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前全身微颤,只因气他受伤,也气他的隐瞒,且,更有一股巨大的无名火狂涌而上...... 真他妈的!
手塚,就是用这样的手跟他比赛的吗?明知道使用过度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还是尽全力跟他比那一场吗?
然后,不知为了什么,一直藏在帽沿阴影下的面孔,泛起了一丝笑意。
一直闲搁着的双脚总算派上了用场。越前站起身,侧身向背对着他的手塚淡道:"既然先赢了我,就不要输给别人!"
"我不会输。"铿锵有力的回答,流露出坚定的信心。
越前心一恸。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手塚能成为青学的帝王。他平时行事并不高调,从来不会像迹部那样摆架子,但无论遇到怎样强劲的对手,抑或是处于怎样的弱势,他都能显示出真止男子汉的气度,他坚定的信心就像阳光一样洒遍左右,给队员们依靠,成为众人精神上的支柱。
这就是他要教给他的吗?
脚步顿了顿,越前头也不回的走开。
一双追上来的脚步,站到了他身旁:"越前,要去暖身的话,我陪你!"
"越前--"一双追上来的脚步,站定到他身旁:"要去暖身的话,我陪你!"
越前微微一笑,没有拒绝。
桃城为他少见的大人模样愣住,问道:"怎么了?"
越前轻压帽沿:"赛前恐惧症。"
桃城瞟他一眼 :"少来了,你不是那种会紧张的人。"
越前沉默,过一会,干脆转过头去望别处。
桃城道:"你这些日子不快乐,怎么了?是因为部长?还是不二前辈?"
越前转头盯住桃城,桃城觉得自己问错了。
一记使出全力的外旋发球冲他扑面而来,桃城只好全神贯注的去接。
喂...... 只是热身而已,不用这么激烈吧?
小不点眉宇间明明还透着一股稚气,可眼神犀利,倔强而冷漠。
真正的伤痛不能说与别人,越前只觉有一把利刃,狠狠地刺来,正中要害,血汩汩出来,让人只觉惊怕,不觉疼痛。
他不想给人参观伤口,别用关心作借口刺痛他。所以,他只好设法忍住眉不皱眼不红,渐渐的学会武装,武装成无奈的倔强。
远远传来的欢呼声让越前的心一紧,比赛,结束了吗?
部长,是赢还是......
喘着气跑回赛场,看到的却是球来球往的画面:35-34 手塚领先!
从未见过这么长的抢七决胜局!
部长... 一直坚持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放弃吗?
"撑得很辛苦吧,手塚。虽然不表现在脸上,那反而更意味着身体的剧痛。"不二低喃,眼神波动的厉害,而且胃部扭紧翻腾,那肩膀!
听到不二的话,越前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朦胧一片,眼中的神情十分古怪,难以形容。
"这就是我们青学的部长。"大石震嗫道。
桃城无言,这样的男人,他认输,在各方面。因为,他已经强到-- 超越一切了!
又是零式削球!那样的伤势还能打出零式?!
可球没有按预期的往回滚,弹了起来,迹部扑上前--接住了!
但如果趁势反击的话,他是绝对来不及回应的。
"得分了!"越前禁不住轻呼。赶快结束吧,怎样都好,不要再打下去了,部长的肩膀...会废了的!他不要!他不要这样!
球,没有过网......
整个球场一瞬间安静下来。
越前的身躯也在同一瞬间冻结。
手塚闭上眼睛,仰头轻喘。少了那让人望而生畏的眼睛,那张脸竟有着三分的柔美,也不再让人感到高不可攀。
他站在那儿,冷静、挺拔、瘦削、俊美,一身的汗,依旧象个神祗,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裁判的声音响亮而刺耳的响起:"7-6 冰帝迹部景吾胜出!"
比起冰帝一瞬间爆发的欢声雷动,青学只有一片岑寂。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而且,居然是部长输了?
手塚的嗓音清晰传来:"抱歉。"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越前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目光中渐渐波光流动,难以形容的表情,就象快要哭出来似的,纤细的身躯开始发颤。
各据一方的眸光在纷扰的人头攒动中相会,彷徨地胶著长长久久,一辈子彷佛就这麽过去了。
激动,惊讶,担心,不知所措,千丝万缕的思绪统统袭来,让人反而平静下来。
越前掩饰住心中所有的不安,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步下观众席,极淡然的轻轻拉下外套的拉链,如同在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而内心,已如沸腾的炉水。
"越前,"手塚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连最细微的情绪,都被理智冰封。
"那个时候,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尽管语调安详,但苍白的脸色还是透露了他此刻的疲惫。
"记得......"--我要你成为青学的台柱!
够了,不需要再来提醒他了!越前暗自咬牙。
正如不二前辈所说,手塚的确是想真心诚意地想把他培养成青学的支柱,不惜任何代价。这些他不是全都事先知道了,现在还难过什么?
若不是场内的欢呼打气声高昂亢奋,恐怕他会忍不住大吼出声。
手塚只是把他当作后辈,他们正面临着全国大赛的关卡,而通往那扇门的钥匙现在握在他手中。除了网球,彼此的生活并没有任何交集,彼此的情感也完全平行。部长对他只是纯粹的锻炼而已,不含任何情愫在内。
这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为何现在还会心痛?
2胜2败1和局。
接下来,看候补的了。
冰帝的候补是--
日吉若:进攻型球员,个性沉着冷静,不受他人影响。同时也是冰帝下届部长的候选人呢。
乾中肯的读着笔记本上的资料。数据不会说谎,这个日吉,决不是省油的灯。
日吉不出声地凝视著越前,气势凌厉,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哼,矮冬瓜一个,青学没有人才了吗?随便抓个一年生上场?哼,不管是谁,他输定了!下次比赛的时候,我一定会将单打一的席位夺到手!
......
什么?!
一个外旋球迎面而来,速度之快,让日吉只来得及测脸闪过,而无力做出任何回击。
"分心的话,会输哦。"闲凉的挑衅,成功的使日吉力图镇定的脸皮开始青筋浮动。
又是外旋发球?"哼!同样的发球不会一直有用啊!"又不是接不到,看,被我打回了吧。
"不。"乾镜光一闪。
"那一球不是认真的。"自手塚开赛以来,不二第一次笑的温暖。
"故意打出能被回击程度的球。"嘶--
"他又在挑衅了呢。"是溺爱吧?桃城始终觉得自己的后辈比别人可爱,这么孩子气。还有,象婴儿一样天真纯良,当然,被越前挑衅的对手可不会这样想。
呵呵,他也学会放短球了吗?
零式削球?!
大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不、不、不会吧?是部长的...零式..."震惊过头,结结巴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小不点什么时候学会的?"菊丸惊叹连连,拍拍胸口,安慰差点吓停的心脏,努力消化事实。
"看来他的场内指导员不是当好玩的。"不二一双如宝石一般的冰蓝双眸,此刻因笑意变得柔和多了。
而手塚,手塚只是静静的看着在场上奔跑的纤细身姿,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读不出情绪。深沉、冰冷如茶色水晶般的棕眸,只有在映着越前的时候,才渗入情感的温度。
哼,比赛现在才开始!
日吉双目紧眯,陡然迸射万千寒意,全场震慑。
"那、那是什么姿势?"桃城目瞪口呆的看着日吉完全不合常理的动作,傻眼中。
"古武术......"海堂震惊之余,不忘丢给桃城一个"阁下的基本常识还是烂得令人垂泪啊"的眼神。
好想、好想、好想把他一把掐死!他和这蝮蛇上辈子八成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未解。桃城盘起抽搐的双臂,搐动的眉头很克制地保持原状,不纠结。哼,等小不点比完了再跟你算账。
"日吉家里是开武道馆的,也许,对他来说,这才是最自然的姿势。"乾的资料适时的消弭了火药味。
对方这才要使出看家本领哦,小不点,应付的来吗?
被拿下一局,1-1打成平手后,越前丝毫没有沮丧的意思,反而玩味的勾起了嘴角。
"喂喂喂,那小子,不会是想拿左手打吧?"耳语唏唏嗦嗦的从网球场四周扬起。
打到一半换手?太匪夷所思了,莫非这小不点是左撇子?之前全是闹着玩的?
青学众人一个个好整以暇的站在观众席上,脸上都是纵容的微笑,带着一点点了然、一点点关切、一点点鼓励、一点点宠溺、跟全然的信心。
那个日吉若也许很强,也许会成为冰帝下一届的部长,不过,遇上了小不点,算他倒霉。
这矮冬瓜,居然拿他耍着玩!日吉额上青筋条条暴起。
他一向沉着冷静,自从入选校队后,更是讲究深沉,凡事不动声色,因为要窥准时机把部长的宝座抢过来。
可是对着越前,什么"沉着"、"冷静"全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个矮冬瓜特别善于挑逗人生气。
只要他用那带尾音的稚气腔调,带着一副"你又能奈我何"的神态,漫不经心说声:"まだまだだね。"末了再用眼角末梢轻蔑地扫对方一下,简直能把圣人逼得喷火。
来吧!比赛,现在才开始!
节奏太激烈了,照他这种打法,怎么可能撑得到赛尾。日吉冷笑:"我还能再打10场哦。"看到时你还站不站得起来!
意外的,冲上前的那双猫眼依旧明亮、清澈、充满斗志,迎球挥拍,目光如电--
"我还能再打20场。"
"!"
"小不点......"菊丸愣住。大石愣住。海堂愣住。连乾也不自觉的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
只见小猫全身的肌肉紧绷,整个人彷佛处在一种强烈的张力之下,轻轻一触就会爆裂。那漫不经心的不羁态度和认真得近乎狠的目光,透出了一种可怕的残酷。桃城从未看越前如此诡异过,心里跟着惶恐起来。
越前奋力的在场上奔跑着,外旋发球,B型截击......一个接一个,仿佛是想挥开扑面而来的不安、惊恐和痛苦。
日吉打过来的球被他全数回击,这使他感到神清气爽。全身早已汗湿,却感觉不到累,感觉不到渴,这种肆无忌惮的发泄让他兴奋。只可惜,人的思想,永远比身体自由。
"我们要不要再来100局?"
这孩子,哪来的精力?
越前疯狂的眼神,看傻了众人。
"我想,小家伙成为候补时已经累积了一定的压力,看到连不二也难得认真,再看到部长的那一战...... 所以激发了体内的潜能吧。"乾像是在说服大家,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并非出于理性的分析,而纯粹是基于天生的第六感和直觉,他相信这一切都跟最近不同寻常的气氛有关,跟不二还有部长有关。
"不,"不二轻声却又坚定的打断了乾。"这也许就是他在最佳状态时的张力......"
果真如此的话......
某种微微的涩意无声无息的在空气中蔓延。不二突然明白,那是妒忌。
直到此刻,不二才稍微可以体会,手塚为什么坚持把越前只看作青学的支柱。
那是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这孩子技高一筹。假以时日,他将会超越在场的每一个人,手塚,包括自己,都会随时间与往事一起慢慢辗转碾碎,不复记忆。
手塚,他早就预见了这么一天对不对?所以,才努力想要置身事外,保持淡然吗?
不二偷偷苦笑。傻瓜,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有用的呀。
龙马,在你的生命里,还有什么比网球更重要的东西吗?
现在的你,是为了谁而打呢?
想着想着,不二就变成了一根木桩,死死地钉在了观众席上,连半点思考的能力也没有了。
6-2。青学胜出!
绚烂的霞光穿透云翕,切过树梢,一片片滑落在小猫的面颊,将他稚嫩的脸庞勾勒得立体迷人。精巧的五官,柔和细致的线条,猫咪般明灿灿的大眼,看人的时候就像会说话一般,将望进那双眼睛的人不知不觉吸了进去。才国一年岁的青春纯稚,犹如一层质地轻软的白纱包裹着的天使,使他耀眼明媚又神秘得教人目眩神迷,片刻移不开眼。
此刻,因剧烈运动而涨红的小脸闪着水光,不时间,他轻轻甩头,手指拨弄耳边遮住眼缘的湿发,动作灵巧而悦目,让不二看的呆了。
望着微微颤抖的长睫毛低掩下那双漂亮的猫眼,桃城发觉,比起往日的天真单纯带一点孩子的调皮,今日的越前,表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再不能以那个调皮爱闹的小不点来看待他了。今后的越前,将逐渐成为青学的支柱。
大石轻声问乾:"怎么看?"
"非常了不起!绝佳的张力,灵活的行动,迅速的反击...... 稍加锻炼的话,很有可能是不输于手塚的下一届部长!"
不二听了,只是微笑,有一句话他忍住了没说出来:"正是这样我才担心啊!"
要等到心跳渐渐平静下来了,越前才注意到场边的人群。
手塚无所动静,只是坐在原地,寂然凝睇。那双水晶般的棕眸,是个永远猜不透的谜,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深穷不可琢磨。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气里溢开,一圈一圈的,细小的,绵软的,一阵风吹来,吹进棕色眸子,点点光彩。
越前猛得被一记冰魄寒光从太虚神境拉回现实。
透过手塚的肩头,不二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的微笑温柔得有如拂掠碧波的春柳。一阵风吹过,浅棕色的软发在额前飘舞,形象唯美,只是细窥笑容深处,晶蓝迷人的凤眸像两泓深泉,深邃而迷离,清清凉凉的,教人瞧不出他的心意。
越前决不会忽视自己的直觉,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不二前辈不高兴了。呃... 应该说,根本就是很生气。
这、这根本没道理,搞清楚,是他赢了耶!
而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回望着他,像是能看穿所有秘密。
很没道理的,越前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为什么要心虚?
越前把球拍架在肩上,缓缓走向场边,像个炫耀的孩子。小小的个子站在球场上竟如此耀眼,出色得足以掩盖日月的光华。
手塚定定的望着越前,分外有神的棕眸闪动着莫名而深邃的目光,回望着他的那双他永不会忘记的眼眸,等着他说话。他不自觉的站起身。
却只是淡淡道:"做得好。"
有那么一瞬间,越前以为部长会抱住他,然后吻他--那目光分明跟吻他时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那天真的做梦的心情,使他在很久很久以后想起来都会发笑,然后想落泪。
越前的身体不能克制的颤动起来。他突然咬牙道,"我不会输!"
手塚胸口如遭重击,心如刀割,竟说不出话来。就在不久前,他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只是,这孩子做到了,他没有。
越前龙马,总能让他轻易的食言--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不会再有下次了。"可他还是吻了他。
--"我不会输。"却还是败给了迹部。
手塚扭头看球场,越前垂头看手里的Ponta,横在他们之间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夹杂着轻微的疼痛和战战兢兢的失望。
"列队了,走吧。"不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场,声音如同空谷回声一般缥缈。