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宫人们一起答应,又乱跑一气。
这时候,赵祯也顾不上吃味儿了,那可是展昭啊!他贵为天子的,不也就找着了这么一只"御猫"么?当然,再多几只,他这皇宫只怕也早乱了!嗯,其实,现在就已经够乱了。
这回,白玉堂是真真切切地见识着了展昭大人的无穷魅力了,不过半个时辰,那些宫女太监们已经捧着抱着的回来了,一个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绣工面料都是上呈的锦囊,里面倾出来的珍珠饰物,摆了满满的两张梨花木的圆桌,在灯光下头闪着温润地光辉。
白玉堂虽然是家资巨富,但家里女人少,那几个都如月遥一般,全身上下不见几样首饰,还真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堆,像小山一样的珍珠饰物。
"姑娘,你瞧瞧哪些是能用的?叫他们拆了去碾成粉末!你拿来入药!"太后亲热地拉着月遥的手道。
"不必看,只要是好珠子,是带过的,就行,快拆吧!再两个多时辰,展大哥又该毒发了!"月遥瞧了瞧,摇头道。
这会儿都不用上头吩咐了,那群宫人们一起去抢着拆珍珠。
白玉堂凶巴巴地盯了展昭一眼,贴在他耳朵边儿,低声道:"猫儿,你行啊,没事儿跑皇宫里来,是为招蜂引蝶的吧?"
"玉堂!"展昭脸红了红,心想,什么场合啊,这人也能说出这话来。
"好啊,你这个展小猫,平时在白爷爷跟前儿,装得挺像啊!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白玉堂又恶狠狠地钉了展昭几眼,那架势倒像是要把展昭就钉死在床上算了!
展昭还他一记白眼,还怕叫太后皇上看见了,也不敢太明显,干脆脸朝床里,懒得理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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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大半夜,总算调好了第一碗珍珠粉,除了珍珠之外,还加了无数的补药。居然都是月遥随口一说,就有各个宫的娘娘们给送了来,都麻烦不着太医院。展昭喝了药,才算安稳地睡着了。
白玉堂他们终于可以坐在外头的花园里,松一口气,吃一天来的第一顿饭。
桌上摆了一小壶酒,上等的御酒,可是,白玉堂没有动它,他根本就没有喝酒的心情。
唐子衡瞧瞧白玉堂,又瞧瞧月遥,摇头,笑道:"白家少爷、楚家的表小姐,你们两个人得吃饭啊!这样下去,展昭没好,你们又倒下了,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你们不是要我把整个唐门都搬来吧!这儿可是皇宫,咱们能住在这里,都是里面那位功劳!"
白玉堂听到这里,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扣到了桌子上,冷冷道:"是啊,展大人可是这皇宫里头最受尊敬的人了,没瞧见么,才受这么个小伤,都已经多少人为他哭了?哼,我真怀疑,他平时到皇宫里来都干吗呢?如果只是值个夜,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么?"
白玉堂忿忿地说道,完全没有看到对面那两人忍笑的表情,他现在正在后悔,在展昭刚刚入公门之初,他就应该把他打晕,带到江宁酒坊...不,这太近,而且那里的老太婆白玉堂他自己都搞不定;应该带去陷空岛...嗯,也不行,大嫂捉弄人的本事天下无敌,而且那四个哥哥加一个嫂子,从小就不是无条件支持自己,而总被展昭那看似善良的面孔给蒙骗;那么去蜀中唐门,有点寒意了,去了那里,就要与那个八十几岁的老人精天天斗争,那老太太比任何人都难搞定;那么去清秋宫吧,好主意吔,丫头从来都跟小唐在外头乱晃,那里与世隔绝,没有人管他们。
想着,想着,白玉堂又高兴了起来,他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怎么把展昭治好,然后趁他身体没有完全复原时,不用费太多力气的把他打包带到清秋宫去!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哦,该死,要先治好那只猫!
"丫头,怎么办?"白玉堂平时都可以是心高气傲的,但只有在解毒这一件事情上,他不相信自己,却相信另外三个人,月遥、大嫂和公孙策!
这时,唐子衡狠狠地瞪了白玉堂一眼,他就不能等会再问么?他看着月遥才喝了一口汤,又把勺子慢慢地放下来,脸上带着悲哀地神色。
"丫头,说话啊!"白玉堂的脸色沉了下来。
"老实说,没有办法!除非咱们能够找到一条活着的雌蛇,用它的胆来解毒,否则......"月遥摇摇头,轻声道。
"那就一辈子给他吃珍珠!"白玉堂有些激动地说。
"哥,你想一辈子有多长呢?"
"那怎么办?我问你啊,怎么办啊?不是说天下没有你解不了的毒么?死丫头,用着你的时候,你问我想一辈子有多长?"白玉堂有点疯狂了。
"小白,你说什么呢?再说,小点儿声,小展才刚刚睡着不久!"唐子衡恼怒地压低了声音道。
"哦,该死,我忘记了!丫头,我不管啊!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姨妈留了那么多解毒的书,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解这种毒的方儿么?"
"嗯,我在想,如果珍珠粉真得能控制展大哥毒发的话,一定有解毒的办法!可是,这种毒非常奇怪,它很说个不太恰当的词儿,很专情!它咬住了谁,那毒素就固定在谁的身上,所以,我帮展大哥吸出毒液时,却根本就没有染上。所以,只有伴侣的胆汁能够跟毒素相合,互相克化。可是,怎么去找那条雌蛇,已经三天了,它一定也死了!死了太久,找到它也没有用的!"月遥皱眉道。
"阿遥啊,如果我们在珍珠粉里再加一些可以解蛇毒的药,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呢?"唐子衡问道。
月遥想了想,道:"我已经叫人送信给公孙先生了,他正在帮我继续查由医书,我一个人看不了那么多!而且,我很奇怪。那天到底是为什么?"
嗯?!
白玉堂与唐子衡一眼,他们知道月遥疑惑着什么。
"那一天,那个青衣人救了我,他打我那一掌只用了两分力,根本不可能伤到我,只是为了让我快一些落下去。而且,他救了我,自己就没有办法躲开了,我看着那支箭射中他的手臂了!你们也都看见了!他既然救了我,为什么却要害展大哥呢?而且,不干脆点,直接用他习惯用的针,却放条蛇来咬人?要折磨他,却不轻易的致他于死地,你们觉得这能符合那个抬手就可以杀掉自己手下的怪人的个性吗?"月遥边说边摇着头。
"可问题是,咱们现在根本就找不到他,如果能找到他,我会宰了他,哦,还在,在那之前得先拿到解药!"白玉堂愤怒地说。
这个时候,谁都无心再吃饭了。
白玉堂有些忧郁的进到展昭所在的宫殿,唐子衡和月遥在花园里随便逛逛,但是不能太远,以免遇到侍卫们,还要麻烦的解释。
"阿遥,如意蛇毒究竟会厉害到什么地步呢?"唐子衡问道。
"展大哥毒发时,你难道没有看到么?"月遥轻声反问。
"我是说,除了忍受那个痛苦之外......"唐子衡实在想不出什么太好的词来了。
"不只是折磨中毒的人,更是折磨他身边的人!如果是我那样,子衡你一定会崩溃,会在我某次无法忍耐毒发的痛苦,哀求你杀死我时,毫不犹豫的把剑刺进我咽喉里!"月遥语气淡淡的。
"不!"唐子衡突然抱住了月遥,他全身发冷,而且,他感觉到月遥的全身也在发冷。"我不会,我不会!"
"子衡,如果是我,我会的,我不会要你受那种苦,我完全没有办法解得毒。我娘在世时就告诉过我,没有办法!唯一两种解毒的办法,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是的,子衡,如果中毒的人是你,我会杀了你,然后,你不需要等太久,我就去找你,咱们一起去走那条黄泉路!"月遥在他怀里抬头,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不,不会,永远都不会那样,听着,阿遥,我不会给你杀死自己的机会,你也不要给我这样的机会,答应我,答应!"唐子衡低头去亲吻她的眼角,泪水的味道是咸涩的。
"我答应!"
在那么温暖的时候,任谁听到利器穿过晚风飞来的声音都不会太愉快,尤其那是一把锐利的银色小刀,且正将一片薄薄的纸片,钉在了离你不到半步远的墙上。
"南城夜色,幽静清雅,诚邀清秋宫主移驾酒舍,月下花前把酒,别有一番滋味!"
"这个......"
"一定是那个人,阿遥,我跟你去!"唐子衡道。
"嗯,先到我房里去拿凝霜!"月遥点点头。
唐子衡一进月遥的房间,就立刻看见了悬在床边的凝霜剑,急急地过去摘下那剑时,却突然背心一麻,全身都不能动了。
月遥轻轻地将唐子衡推到了床上,看到唐子衡正用凶狠地目光瞪视着自己,笑开了。
"你不能去,他只邀我一人,会毫不犹豫地伤了你!不能冒险!不过,我答应你,我不会给你杀死自己的机会!我会好好的回来的!"月遥温柔地笑着说,然后起身走了出去,回身关门时,竟然没有向唐子衡地方向看上一眼。
唐子衡要疯了,他试了几次,也没办法冲开被点住的穴道,清秋宫点穴手法非常特别。他只好瞪着床顶,一面希望,在自己怒火把床顶都点燃之前,月遥能赶回来!
第九章 代价
月遥站在青衣人的对面,感受着自他身上散发开来的诡异气息,虽然没有杀气,但仍叫人感觉到皮肤的微微刺痛。她在心里合计着,自己能接下这人几招,她很清楚,与这人交手根本不能想能不能赢,她得用更大的精力来筹划怎么样保命!
他的眼光落在凝霜剑上,心里渐渐地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温暖。
他记得,他们初相见时,也是一个夏日月夜,面前也是一条波光清粼的小河。那时,他首先记住的就是这把剑。在他和她才打了一个照面,这剑已经弹出一个清脆的音符,滑出了鞘,不带丝毫感情的架在了他的颈上,他几乎被那剑的光华灼伤了眼睛。
"清秋宫,楚红绣!"
他记得,她用温润婉转的声音报出自己的名字时,眼中有一丝骄傲的光彩,就是那抹骄傲吸引了清冷的他,很想认真地去了解她。
"清秋宫,楚月遥,见过前辈!"月遥抬手,抱拳行礼,她不想再跟他这么耗下去了,她的时间不多!
记忆与现实,飞快的在他眼前重叠。
实在是像,真得太像了!
不只是眉眼间容貌的相似,就连气质、甚至声音,都像极了。
"红绣宫主,安好么?"他轻声问道。
月遥心里一惊,这怪人,难道是认识娘亲的么?!他竟不知道娘亲已经......
"前辈,家母已辞世多年!"月遥收起笑容,眼睛里有一丝淡淡的悲伤。
"什么?!"他的身体明显震动了下,为什么竟从来没有人对他提起过?"红绣宫主她已经仙逝了么?"
"是!"月遥点点头,口气很是恭敬。
"是病?是伤?是毒?她怎么死的?"他追问。
月遥扬起脸来,看着他,笑容浅淡,道:"娘亲闭关时,安静而逝。无病、无伤、不是中毒!"
"那是为何?!"
"生无可恋!"月遥见不得这四个字,她永远都记得自己将娘亲传于自己的功力融汇贯通后,急急地入密室去向娘炫耀时,娘盘膝坐在冰湖中央,身体已经冷了,面前洁白的冰上,有用手指划下深痕,正是"生无可恋"这四个字。
"你爹呢?你的爹是谁?"他语气大变的追问。
月遥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娘亲说,此人不必提起了,所以,并没有告诉过我!"
"哼,哈哈哈!"那青衣人突然狂笑了起来。"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关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月遥安静的听他吟诵,心里却很混乱,这人究竟是谁?娘亲为人冷淡,懒于人情世故,朋友寥寥无几,以至于去世时,月遥都不知道该将她的噩号通知些什么人才好。
然而,眼前这个疯狂而冷血、带着面具生存的人,居然在听到娘亲的死讯后,念出这首悼亡词?但,月遥不想开口询问,因为她知道,如果娘亲都不愿意叫她知道的往事,必定是已经释怀,或者永远都不能忘记。无论是哪一种,在她身后再被提起来,都是件叫人不安的往事,不堪回首!
他颠狂一阵子,再看月遥时,那女孩儿仍然静静的站着,眼睛清澈极了,没有疑问或者惶惑。这样的目光,叫他大大的震动了一下,那眼神中温柔的坚定,便是她那其实容貌上还要更清丽出尘的母亲,也不曾有过的目光。
"你为什么不问?"他问她,这话一出,便知道这一阵,自己已经输了。
"那是娘亲与前辈的往事,娘亲所知的,若可以告诉月遥的,生前已然尽数告知;若她不想说的,月遥也不想问及,更不会在她身后,再从前辈口中得知,来评断那时候的是非。"月遥摇摇头笑道。"不过,月遥还是要谢过前辈,日前,皇宫之内,前辈曾出手救过我的性命。不知道前辈的伤势恢复的怎样,我这里有清秋宫的疗伤药,却不知如何送给前辈,今天补上,希望还不算太晚!"
月遥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玉小瓶儿,坦然地走近了他,将药奉上。
他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笑了,声音也冷了下来,道:"楚宫主好聪明,这会儿向我示好,是为了我换如意蛇么?"
"前辈,一事归一事。我开始是为解为何前辈会出手救我,现在知道,前辈与娘亲是故人,因此,前辈救得不是月遥,而是故人之女!我向前辈送药,谢得也不是前辈,而是娘亲的旧友!如意蛇,我想要,也必须得拿回去!前辈,约我来此,必定不为了叙旧,那么请前辈说吧!只要月遥做得到的事情,答应前辈就是了!"月遥摇头笑道。
青衣人的眼光再次变得明亮了,他甚至在心底里笑了起来。
不一样,她和楚红绣完全不一样。楚红绣是天外飞仙,她不谢人也不会为答应任何人的任何条件。她看似温柔,其实内心刚直、百折不曲,她不会肯为别人来赴自己的约,即便来,现在也只会拔剑相向,不会像这女孩儿一般,微笑着问他条件。
"你这么确定,我是为了叫你来交换解药,而不是要杀你!"他问。
"我现在的功夫,与前辈能过三十招,便是侥幸,何况这么近的距离,我躲不过前辈一针,你若要杀我,我早已死了几回。"
他笑笑,有点自嘲的意思,眼睛这女孩儿几乎是通透的,她甚至没有一丝的隐瞒,也不怕被别人看穿了心。可偏偏,他在她的面前一输再输,问得问题根本傻得可笑。
"他是你什么人?"他问。
"是朋友、是亲人、是知己!"月遥笑着答道。
"你为了救他,甚至不惜冒险来赴约?或者说,我要你以性命来交换如意蛇,你也答应。"
月遥沉默了一会儿,她有些犹豫,终于还是直视他的眼睛,笑道:"我的命,不能给前辈,因为我答应了别人,绝不给他杀死自己的机会,所以,前辈如果要以命相换,我不能答应。"
"那就看着他死吧!"他冷笑。
"若是他死了,就请前辈好好的留着你的命,咱们清秋宫、蜀中唐门、陷空岛五义必会穷其一生追杀前辈,以报此仇!"月遥还是笑,说话时温和平静。
"就凭你们?!"g
"就凭我们,凭我们还年轻,前辈若不相信,三年之后,我一人便可以与前辈平手,五年之后,咱们再对上,生死难料!前辈,三年五年,你总会老的!"
他看着她,体会着她与她娘绝然不同的坚强决绝,一闪念间,真想出手杀死她,因为觉得留下这样一个女子,恐怕始终会成了他的心腹之患,然而,只是闪念而已。他不能对她下手,不能对一个笑起来跟楚红绣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下手,何况,她还是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