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冬王子。人们口中“没有感情的冰雪怪物”,所以,他不应该会——生气。
“呐,我说你…”夏姬很亲热的把手搭上冬王子的肩,触及青年低温如冰雪的身体时,本能的缩回了手。“你…”
“我叫,冬王子。”
“啊?什么嘛?原来不是开玩笑啊?”夏姬脸上一瞬间闪过奇怪的表情,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啊,也对,既然世界上有我这种怪人,有你这种怪人也不足为奇啊!!”
“????”
“冬王子,你为什么会来这座森林?”
“来找圣剑。”
“果然目标也是圣剑吗?我就猜。”
圣剑——传说中神赐予人类,唯一能杀死魔王级魔物的神器。
而在百年前,它随着最后一位圣骑士,消失在魔王之森。神官们带来的神谕是——因为圣骑士和魔王同归于尽,所以圣剑也被封印于这片黑暗国度,等待着新勇者将他唤醒。
而想要杀掉给自己施加诅咒的魔王,唯一的办法就是——闯入栖息了无数魔物的森林中心的曾经的魔王城堡,得到圣剑。
“其实,我的目标也是圣剑。”
“为什么?”
“圣剑的用处,当然只有那一个吧——杀死魔王。”
夏姬似乎永远都在笑,冬王子奇怪他会不会面部肌肉疲劳。但是,他知道——笑是一种所有人类都很喜欢的表情。即便是他这样另类的怪物,看到那样温暖明朗的笑容,似乎都会从冰封的心底,产生“对温暖的渴望”。
也许——破除诅咒,的确是有必要的。
“我被施过奇怪的魔法。”夏姬叹口气,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大约20年前,我出生在在夏之都边境的一个小村。有天,母亲正带着我在院子里玩耍,我不知因为什么哭闹起来,这时,突然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是突然出现哦!即不是远远走近,也不是从天而降,就那样‘砰’的一下,凭空冒了出来。”
“………”
“然后,那个男人看看我家的院子,又看看我,说——[被贫苦魔神眷顾之家吗?既然如此,就将从神那里求来的幸福恩赐予你吧。]嗯,当然,那时候的我是不可能还记得这些事的,都是我母亲讲得了。当时听到了那种说辞,任谁都会很高兴的以为是哪位神明的使者降临了我们家来赐福的,于是母亲很高兴的接受了。再然后…”
夏姬依然微笑着,伸出手握住冬王子白晰到不正常的双手。
“放开…你会…”
“没关系哦。”从夏姬手上传来的…
[这就是…温暖吗?]
冬王子突然觉得眼睛酸涩的肿胀着,似乎有什么想要勃发的,但是因为太过陌生,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奇怪的欲望。
“这就是…那个冒充了神使的骗子赐给我的幸福——两倍于常人的体温。”夏姬首次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夸张的皱起眉,叹口气道:“所以,我这样子做,也不会觉得无法忍耐。”他把冬王子的手放在脸上,轻声的低喃着:“啊~~凉凉的,好舒服~~~”
“………”
“嗯,就是这样。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我也分到了比正常人多一倍的开朗,大家很喜欢接近我,但是,每次想要亲热时,那些女孩们又会怪叫着说——忍受不了我的热情~~~唉~~~真是困扰啊~~~~~”
“………”的确,是在困扰吧?唇角虽然挑着很漂亮的弧线,但黑色的眼睛中并没有愉悦的情绪——冬王子渐渐开始了解把握这个人真正情绪的方法了。
“后来,听人说,那个黑衣人大概是住在春之国边境森林里的魔王——世界上也只有他能掌握这种怪异的魔法。当初被吸入到我身体里的红色光彩,大约是某种诅咒。而想要破除,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死魔王。这也就是我现在会在这里的原因了!冬王子呢?大概和我一样吧。”
“………”太过相似的经历,巧合到像是奇迹。[或许这个人体内多出的,就是原本属于我的体温吧。]
“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互相帮助,渡过难关,拿到圣剑吧!!”
因为夏姬如此信誓旦旦的宣布,面对着那双闪烁着星星的眼睛,冬王子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所以,一个人的孤独旅行,变成了两个人的惊险冒险。
即便是和最初的13天完全相同的险境危险,只是多了个人在身边,死亡的陷阱变成了惊奇的剌激。只要那个人用那种张扬到夸张的笑容说出“没问题”,疲惫感就会一扫而空,转换为无限的希望与生机。
闯过了“红帽子”设下的死亡陷阱;溜过了喷火巨龙守护的峡谷;拼死愤战在骷髅兵团的包围中杀出了条血路;烧尽了可怕的食人花丛……
[如果只有自己…]
“如果只有我,是到不了这里的吧。”
夏姬这么说的时候,明亮的眼睛含着复杂的情绪凝视着同伴。
“因为有你,让这次旅行变得很快乐。比我想象的要快乐很多。”
“不,该道谢的是我。”
冬王子试着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他回望着那个人的目光,坦率的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
并不算长,但或许是经历过同生共死的考验,人们总是能更接近到对方的内心,冬王子发现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叫“夏姬”的青年——虽然他其实也许并不若表现出现的那么开朗,也其实隐瞒了很多真实的情感。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个人也会开始诚挚的面对的他。就像——他现在的改变。
这里是接近魔王之森中部的湖边。大概是被暗沾染成纯黑的湖泊,有个奇怪的名字叫“心镜”。
“据说魔王还活着时,湖里生存着很多能魅惑人心的怪物。幸运的是现在,大概已经随着魔王的毁灭完全烟消云散了。和寄主只能相互依存吗?真是悲哀的生物呢。”
夏姬这么说时,脸上挂着淡淡的嘲讽。是熟悉起来而渐渐卸下心防的缘故吧——冬王子越来越常见到他笑容之外的表情。虽然这些各异的情绪表现,并不若笑容般能给人“快乐”的感觉,但即便是恶意的表情,出现在夏姬脸上,也让他由衷、甚至加倍的觉得喜悦。
“你知道得真清楚。”
“…………………………………呵呵,是啊,因为我是个知识丰富的天才啊。”
[但是魔物的秘密,即便是皇家的资料馆内,记录得也不是很清楚。]——冬王子依然没有问出自己的疑惑。但和初时时的“不擅表达”是不同的原因。他希望,夏姬有一天会主动把自己的秘密说给他听。
[再一天…再一天就能到达魔王的城堡了…封印着圣剑的所在…这段旅行,快到终点了…但是…]
脑袋里混杂着各种事情睡下,冬王子很快,很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是梦吗——回响在耳边悲伤优美的曲调。迷迷糊糊的站起身,询声走过去。
不见一丝光亮的魔王之森的黑色心镜湖边,身体闪烁着漂亮银光的美丽的女子中轻声唱着——缥缈柔美的声音,让冬王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中闪过“危险”的提示,但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
“跟我来吧。”
女子以淡漠到圣洁的姿态,对冬王子伸出了手。
“回到属于你的国度。”
[属于…我的…]
“是的…属于…你的…”
那个一年四季是春,在鲜花绿树包围中,人人都会幸福欢笑的国度……
并不属于冬王子——不会笑、没有感情没有体温的怪物。
真的破除了诅咒,就能找到自己的归属吗?即便身体可能去拥抱美丽的母亲,但这颗已经冰冻至今的心,也会随着体温的流入而融化吗?能接触到人的心的…不是只有……
“那里,并不是你的故乡。”
思绪中断了。女子同样冰冷的拥抱让银发的青年无意拒绝。
魔界之湖的深底,也许的确是适合他的归属。
“冬王子!”
突然闯入视野的异彩——同样是黑色,但与绝望的“暗”完全不同,像燃烧着的色彩。
夏姬口中吟唱出一连串陌生的语言,银色的女子惨叫着消失在语音的攻击下。
“喂!醒一醒!笨蛋!”
夏姬一反从来的轻松,气恼的大声骂着,紧紧抱住冬王子湿淋淋的身体。
“真是个…白痴…居然会被这种程度的魔物迷惑…”
“………夏姬?”
“什么事?大猪头!”
“这就是…拥抱吗?”
那个人炽热的呼息喷吐在耳边,结实而细腻…这就是肌肤的触感。
收紧的双臂中,流泄过来的体温…
原来温暖,是如此令人心动,幸福到晕眩的…
冬王子轻轻扬起唇角,微笑。
……………
……………
最后一关是魔王的城堡。和想像中不同,这里没有数量繁多的低等妖魔,也没有怪物级别得高等魔兽,甚至残旧但仍然可以致人于死命的陷阱。
已经沙化的城堡废墟,圣剑的金光,即便是在黑暗的领域也不失色。
“旅行…结束了。”
黑发和银发的青年同时低喃,互相对视一眼,神情各异。
“这就圣剑吗?”blzyzz
似乎很快平复了情绪,夏姬回复了他的轻浮,跑快几步跳上了废墟,伸出手,去拔插在地上的剑。但接触到的瞬间,剑上瞬间高涨得金光弹开了他。
“唉~~~~拒绝反应~~~~~怎么?我不算真正的勇者吗?就算玩命的闯过了这个无聊的森林,神剑也只承认挂着‘王子’这种动听名号的勇者吗?”
夏姬恶毒的批评着,无奈的摊摊手,“冬王子,不来试试吗?拔出神剑。”
“…………”无言的凝视笑意只流于颜表的青年片刻,冬王子终于问道:“为什么?”
“啊?”
“如果只是想阻止我得到圣剑,并不一定你要把它拔出来。如果途中任何一次危险,你放弃我,我都无法到达这里。你在想什么呢?难道说…你其实希望被我杀死吗?”
“………”
夏姬轻轻的笑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被神剑拒绝时?或者更早?”
“毕竟太过巧合了。你给自己取得名字,和那个故事。”
“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笨蛋呢?”夏姬…不,黑暗森林的魔王真的很苦恼。既然早就注意到,为什么还敢和敌人一起进行这么危险的旅行呢?
“啊,这么困难的问题暂且放在一边。那么,来将故事推进到最后的高潮吧——勇者得到神赐的武器,和阴险可怕的魔王决战。”
“或者……”
“还有或者吗?”
……………
……………
(三)
“……客人,已经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提示,让手冢忍自沉思中清醒过来。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最后点击了鼠标,关闭了电脑。
下了车,自家似乎永远一成不变的古朴庄严的大门就在眼前。凝视着门牌上鎏金的“手冢”两个大字,深呼吸——既然是已经下定的决心,那么,就不能再回头。
接到通报的佣人跑出来迎接,把简单的行礼交给穿着和服的女人后,随口问道:“渚姐不在吗?”
“小姐去了温泉旅行。”
“又在哪里认识了新的男人?还是忘记上段悲哀恋情的再次踏上了感伤之旅?”
“忍少爷…”
“哼,开玩笑啦。”
对自己言语中的恶意,手冢忍归结于根植在骨子里所以无法更改的劣根性。哼,不过换了那女人在此,若是得知自己回来的真正原因,一定早就很兴奋的守在门前迎接了吧,等着嘲笑“丧家之犬”的弟弟,棒打落水狗。
“父亲呢?”
“老爷在茶室等您。”
“嗯。知道了。”
走廊漫长而曲折,孩提的时候,很不喜欢通过这里。看不到视线不及处的影像,而那些纸门后的房间里,又隐藏了些什么样的肮脏污秽?即便一再告诉自己——熟悉接受是唯一的选择,也无法不渴求清新的空气。
光•流…
已经,下了决心的。
将唇角的挑衅柔化为顺从,手冢忍拉开掩着的纸门,对正坐在内的老人恭敬的躬身。
“我回来了,父亲大人。”
“是忍吗?”
进入正坐后,忍抬起头,平静的正视着身前的老人——其实,是一直惧怕着的存在。敬畏那并不强健的体内隐藏的怪物般的精力,更恐惧着那欲望的贪婪。对精神上的主宰者的服从,手冢忍知道,这或许是自己有生来第一次敢于直视他。
“这次的游戏,玩得似乎过份了。”
“是的。”
唇角勾起习惯的孤度。光流总是怎么来形容的?
对了,狐狸……
“父亲大人,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向您说明那件事……”
“忍,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是的。父亲。”
从来没有让您失望过。所以…
“我会达成您期望您达成的事…”
……………
……………
……………
深呼吸,抬起手,摁下门铃…然后放下,深呼吸。
等待的时间,漫长到似乎要延续到永远。
池田光流握紧的手心渗出了汗——上次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
身边刻着“手冢”字样的门版在扭曲变形,似乎在嘲笑他的胆怯。虽然从初中时就表现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但光流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很理性的人,从不轻率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而这次…
脚步声终于传来了。
光流却打起了退堂鼓——或许躲远些看看形势比较安全——毕竟以他的身份和到此的目的,既使被顽固的手冢家家长打包沉到日本海也不足为奇!
“你在玩什么?”
熟悉的狐狸样笑声。
看到走来开门的居然是穿着家居服而更显悠然俊秀的同居者,光流松口气的同时不免有几份愤怒,架着膀子从藏身的电线杆后面大步走出。
“你…”看清光流的一身装扮和气势,忍不由得笑弯了腰。“衣服里塞了什么?”
“铁板。”恬不知耻的掀开夹克,露出里面的安全装备。
“呵呵呵…你是来踢馆还是来抄家的?”
“也差不多了。喂!手冢忍!你给我听好!不要太…”
未完的抱怨,在狐狸主动抱过来时卡在喉中。光流觉得就这么被安抚了的自己很没用,但是,面对鲜少如此示弱的忍,也的确……
无可奈何的叹息——手冢忍,永远是掌握着主导权的狡猾生物啊。
“我来接你回家。”
“是吗?我很感动。”
可那种压抑不住的笑意,怎么听也不像在感动的模样。
“你居然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手~~冢~~~~忍~~~~~+++++”
“忍少爷。您的行礼。”
女佣突兀的招呼,打断了光流的暴发,意识到现下两人亲密的过度的动作,微微红了脸,不动声色的远离些。
手冢忍面不改色的接过女子递来的外衣穿好,拎过文件包和笔记本,笑了招呼虽然曾被不少人评为“钢铁般的脸皮”,其实骨子有相当纯情一面的男人,并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