己骑车上学去呢。而自己却连自行车也不会骑。

"林威!"
放学後林威老老实实的站在学校大门对面的电线杆子底下等他爸爸来接,看著手里拎著一个大可乐瓶子跑过来的隔壁男孩儿。
"喂!你还记得我叫什麽吗?"那男生跑过来一边儿问还扒拉了一下林威。
"记得,你叫於闽。"林威小小声的答。细若蚊蝇的声音透著他仿佛比女生还要胆儿小。
"你怎麽不爱说话呀?"於闽好奇的盯著旁边的男生问道。在刚刚他的回答後,又至少已经沈默了好几分锺。几分锺对於一个6岁的男孩儿来说,仿佛比一年都难过。
"没为什麽。"林威别扭的回答,过後依旧不出声。
於闽正想再问点什麽的时候,林威的爸爸来了,招呼著两个孩子。
"爸爸!"林威一边儿笑一边儿大声的叫著,抓住爸爸,林爸爸也就顺势把他抱上了自行车後座。
这声儿"爸爸"也许是於闽第一次听到这个长的像瓷娃娃一样的男生大声说话,奶声奶气的还带了点口音。
"叔叔好。"於闽也大声叫著。
"哎,你爸爸还没来?"
"没呢,我再等他一会儿。"於闽无所谓的答道。一边儿还甩著自己手里的大可乐瓶子。
正说这话,於闽的爸爸也骑著28车出现了。
"爸爸,爸爸!"於闽冲著他爸来的方向就跑。
两家的爸爸又理所当然的一块儿往家走,一路上也不停的聊著。
"你爱人和小孩原来在哪儿?"
"河北老家。"
"调来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今年六月才来的,正好赶上让林威在这儿行一年级。"
"那不错。你看你们家孩子乖的,哪像我们家这个,比猴还淘呢。"
"男生,就应该淘气点。我们家这个是刚来,还不熟呢,要不然也淘著呢。"
"你爱人安排在哪儿工作了?"
"院机关,办公厅。"
"还不错。"
"就是走的早,回来的晚。"
"也是,在三里河那边儿,不比在中村。"
"是啊,不过咱们这一个院儿的孩子全都在中村一小上,还放心点。咱们两家孩子还能放学一块儿待会儿。"
"是。"
前面两家大人聊的火热,後面於闽一路上趁著两加大人说话离的近,老拿著手里的大可乐瓶子想招林威,林威却压根儿不理他,扭著脸儿往别处看。

林家的饭桌上,林妈妈也不停的说著刚调去的单位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林爸随口应承著。
一会儿,林妈说的也差不多了,问儿子:"今天在学校里好好听讲了没有?"
"听了,"林威答道,慢条斯理的吃著饭。
"今天都上什麽课了?"爸爸也随口问道。
"语文,数学,美术,体育和管理班儿。"
"都会吧?"
"会,我画的画儿,老师还表扬来著。"
"画画儿有什麽用?语文,数学是主课!"林爸不屑的说,"只要把语文,数学学好了,就是好学生。"
"嗯。"林威应著,低下头继续吃饭。
"怎麽吃这麽慢啊!"林妈看著自己吃饭像玩儿一样的儿子,不耐烦的抱怨著。
"吃慢点儿好,没听说细嚼慢咽吗?"
"回回都等他一个。"林妈还是又抱怨了一句。
虽然又被妈妈说,但林威依旧维持缓慢的进食速度,吃完了饭。
洗过手,出了南屋,林威看隔壁三口儿出去散步,张了张嘴,轻声说了句"阿姨好。"
於妈妈也眉开眼笑的和林威打了个招呼,"跟阿姨散步去吧。"
浓重的南方口音让林威好玄没听懂,摇了摇头拒绝後跑到北屋开了灯。
"妈妈,快点儿!"外面传来於闽远远的呼唤。
林威打开小台灯,从旁边椅子上的书包里掏出课本和作业本开始做作业。
一会儿爸妈也进来了,问了两句学习,爸爸突然说要带著他去後院露露家,也不知道怎麽著。
林威磨蹭了一下,说一日一练还没做呢。
爸爸一拉他说回来再做。

到了露露家,看见於闽一家子也在。原来是露露家买了电子琴,几家有小孩儿的恨不得全来了,问东问西的。
电子琴放在一张单人床上,林威看见於闽趁大人们都说话的时候偷偷按了几下白色的琴键,但没发出声来,心里不免小小的不屑了一下。
一会儿大人们说完了,拉著几个小孩门围在琴边上,露露她妈拉起一根黑色的电源线插上,再按那琴键时居然就出声儿了。
几个小孩儿们在大人们的催促下都到电子琴上试了试手儿,然後又都被拉著离开了。
"怎麽样?"林爸问林威,"爸爸也给你买一个。"
"哦。"林威也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淡淡的应著。他知道大人决定的事小孩子插不上嘴。

 


昨年2
  
林爸爸终究也没给林威买电子琴,倒是在老师的一再建议下寒假送他上了个美术班。林爸爸虽然不太想让孩子剑走偏锋,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有绘画的天分。
林威在上美术班的时候,於闽却拉著院儿里的一堆小孩子们到处疯玩儿,但是他鲜少来找林威,虽然俩人就住邻居。也许他知道这个瓷娃娃不会玩,每天早晨还是会背诗,背诗前还会去跑两圈儿步。真是个懂事认真的好孩子。这一期间,整个研究所院儿里有孩子的人家儿,没有不知道林家有个乖儿子的。

一年级的下学期,天越来越长了,於闽每天还是照样以散步的名义跟著父母出门,然後就满大院儿的疯跑。
这天,出门,见林威也不知道拿了本什麽书坐在院子里看,难得好心情的理他一次。
"喂,别看了,跟我玩儿去吧。"
林威抬著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书,"等一下,我问我爸妈。"依旧是轻声细语,不过话里那一点儿外地的味儿已经没了,听说话就是个北京长大的孩子,不像他妈妈,依旧有浓重的口音,也不像自己的父母,看起来就像是南方人。
"别推纱门的纱......"林威转身进屋後一分锺就又跑出来了,後面还跟著他妈妈的抱怨。
"走,我爸我妈也说去散步。"林威站著,有点儿兴奋的样子。
"噢~~~"於闽拉著长声状似欢呼。开始不停的催促两家儿的大人。
终於在大人们的带领下,两个小孩开始了傍晚的幸福生活。
"你看,一只蜻蜓!"於闽拉著林威一路跑在前头,指著一根野草的茎上停著的蜻蜓。
"看我抓它。"林威小心翼翼的想上前,被於闽拉了一把。
"别在这儿抓,这儿才一只,跟我去小花园儿,後面那排松树上有好多!"说著又拉著林威开始跑。
等俩人到了小花园儿的时候,已经有豆大的汗滴顺著林威白瓷儿似的脖子往下淌,不过倒是不见他怎麽喘。随手用手抹了抹脖子上的汗,看著於闽跟一堆儿小孩儿们说话,又把自己介绍给那些小孩儿。
其中一个小胖子大声说:"噢!我知道他,他每天早晨跑步都过我们家门口。"
於闽根本不理会他,径自说,"咱们去後边儿松树上抓蜻蜓!"
一群孩子大声应和著,呼啦一下子就散开了。
林威被於闽拉著,来到花园後面的那排松树那儿,因为後面就是研究所的实验室,挺高的,那儿几乎可以说一年见不著几次阳光,黑黑的,还长了不少苔藓。往里一走,林威心里难免还有点儿害怕。
於闽拉著林威,身後还跟了个更小的小屁孩儿,沿著一排松树搜索。
"看!那儿有一只!"林威首先发现了蜻蜓,也忘了害怕,往松树里侧轻手轻脚的走去。小心翼翼、屏息凝神,手一点儿一点儿的靠近,眼看就碰著蜻蜓的翅儿了,蜻蜓却一下子飞走了。
"啊~~~"林威不免小小失望了一下,"没抓著,让它飞了。"
"笨!这都抓不著。"於闽二话不说也奚落了林威一通,随後又拉著他往前走。
"这回你看我怎麽抓。"於闽把两个小孩儿留在身後,向一只停在松树枝儿上的蜻蜓出手。
只见他刚开始速度好慢,也是像林威那样一点儿一点儿靠近,但在还差几厘米的时候迅速加快了速度,一下子出手,趁著蜻蜓有所察觉但还没飞的空儿,一把抓住了。
把蜻蜓塞给林威让他拿著,於闽抹了一把脸说:"一开始可以慢慢的,但到了後来你就的特快的抓,要不然它就飞了。"说完还回头看了林威一眼,确定他有没有听懂。
林威也认真的点了下头,伸手扒拉开揪著他衣服的小屁孩儿,"这会让我抓。"其实这是还没看到蜻蜓。
於闽的方法还是管用的,抓下一只蜻蜓时就证明林威已经出师了。等到天傍黑的时候,一堆小孩个个儿手里抓著十来只蜻蜓。不过就数林威手里的多,因为於闽有了他这个跟班儿後自己抓的也全塞给林威拿著。
林威左手每个手指头缝儿里都夹著好几只蜻蜓,跟著於闽冲著父母跑过去,一边儿大声的汇报战果。大人们也没理他们俩,继续他们原来的话题往家走,俩孩子就後面跟著。
"你看,"於闽把手指头放到蜻蜓脚中间,看他用六只脚抱住自己的手指,一边儿嘻嘻笑著叫痒。
林威也有样儿学样儿的,把早已经变不出本色儿的手指头放到一只蜻蜓的脚中间。哪知因为第一次玩儿,手指距蜻蜓嘴巴的距离掌握得不好,竟被蜻蜓抱著手指头咬了一口。
林威大叫一声,把手指头从蜻蜓脚中间拔出来,一个劲儿的甩,左手也放松了蜻蜓,十来只蜻蜓,有的掉在地下,有的一伸翅儿飞走了。
大人们在前边听见叫也回来看怎麽回事儿,林爸只说了句男孩儿被咬一下怕什麽,能有多疼。就回过身去走自己的了。别人见只是被蜻蜓咬一下,也没多在意,随口安慰了两句也走了。
林威扁著嘴,蹲下,把没飞走的蜻蜓捡起来,照样夹在指头缝儿里,有些委屈。
"没事儿,我也被咬过,一会儿就不疼了。"於闽状似小大人,还安慰了一下子林威。
"还飞走了好几只,"林威不甘心的小声说。
"明儿再逮呗,没事儿!"
两个小孩子也别别扭扭的跟著回了家。
家门口,林威问:"这些蜻蜓怎麽办啊?"
"放你家养著呗,"於闽随口一说,被她妈拎著进了门,"还能吃蚊子。"
林威也在他妈妈的招呼下,大力晃了两下纱门,把蚊子晃走,也闪身进了屋。
林威把蜻蜓一个一个都放在纱窗上,看他们只是爬来爬去,也不飞。又想起刚刚自己把它们丢在地上,它们也不飞,不禁有些迷惑。
迷迷糊糊的有练了半个小时的字,见妈妈端著一盆水走进来说洗洗就睡觉吧。
一边把字交给爸爸,一边打著哈欠。
"玩儿疯了吧?"林爸爸好笑的看著儿子迷糊的样子,"以後天天都可以出去玩儿,天儿热儿,屋里待著不舒服。"
"噢,每天都可以去啊?"
"时,不过快期末考试了,考好点儿啊!"
"噢。"折回来让妈妈擦身上,还不停的说今天怎麽抓蜻蜓,後面长松树的那一块儿怎麽阴暗可怕。
"妈妈,为什麽蜻蜓有的飞有的不飞啊?"
"蜻蜓都飞,不飞的落在那儿是歇著,让你们给抓著了。"
"不是,那我知道。我问是我抓的那些蜻蜓为什麽有的能飞有的不飞啊。"
"飞的那种是你抓住的时间短,还没把它的翅儿弄坏了,所以一撒开它,也许还能恢复,所以就飞了。不飞的那种是抓住它太久了,你一出汗就把它的翅儿弄湿了,夹在手里没准儿把它的翅儿弄折了,所以想飞也飞不了了,只能爬了。"
"就象咱们家现在的这种是吗?"
"对,到了明天,你再看抓回来的这些,也就死得差不多了。"
"为什麽会死啊?"
"因为离开了它应该生活的环境就自然会死。行了,擦玩了,睡觉去吧。"
"可是,你为什麽知道啊,它也许不一定死呢。"林威直接被妈妈抱到单人床上放下,还不停的问。
"因为妈妈活的比你长,见的事儿比你多,知道的也比你多。"
昨年3

小孩子的时间仿佛总是过得飞快,经过一个暑假的疯玩儿,林威已经彻底和院里的所有小孩子们混熟了。唯一值得记载的就是俩孩子一起报名参加了中村游泳池的初级游泳班,不过一个晒的溜儿黑,一个依旧那麽白。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小孩儿们顺利的升上了二年级。
自从俩人混熟後,於闽开始经常其他那辆20的小车带著林威四处玩儿。两个人最喜欢玩儿的就是"变色腿",一人一只腿蹬车,骑著车满院儿的乱窜。
两家父母一商量,觉得孩子们表现得不错,所以也允许他们俩儿一起走路回家,以後就不再每天著急去接孩子了。
深秋,两个小孩儿一路走著,路两旁落的全是大杨树叶子,这些杨树也有几十年了,很多都空了心儿。
於闽捡起一个大叶子,熟练的折了折叶柄,见韧性还不错,揪了上面的叶子往兜里一揣。
"咱们拔根儿吧。"於闽有找了个好根儿,跃跃欲试的想证明一下自己的眼光。
"我有没有,拔什麽呀。"
"满地都是,你随便揪一个呗。"於闽随手从地上抓了一大把叶子,要塞给林威。
"不要。"
"那我给你一根儿?我选一根,就这根儿吧,这也是我今天在学校发现的常胜将军。"说著拿了一根发黑的叶柄递给林威,"别看它外边儿破了点儿皮,但你看露著的全是筋儿,越是这样的越好。"
林威勉强接过来,跟於闽新找到的根儿一拔,那个新找的嫩根儿一下子就断了,"还真是挺结实。"
"那是。"於闽虽然这麽说,心里也挺不服的,又找了一个好老根儿。
这次竟是不分上下,两个小孩都使劲拽著,柔韧的根儿还始终没断。僵持了一会儿,於闽说没劲,不玩儿了。就跟林威要过了那根他给他的,都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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